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梦中注定》作者:不识   文案:   专业有计算机金融,题材就能无限流快穿。   金融大佬陈九棋最近夜夜遭遇难题,高层落地窗俯瞰经济命脉的办公环境变成了女团选秀现场,据说自己拿的大魔王剧本,还有一个人气颇高的花瓶对家。   出于对和平的爱好,陈九棋打算与对家友好相处一笑泯恩仇,结果录制完公演曲目盲选后打了照面,却发现对家竟是前女友。   更迷惑的是,选秀世界的主线并不是成团出道,而是涉及隔壁顶流的系列刑事案件,她那在梦境世界里变得白纸一般且深情缱绻远胜旧年的倒霉前任,还会因此横死。   这却只是开始,前任律师小姐在选秀世界、在被龙傲天玛丽苏穿漏了的修真世界、甚至在校园世界都等着陈九棋救援,不知道这位是从哪里能给自己找到这么多死亡flag插上。   且看金法人面对顶流资本舆论/实力气运天分三不沾如何别样破局。   律所中坚x投行VP(现实强强破镜重圆)   花瓶门面x实力3A(变格女团狙击资本)   殉城城主x普通二代(修真俩背景板配角)   高岭校花x放浪学霸(校园彼此过去重合)   ......   【感谢梦境给予另种可能,才看清我们多么适衬】   完结文《太女观察日志》(总之但凡接受古风题材的话,建议尝试观看)   又名“工作狂太女忙着改吏治平蒙古,学渣将军却总想着带她吃喝玩乐”。   关键词嘛 美强惨、硬核权谋、感情无虐。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无限流 业界精英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九棋,瞿封杨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双向治愈,匡扶正义   立意:我们经管法,也不是只专心搞钱的 第1章 娱乐圈狙击资本(1)   马林巴琴那律动又敲脑壳的旋律在今天的闹钟声里变得有点奇怪,有点……格外的亢奋。   陈九棋凭着感觉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摸了个空,还没等她睁眼,就感觉房门被敲得山响:“今早……拍摄……!”   一段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扩音喇叭声,对信息非常敏感的陈九棋即使还没睁眼,脑子却忍不住分析起来,可只是浅浅在脑子里这一过,陈九棋瞬间清醒了——   她家里哪来的人?   何况家里两米的豪华床垫现在只剩狭窄的硬板,蓝色的床帘遮不住就在头侧顶的白炽灯,这分明是个宿舍。   宿舍,就必然有室友。陈九棋掀开床帘一角朝外看,另外三张床中两张也被床帘笼罩着却没有动静,一张则四仰八叉着一床揉做一团的空调被和它张着嘴巴的主人。   即使从睡得有些扭曲的面部表情来看,那妹子长得也应当很可爱,只是不是陈九棋认识的人。   陈九棋轻手轻脚从床上爬下来,开始观察床下的桌面,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她自己的名字,一张粉色的姓名贴明晃晃印着“陈九棋”三个字,名字边上是个“A”和“峨眉娱乐”的小字。   做行业研究起家的陈九棋自然没有错过101节目的爆火,也更不会缺少对选秀行业的关注,但尽管心里有了数,这个情境也太奇怪了。   桌面上有镜子,确认了脸还是那张脸;有很多化妆品,说实话陈九棋不太会用;   有手写的日程表,如果圈划痕迹是即时的,那么今天应该是周三,早上最近的行程是九点开始的二公选曲拍摄;没有手机,预料之中,但减少了很多信息来源;没有日记,也预料之中,陈九棋没这个习惯。   陈九棋又走进卫生间,牙刷和毛巾都有两个明显是湿的,另两个室友应当是出去了,陈九棋一边拿起贴着自己姓名贴的牙具开始洗漱,一边默默速记室友们的名字。还干着的另一个应当属于还在熟睡的甜妹,也就是吉希雅——对上了一个。   速记非常及时,门被人推开的时候陈九棋还叼着牙刷,开门的港风美女拎着四杯豆浆,跟在后面的短发女生提着烧卖和小包子。   很生活,很久违。   陈九棋独住她的两百平米大平层已久,工作里的投行精英们热爱出入高档餐厅并精打细算如何不浪费他们的餐补,这个场面也只有读大学的时候出现过。   港风美女放下早餐,就爬上床摇晃还在酣睡的甜妹,陈九棋解决完洗漱的时候,两人还在纠缠拉锯。   拿起自己桌上的烧卖和豆浆,陈九棋道了谢,随口问在一边看热闹的短发女生:“几点了?”   “八点,”短发女生看了陈九棋两眼,忍不住问,“九棋,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短发女生顿了顿,果然误以为气话,做出同仇敌忾的模样宽慰道:“论坛里那些人知道个屁,真该叫他们进来看看是谁倒贴谁。”   陈九棋感到好笑,但忍住没笑出来,却保持着之前的口吻:“论坛还有吗?我要看看。”   短发女生怀疑地瞧着陈九棋,好像她脑子坏了似的,但即使一无所知身处陌生坏境的陈九棋,凭借踏上社会多年且身处较高位的经验,也足以在做出少许不合逻辑的事情处之泰然,令人不得不为她自圆其说。   显然女生在正常人的范畴里,她很快为陈九棋找了个“你肯定是气坏了”的借口,但同样显然的是她也劝不动“气坏了”的陈九棋,何况还是故意为之的陈九棋。她拿不准主意,就转向了港风美女。   甜妹还八爪鱼似的赖在港风美女身上,但好歹是从床上下来了,美女想了想,和陈九棋对视几瞬,反而问短发女生:“小明,你手机呢?”   小明,肖铭。短发女生是肖铭,那么港风美女就是宜珺了。搞明白以后,陈九棋也松了口气。   肖铭终于同意,蹲下身钻到了桌子下面的空间里,不知如何捣鼓一番,钻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个没有手机壳的手机,有些旧,不像是女孩子平时会用的。   但这和即将能获取的海量信息比,算不上什么重点,陈九棋拿着肖铭解开锁打开了论坛的手机,内心还颇有点激动,然后先看了论坛简介,寥寥几句却说明了她们正参加的是第五届华国偶像大会,最终八名成团,外投第一和内投第一双C位的设定。   单刀直入,陈九棋在查询栏输入了自己的名字,奇怪的是除了很官方的个人介绍和安利贴,并没有几条,也不知道肖铭说的“倒贴”是出自哪里。陈九棋选择了讨论最多的非安利点进去,里面却是一堆的emoji。   “9”应该是自己,然后出现比较多的是“蘑菇”,以自己室友的身份,那么或许是短发蘑菇头造型的肖铭,也可能是宜珺谐音一个“菌”,拿不准,更拿不准的是一个“龙卷风”,她的粉丝一出现就是各种“抱走”言论,到后面“9”的粉丝就和他们吵了起来。就他们吵架之激烈,陈九棋觉得不太可能只是cp一件事,倒像是结怨已久。   “9”的粉丝虽主场作战比较凶悍,人数还是少一些,但面对“龙卷风”粉丝他们却颇有些高高在上的意思,吵不过就甩“花瓶划水废物”给龙卷风小姐,气得“龙卷风”粉丝失了控,一连十几楼不知触犯了哪条社区规范被屏蔽了。   这吵得挺狠,但看肖铭的脸色,算不上什么,陈九棋心里有数了,又搜参赛全员名单,大概强记了二十来个人,宜珺打断了她:“希雅都开始化了哦,回来再看吧,要来不及了。”   陈九棋回头看了下吉希雅,她睁了眼就格外精神起来,一边哼着歌一边往脸上抹着某一罐东西。   陈九棋看了眼自己桌上的瓶瓶罐罐,好像比吉希雅那儿的还多出不少,她虽然拿过化妆镜端正地摆在面前,然后调好台灯对着光,阅读最近的一瓶化妆品的标签,一切都很平静的样子,但这些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   她不会化妆。   金融行业光鲜亮丽,诚然,但肯定不如娱乐圈。   陈九棋作为金融业土著,又算得上天生丽质,根本没有化妆的刚需——眉笔和口红,已经够用。   但她还是有一些常识在,选秀录制肯定不是眉笔和口红就能敷衍过去的,她找出了粉底、腮红、眼影,为原来的两件套增添了三个弟兄。但这三个弟兄,大抵就非常羸弱了。   所以她这个妆化得慢,效果也一般,妆容极其精致甚至能算是豪华的宜珺的表情可以说明一切,吉希雅回头看了一眼也噗嗤笑了,但手里的眼线笔却没怎么抖:“九棋不该啊,你是打算跟小明一起等节目组化同款了么?”   肖铭一瞧也乐了:“行,我不一个人了,挺好!”   节目组能化,不管化成什么样,对陈九棋来说都是个好消息,至少她不用故意摔玻璃瓶划手来找借口了:“没区别,不如多睡会儿。”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吉希雅一边继续飞快地上妆,一边反而催促她们赶紧换衣服,“你们先下去占位置吧。”   选曲录制要求穿的是外套的那款训练服,白底红黑点缀,并不难看,提前下楼的过程中,肖铭和一个红发妹子勾肩搭背起来,然后说定了和她们宿舍一起占一辆车。   出了电梯走进大厅的时候,陈九棋就听到外头都是喧哗和骚乱,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但看其他人的脸色——应该是常态。   陈九棋确实很擅长观察和模仿,所以在外面有人疯狂叫着自己名字扛着相机咔嚓咔嚓个不停的时候,她也安之若素了,学着宜珺挥手微笑,就是比心稍微难了点,即使年轻的粉丝和站姐们如何狂热叫喊,她做不到直白的所谓爱的回应。   她以为很多方式都能表达爱与感激,她做过很多报之以琼瑶的事情,她擅长雪中送炭润物无声,只是说出来做出来,她不是很会。   陈九棋坐在后排最里面的地方,默默观察着刚解锁的这个寝室的人员,准确主要说是她们身上贴的姓名牌——   红发妹子叫丁一了,和肖铭同公司,和陈九棋还有宜珺一样也是A班的;她的室友则和吉希雅撞型,也和吉希雅一样同在C班。   但甜妹的友情是不考虑撞型的,吉希雅进来的时候,和甜妹小伙伴迅速闹在了一起,被肖铭吐槽以后才安静下来。   录制的地方不远,肖铭带着陈九棋去旁边的化妆间精化妆容,但毕竟选手那么多,在娱乐圈只能算小透明,化妆师整一个过得去的就行。   肖铭一刻钟不到就弄完出去了,甚至很快就剩陈九棋一个还在化妆间里。   “嗯……我这个还需要多久?”陈九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茫然。   “不急,”化妆师戴着口罩看不出表情,但语气很愉悦似的,“自己人,肯定给你打扮得技惊四座,放心。”   然后另外两个化妆也笑起来,笑得陈九棋摸不着头脑,且不说“打扮得技惊四座”是怎么个技惊四座吧,自己人是什么人?她是自己人,肖铭她们还是外人?   太莫名其妙了。 第2章 娱乐圈狙击资本(2)   带着一头雾水和下了功夫的妆面,陈九棋回到了前台,队伍是按分班站的,到前面去了却没见到宜珺,只有丁一了和俩不认识的A班成员,然后就寒暄、开始录制、入场、入座。   座位是按上次公演排名来的,陈九棋第六,但右边五个位置都是空的,左边的人,陈九棋还没到试探清楚能开口的地步。   “陈九棋今天走的是冷酷slay全场的风格啊,哈哈。”尬聊能手·舞蹈导师突然cue了陈九棋,虽然因为一直在观察环境并没有任何的失态,陈九棋还是觉得接话压力不小。   “……今天起晚了,拜托节目组帮忙化的,不敢辜负。”   后面又是几个抛梗接梗,有的响了有的没有,不知道后面会怎么剪,终于PD开始cue流程已经是快一个小时以后。   前五之所以都不在,是因为本期选曲规则是这么安排的——   “五首曲子,一共分十组,同曲两两对抗,一公排名前五已经提前听过demo,填报志愿后分配到各曲A组,现在剩下的选手可以按排名选择空余的曲目和队伍位置。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丁一了举手,尽管坐在第一排,她也举出了最后一排的气势,半个身子都快离开凳子了:“选位置是选part吗?那A组是都已经定了C位吗?”   PD解释说不是,就是一组七个空位,选满就不能再选。后面没再继续有提问,PD就放大家自由讨论。   陈九棋还在努力推理自己看的二十来个人的资料可不可能和前五的谁对上号,回头看后几排人的脸和排名的时候,正对上肖铭。   肖铭见她回头,马上凑到了前面:“雨过竹林,很适合你。”   她说的确实,陈九棋也是这么判断的,而且这首舞蹈简单,硬茬子都在vocal和一段特技剑舞上,陈九棋从小练剑养生,这行还算能跨。   “而且对面正好是龙卷风小姐,你二公可以狠狠出口气,”肖铭看上去还很兴奋,“让他们好好看看什么是实力碾压,舞台见真章!”   陈九棋“嗯”了一声,也许为了让场子显得竞争激烈,屏幕上的曲目下方只显示了选择者的排名,在场其他选手和之后观看的观众肯定能很轻松知道谁是谁,但陈九棋现在显然是抓瞎的,所以她很感谢肖铭同学递上的信息点。接下来她就要在两个选项中抉择了——   最终PD按排名第一个点起陈九棋时,她说“雨过竹林”,大家默默点头。   陈九棋说“A组”——   全场哗然。   大家都没想到大魔王陈九棋竟然没有选择B组提前锁定C位,更没想到她要加入龙卷风小姐的组。   肖铭在后头喃喃:“姐你也太刚了吧。”   她旁边的人受到启发,马上捋顺了逻辑:“陈老师这是要直接battle夺A组的C?天呐!”   只有丁一了鼓掌得起劲,一脸英雄所见略同,陈九棋下意识皱了下眉,假装没看到,等到PD让她去雨过竹林A组练习室,她就赶紧表面昂首阔步实质赶紧逃离地溜了。   陈九棋真没那么多想法,说实话她觉得以她的水平,要真去B组被大家推举带队,估计没两天就会穿帮然后爆出满城的阴谋论,比如“女团实力派二轮公演实力骤跌,疑魔王人设为剧本炒作”,或者对她本人友好一点就会是“华偶会节目苛待选手,实力选手疑带病排练”。   可陈九棋还没搞懂自己现在突然变成选秀爱豆是怎么回事,是跟平行时空的自己互换?还是真的莫名其妙穿越了?或者是什么Cosplay全息模拟游戏场?   如果是真的永久穿越,陈九棋倒是自信自己退圈也能定风波,但如果只是短暂的互换,那她可不想拖累另一个自己。   总之,在没搞清状况前,陈九棋并不想给这个身份留下太烂的摊子,所以还是尽量谨慎的好。   门外的工作人员告诉她要去的拍摄练习室是在1603,陈九棋略有些路盲,上了电梯后转错了方向,跟拍大哥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反正他也完全没提醒,陈九棋绕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五分钟后了,不过还好,还没有拍到下一个选雨过竹林的人。   陈九棋微微向两边的工作人员俯身示意,然后带着点营业微笑推开了门,金融行业都是人精,这种营业算是互通的社交技巧吧,陈九棋这样想着,脑子活泛着要分析房间内一切可以分析的信息点。   但首先是人。龙卷风小姐……   因为略略俯身,陈九棋视线是从下往上走的,她脑子里电光火石地报送着“眼熟”的信号,一直燎到了她看见对方的脸为止。   宕机,彻底宕机。   是梦吗?   她看到了,她的前任。   对方的表情也很惊讶,但在陈九棋做出任何下一步反应之前,她的脸在陈九棋的视线中扭曲起来,练习室天花板上的灯光忽然加强了一千倍一万倍,陈九棋一时分不清心悸和头昏,只似乎整个神经系统都在叫嚣着不适和恶心,颅内的嘶鸣和压抑不了的恐慌,使她跌跌撞撞倒退了出去。   这时她好像完全不路盲了,即使因生理性刺激冒出的眼泪蒙得视线模模糊糊,她也非常准确地知道卫生间的位置,等到扶住洗手台将冷水往自己脸上拍去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了。   前夜,现实的8月30日,她入睡后也来到这个选秀情境里,但时间点,却是当前的三个多月以后——   “棋队。”有人这么叫她。   陈九棋努力睁开眼的时候,叫她的人一副正经的样子,却压不住嘴角的笑意。   又是瞿封杨。   “棋队,这次给前辈助演,我们要拿点真本事吧?”   另一个红毛姑娘这时也凑了过来,啊这个是丁一了,熟悉以后她就会点亮粘人话痨属性。陈九棋打了个呵欠……这一夜这么快就要上岗工作么?   她对前十三夜发生的事情很清楚,三个多月的时间,大家不仅已经成团出道,甚至也已经逐渐露出了糊的征兆。   当然,什么节目办到第五届热度都不会高了,但团队里的大家都还在努力争取每个舞台。不过,给什么前辈助演来着?   陈九棋下意识摸了摸裤兜想拿出手机看日程表,但对于训练中的偶像而言,没摸到也是意料之中的。   “棋队不可以哦。”丁一了盯着她的手,陈九棋困惑地看她,丁一了却朝瞿封杨挑眉示意,忍着烦躁将视线定格在瞿封杨精致面庞上的陈九棋,明显看出了她的紧张。   “怎么了?”   “你还问怎么了?”紧张的情绪有引爆的趋势。   陈九棋乐得瞧见她炸毛,当然不会安抚。   她们两人的位置本来是一个靠墙坐一个并膝跪坐着相面,距离本来就近,略微有些炸毛的瞿封杨忽然就欺身摁住了陈九棋的左肩,呼吸也就在她右耳畔柔柔地挠着。   “还敢藏烟?回去都缴了。”   虽然顺从本能地酥了半边身子,但陈九棋右臂微微一抬就把瞿封杨稳稳推回跪姿,又顺势站起来走动两步好离她远点儿。   不过天地良心,陈九棋现实没碰过烟草,读书时也不是没想过尝试——但瞿封杨不喜欢,她不喜欢啊,所以就一直没做——   可梦境里抽两根又不会怎样,而且两人现在又没什么关系,干嘛要听她的?   但事实上,陈九棋空空如也的裤兜说明她还是听了瞿封杨的。   脱离不了这个荒诞梦境的陈九棋按性格本该无可无不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或者甚至还要试着撞最好的钟,那么心情要么豁达平淡要么争强好胜,但事实上她心情是很焦虑的,不然也不会在梦境里抽烟。   而焦虑的原因在于,这一轮并不是不是她进入这整个情境的第一轮,而是第三轮。   现实的一个月前,也即8月1日,陈九棋第一次进入情境,经过和今天同样的思考选择了雨过竹林A组,因为见到了瞿封杨想避而远之,就选择安静度过选秀期并且逐渐降低存在感告别出道,然后回到老家山里隐居,每晚在山里逗逗鸟摘摘果子练练剑,可8月15日晚,第一轮的第十五夜,她在接到一个警方电话的刹那,一切重启。   上轮,现实的8月16日,陈九棋再次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进入这一情境,一样的思考和选择,但是在看到瞿封杨的时候回忆起了第一轮的经历。   陈九棋当时的判断是,既然一切似乎只是莫名其妙的循环她也不用为平行时空的自己负责,那极端尝试也无妨,她就故意偶像失格然后割腕,再然后呢,也没有用,一切还是要重启。   所以第三轮于8月17日开始,在头晕脑胀地想起之前几轮后,她握住了瞿封杨伸出的手,决定去瞿封杨身上寻找突破口,毕竟这是唯一和现实牵扯的人物。   昨晚是现实的8月31日,她的第三次循环已经来到尾声,现实的一夜是梦境世界的一周,可是陈九棋完全没有进展,她当然焦虑,她从来没有过这种努力了年余还没有成果的经历。   她查了自己、查了瞿封杨祖宗八代,实在没有蹊跷,看不出有什么任务线,也没有苦大仇深的解谜,那联系第一轮的警方电话的话似乎大概率是突发案件了。   遵纪守法的半糊爱豆能掺合到什么案件里去?   陈九棋并不贫瘠的想象力也难以给出一个合理的猜想。 第3章 娱乐圈狙击资本(3)   理智而具有行动力的陈九棋在考虑到突发案件的可能后,在和瞿封杨合租的地方装了监控,尽量和瞿封杨寸步不离,结果瞿封杨就跑到阳台收个衣服,便作为唯一目击者身陷一个高空坠物案件,并且因为案件当事人一方是顶流,爆到了网上。   家里的监控拍不到对面楼,陈九棋人呢当时坐在沙发上,就客厅到阳台这么点距离,陈九棋做的所有准备就都跟白准备了似的。   还好因为没有像第一次那样退隐山中,这次她作为瞿封杨成团后的室友当然可以参与到事情中,昨夜,现实的8月31日,陈九棋进入梦境后忙得焦头烂额,做了各种预防怕瞿封杨被粉丝水军网络暴力搞抑郁了,怕资本水军下场把真相淹没了,却没有料到还是出事了。   这次因为有室友这种更适合当紧急联系人的身份,陈九棋提前接到了电话也赶到了医院,知道瞿封杨被某顶流的狂热粉丝捅了数刀正在抢救,而这恶**件的原因还有什么必要赘述呢?   因为有第一次警方电话的“提醒”,向来善于归纳总结的陈九棋,非常清楚这一轮的瞿封杨,必死无疑。因此,她站在抢救室外,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今天现实中醒来的时候,陈九棋已经基本处理好了情绪,所以摸到手机面容解锁、打开备忘录一气呵成,然后记录下第三轮里她能想到的所有细节。   她从小练清明梦,把梦境掰成天上乱飞地下直面外星人等等怪力乱神的走向本来就是她的私人爱好,可也正是因此,她非常清楚自己幻想构造的那些正常梦境应该是什么样子,而这里一轮又一轮所展现的,很明显与她大脑所能控制的完全不一样。   因此,陈九棋更倾向于把这当做一个睡眠时由未知因素触发而会进入的故事空间,故事的主角是瞿封杨,固有的Bad Ending是瞿封杨触发高空坠物案件,被迁怒于她的顶流粉丝冲动谋杀。   从冒险游戏的角度来讲,陈九棋当然觉得兴奋刺激,中肯地说,好的金融人没几个不热衷于探索边界挑战风险,而且就算不谈职业特性,当任何人手上拥有足够的物质筹码和智商手腕,日常生活变成可以悠哉通关的简单模式,她/他都不会长久地安于现状。   但一切因为有了瞿封杨,这对于陈九棋便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冒险游戏。   她本人可以承担一切失败,压上自己这快节奏时代里不能贡献多少社会价值的生命,陈九棋都无所谓,这是为什么,她在第二轮给自己割腕割得都很随便,但如果涉及另一个现实人的生命,这就不是陈九棋可以随便当作赌注的东西了。   所以,陈九棋决心一切要在第四轮结束,没有失败。而且她真的很讨厌这个故事的Bad Ending本身,就算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不是瞿封杨是她的仇人,她都不希望对方是这种命运,何况呢……   唯一的问题是,阻止瞿封杨死亡是这场循环的结束方式吗?   还是说,其实这只是一个节点,本质是要完成瞿封杨的某个愿望呢?陈九棋说下一轮不再失败,那么下一轮她就要,尽善尽美。   9月1日清晨,陈九棋下定决心后掐掉姗姗来迟的闹钟,翻下床洗漱穿衣上班加班也没有时间细细分析,9月1日晚上闭目后就是现在这一轮了。   这次的反应,确实比之前几轮要大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剧情反复会占大脑内存的缘故,总之陈九棋觉得自己的症状有点类似脑神经压迫或者脑震荡那种牵拉,因此尽管她本来是一直对怪力乱神都接受良好,现在却总算多了几分警惕和后怕。   不过在找到机会在梦境里梳理分析之前,剧情总是要走,实事总是要做。   离开卫生间的时候,陈九棋倒是轻车熟路地知道第一步得找谁补妆了。   回到练习室门口,分管导演让她直接进去就好,她进去的时候第一个从地上站起来迎接她的是甜妹室友吉希雅,然后就是瞿封杨。   而且陈九棋的到来似乎完全打破了室内的平衡点,似乎其他人一直没有因瞿封杨的高位排名认可她,尽管围绕着她坐成一团,但一直在等待着陈九棋回来方便站队。   这种站队题,能够在金融圈青云直上的陈九棋完美解答的次数,可比这些娱乐圈的小女孩多多了,而且就算陈九棋上次循环把后面她会经历的所有舞台都练得滚瓜烂熟,现在完全是押对期末全卷考题一般的成竹在胸,她也不打算出任C位——那就更无欲则刚了嘛。   “陈老师来看分part吧!”一个已经戴上眼镜的美女扬了扬手中的打印稿,陈九棋知道她是现在在场的里面除了自己和瞿封杨排名最高的那个,算是大主唱,她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这组队友在公演上的表现,有了成算。   吉希雅已经抢先跑回去拿了陈九棋那份稿子塞给她,陈九棋随意翻了翻,果然和之前轮次里的稿件一模一样,她笑了笑,在其他人开口之前表态:“这次咱组里vocal多,我就不露怯了,唱词给我少分一点吧,不过打算竞选一下剑舞的solo part。”   当下吉希雅和眼镜美女都表现出错愕,眼镜美女还迷茫地追问:“陈老师有改编排的想法了?”   这版节目组给的编排里,给中心位多留的分词和领舞solo的部分很多地方是连着的,且最要紧的是如果两个位置是一个人担,中间走位的层次感肯定会降低,除非大量重排,因此如果不是自己要重新编舞,陈九棋选择领舞solo,就相当于放弃中心位竞选。   可在陈九棋后面选择雨过竹林A组的所有人,在肖铭和丁一了的误导下,都默认陈九棋是来跟瞿封杨battle争C的,因此实在一时转不过弯。   陈九棋倒没解释,抬起眼扫了瞿封杨一下,对方不愧在这个世界坐稳花瓶门面的称号,反正表情管理一流简直像钉了张微笑面具在脸上,因此陈九棋也放弃琢磨,直接道:“我觉得现在这编排还挺适合我们队伍的,要不咱们还是先选C位?   不想竞选的我们负责投票,想竞选的我数321然后举手就好了。”   队友们满腹疑问地做出了各自的选择,拍完这部分素材,大家就可以先去吃午饭回来再排练,而雨过竹林A似乎是最先离开的一组。走廊上吉希雅挽着陈九棋的手悄悄说:“九棋,你今天突然好强势哦,是还不舒服想早点下班吗?”   陈九棋随口反问:“还好,我身体问题不大,不过我平时应该怎样?”   “就和现在一样后知后觉呆呆的?”吉希雅调笑,“总之不会这样组织大家推进流程。”   陈九棋挑了挑眉,不过想到这个身份的人设,倒是可以理解,原主是峨眉弟子,学的武术表演,进演艺圈也是先做武行出身的,没在成长过程中培养出自然的领导天性也不奇怪。   但既然是陈九棋本人在这里打操作,并且之前连退圈隐居都没有受到惩戒警告,那现在她也不会太拘泥人设,还是自己舒服为先。   而对于已经从INTJ的学者性格转为ENTJ这种天然领导者的陈九棋,显然很喜欢掌控局面。   不过说到掌控局面,她下意识瞥了眼在别的组很可能会默认成为队长兼C位现在却只剩一个被处处限制削弱的C位的瞿封杨,却发现对方非常坦荡地直直盯着自己。   结果陈九棋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找到了借口,然后就控制着音量附在吉希雅耳边回复:“这不是龙卷风小姐在嘛。”   吉希雅对这个解释当然是接受度良好,不过还没等她继续就此事发表更多的评价,瞿封杨直接走了过来:“陈老师身体还好吗?”   她声音很大,于是其他队友也如梦初醒地挤过来关心陈九棋,一时叽叽喳喳都在“陈老师”长“陈老师”短,而在场唯一叫陈九棋名字的吉希雅,非常“善解人意”地松开了陈九棋,留她一个人在莺莺燕燕中头大。   而吉希雅撤退以后,走着走着,她旁边的人就变成了瞿封杨。   瞿封杨也像吉希雅那样挽住了她,亲亲切切地开口,这次她倒是会控制音量了:“啾啾,我去给你拿盒饭吧,你要几份?”   嘶——   “几份?你吃几份?”   女团需要这么能吃吗?   瞿封杨捂嘴打了个呵欠,朝陈九棋眨了眨眼:“四份吧。”   陈九棋有点困惑,上一轮见到瞿封杨以后,虽然陈九棋是兢兢业业练习出道了,可她只是为了在瞿封杨身上找出点循环的端倪,炒作的cp当然被陈九棋强行无情手拆了,因此陈九棋在选秀期间还是比较刻意避开她的,直到出道后不得不一起活动才逐渐缓和。   所以虽然陈九棋知道女团版瞿封杨确实嘴甜黏人,但具体的生活习惯她还是知之甚少,比如四份盒饭这也太不合理了   哦,陈九棋突然还灵光一现,这家伙刚刚的行为其实挺刻意的,或者说婊吗?就是说,她刚刚那番大呼小叫就是故意来“取代”吉希雅的位置的。 第4章 娱乐圈狙击资本(4)   陈九棋看了眼又看了眼瞿封杨,觉得并没读出现实中那个的痕迹,决定就任由她去了,毕竟嘛,自己费劲吧啦都是在救她,那沉湎一下梦境版的亲昵收取点报酬也不算过分吧?   再说了——   现实那个从来不说好话甚至还总不说真话,只会天天搞她心态以及冷暴力分手。   就算审阅尽职调查看着成百上千万的金额数字时,陈九棋可以平淡无波冷静判断,但如果头脑更清醒一点,就会意识到,手上过的钱和你自己账户没有任何关系,工作上的冷静和情感更不搭界。   就算白金汉宫的厨子杀了几十年鱼心跟杀鱼刀一样冰冷并且偶尔还能淡定坐在女王的王座上自拍,不妨碍他因为情场失意而痛哭流涕。   嗯,白金汉宫的厨子,这就是陈九棋给自己的定位。   然后,厨子小姐就在看到龙卷风小姐只吃了四份盒饭里的肉、两份里的青菜和一份大米饭然后就推走的时候,为她的浪费粮食暴怒——厨子人设很稳。   结果是当天瞿封杨委委屈屈又硬塞了两份青菜并表示整个下午都不想运动了:“啾啾,要是拍出来观众说我偷懒懈怠排练你要负责。”   “我也很撑谢谢。”陈·道德标兵·同样严于律己·强行扫尾·九棋剜了她一眼。   对公演几道题烂熟于心的陈九棋,实在不在乎偷懒摸鱼一个下午,而且只要后续表现优秀,其实对她的大魔王人设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瞿封杨作为一个基础很烂的花瓶,显然是不能的。   看着对方可怜巴巴的样子,陈九棋队长公权私用,安排了一些预习和集体讨论环节,拖过了两个小时才开始真刀真枪地跳舞走位。   大魔王的身体素质确实比大家都高出一截,等到大家都跳不动了在地板上七倒八歪,陈九棋还能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因为训练本身对BE结果无帮助,陈九棋也就身体跟着卷一卷,心里却一直在想自己的事情:   1 瞿封杨的祖宗八代,在上一轮出道后,陈九棋都调查尽了,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2 现在知道了问题出在顶流的狂热粉丝那边,其实就应该去查那个犯罪嫌疑人或者顶流了,但偏偏选秀是封闭训练,陈九棋只能老老实实待在拍摄地点,毕竟她只是一个“大魔王”而不是“大总裁”,开不了任意进出的后门。   3 陈九棋没带手机也没什么钱,她作为峨眉打手清修很守规矩,不过   “大家休息半个小时吧,我去打听一下这次的舞台妆造,也方便我们中间加点合适的设计。”   “呜!”把自己像鸡蛋饼平摊在地上的吉希雅,费劲地举了举手表示支持。   陈九棋确实去找了化妆团队,这一团队完全属于华偶会的运营方并且持续服务并不会因为公演的重要性而被什么更知名的团队替代,而运营方,正是陈九棋所在的峨眉娱乐。   陈九棋固然已经不再觉得化妆师的“自己人”莫名其妙反而凑上去大大方方叫“师姐”,但不妨碍她觉得这个世界的设定实在很奇妙——   据说第一届华偶会出道组的“学神”出身的公司,和现实中某辅导机构一个名儿,她的爆红事迹则是中途出去参加了下高考拿了高考状元。   现实高考优胜人士陈九棋实在接受无能,开始相信这个世界大概是全息游戏场,因为这样这些离谱的背景设定才能被解释为植入了某辅导机构等现实公司的广告。   言归正传。   陈九棋和师姐们聊得不错,气氛差不多的时候,她就表示犯难向师姐们求助,师姐们都是很热心的人,似乎陈九棋之前一直没找她们帮忙才教她们不得劲呢。   总监师姐一边表示自己可是包打听,一边突然说:“其实你悯卿师姐应该有更第一手的消息。”   陈九棋知道她说的是李悯卿,华偶第一届出道的,面瘫人设,上一轮末陈九棋她们要蹭的舞台就是她的演唱会。   第一届的出道组实在是火太多了,李悯卿就算是面瘫也获得了连绵不断的电视剧邀约,或许还真有和那个顶流合作过,可惜——   “没机会见啊,”陈九棋表示无奈,“而且和悯卿师姐不太熟。”   总监师姐眨了眨眼,故作高深地卖关子:“有机会有机会。”   这样说来,李悯卿应该会作为嘉宾在最近出场了,上一轮可能也有这回事?是因为上轮表现平平所以没什么直接接触吗?还是单纯没在一起录制呢?印象浅淡啊。   陈九棋获得了新鲜消息和师姐的承诺,剩下能做的也就是数日子了,大家排练紧锣密鼓从早到晚,基本寝室里都见不着人。   陈九棋呢,那也得跟着练啊还有啥好说的,她也习惯,上轮她就是这样一起拼命的,毕竟如果不是这么真刀真枪地练,陈九棋本人只是有点基础的半个门外汉是没法在上轮能速成应付着出道的。   于是在现实中醒来的时候,陈九棋的精神一点也不好,糊里糊涂洗漱的时候还无意识地哼起了雨过竹林,哼到一半看着镜子映照出来的精致的大理石装潢,陈九棋带着满嘴的泡沫哑然失笑。   或许家里没人,陈九棋独居得冷清,于是总得更容易自己逗乐自己,生活才轻松一些吧。   其实她的工作地点和瞿封杨的离得不远,甚至在一条路上,之前她还见到过瞿封杨慢吞吞地在街上走。   堵在公司大楼前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陈九棋忽然想起这件事。   瞿封杨就喜欢住在城市的最最中心,走路上班下班,以迎合她晚睡晚起的作息。   而陈九棋……   “陈老师的那个大单子完结了吧,终于和小弟我一个点儿来公司了。”业务口的一个员工在电梯里这么聊道。   其实现在也就八点不到,但这个投行已经人来人往了,虽说很多正在赶活的分析团队都是夜行侠根本不会在早上九点前来到公司。   但不是累到这个程度,家里没有温柔乡的这些个人,还是愿意早点来用掉餐补。   “高哥拉单子勾勾手指的事情,还拿我们这种社畜打趣?”   陈九棋靠着轿壁回应,随着电梯减速的颤动,电梯里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谁不知道谁嘛。都是好几年的同事了,不在一个组工作,大家彼此也熟悉了。   上次庆功喝酒的时候,高哥还拉着陈九棋抱怨中学时期的哥们见面满脸只写着人脉和利用,总归是同行缠缠绵绵一边竞争一边陪到最后。   陈九棋几乎没沾酒,她很专心地听了不同人的倾诉,在她所在部门的同事们看来,她是几个VP级别的老师里,脾气最好为人也最妥帖的一位了。   有的人就是这么多面的。   审阅下面的经理递上来的小案子的时候,陈九棋看到了瞿封杨就职的那家律所的名字,律所是大律所,是合伙制,根本没有上市的余地,所以它只是并购来的。   而律所的并购即使在法律业界有些轰动,这样的金额在投行只是小案子。   “九棋姐?”经理可能看她读得太久,有些忐忑,“财税设计这块是有什么问题吗?”   “嗯不是。”陈九棋笑了一下,“这里挺好的,不过这个案子还是审慎一点吧,下次他们代表过来我们再重新谈一下。”   投行的生活就是这样枯燥。   相比来说,女团生活还莫名挺刺激的。   晚饭时间一到,投行反而变得极其安静,为了留给下属们谩骂自己的余地,VP和MD们通常都不会参与分析师们三五成群的晚餐,高哥这样的会提前开始自己混乱的夜生活,但陈九棋通常会在这个时候发会儿呆然后在他们全都回来之前下班回家。   今天陈九棋走得格外地早。   一般会选择稍远一些的小众餐厅的陈九棋,今天有了下厨的欲望,但她平日不沾阳春水,最终也只是炒了个饭,配了一个家常菜。   其实瞿封杨,挺懂生活。她又不免想道。   其实没有这个梦境的很长一段时间,陈九棋都可以忍住不想起前任的,可现实一天梦里一周的流速实在太容易让人混乱,甚至有的时候分不清哪边才是生活的主体,陈九棋其实有点担心到后头瞿封杨在自己脑海里的印象被女团版从【爱生活律政精英】篡改成【叫着“啾啾”的心机花瓶】。   少想点没用的吧!陈九棋打醒自己,打开家里的台式电脑用做案头研究的手法尝试梳理拆解娱乐圈的底层逻辑,毕竟顶流这种事件的难以控制,陈九棋在上轮帮瞿封杨大战黑通稿和水军的时候已经狠狠见识了,所以最后还是得从公司层面入手,用资本打资本。   而说服资本,除了要接触到资本,更重要的自然还是筹码,陈九棋用出身投行的乙方逻辑顺了一遍,那就是得拿出有利可图的策划案嘛,而做策划必不可少的就是对行业的基本把握。   梦里的陈九棋很难接触网络,她只能选择现实里先打好基础。   救命,拿现实时间给梦境世界加班,陈九棋真觉得自己像个冤大头了。 第5章 娱乐圈狙击资本(5)   梦里的第二周,其实先是上台表演的时间。   后台的化妆间难得不拥挤,通风也良好,一个师姐路过的时候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悄声为她加油,好像怕其他选手瞧出师姐师妹之间的偏爱似的,总监师姐则蒙着口罩亲自来操刀陈九棋的妆发,还表示表现得好下台就告诉她调查结果。   陈九棋固然经过上一轮习惯很多了,也有耐心和能力坐如钟,但当刷子在自己眼周扫动的时候不由得皱了眉,总监师姐以为她是紧张而多宽慰了几句,这时候她才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的抗拒——这很不敬业,她对自己说。   但是那种任人鱼肉的搔痒和粉尘的化学香味……让她又一次对娱乐圈人士产生了由衷的敬意。   舞台不容许清汤挂面,清水芙蓉也不行,非要多做点雕饰才受得住聚光灯的衬托,不然便轻易显得憔悴。   因此舞台的妆容比平时录制还要来得复杂,动辄就两个小时朝上了。   “姐,我那边化完了。”年轻的声音跟陈九棋背后的总监师姐打了声招呼,然后拎着化妆包路过了她们。   后半句话还没囫囵地在陈九棋脑子里过上一遍,镜子里倒映出另一张已然重彩的脸。   重彩又好像夸张了一些,只是白得够白红得够红,高光在化妆间的白炽灯下也很显眼——   或许镜头里会更好看吧,但直男审美的陈九棋还是更喜欢素一点的,她都嫌弃镜中的自己了,当然不会对瞿封杨的脸就网开一面。   不过这种感觉很奇妙,陈九棋并没有把视线挪开,她还没有见过瞿封杨带妆,虽说瞿封杨也没见过她的。但看来看去,还是不如素着天生丽质。有的人生来不必要化妆,她想。   瞿封杨的瘦削不需要妆容来强调面部轮廓和立体感;   腮红这种东西有点日韩系的意思,中式审美里算是可有可无;   眼线倒是有点意思,陈九棋顺着瞿封杨完全填满的眼尾三角区向下滑动,这条墨线似乎更多强调了她那双桃花眼的魅惑,以至于——   她和瞿封杨在镜中对视了。   考究妆容以转移自己注意力的陈九棋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瞿封杨也大概猜不到陈九棋的心理活动,只是扩大了自己的笑容。   “采访一下棋队吧先。”瞿封杨挥了一下手,跟拍她的摄影师也来到了镜像之中,这时陈九棋才发现她的右臂上,还带着一个怪模怪样的红袖章,大概是公司为了花絮素材派的任务。   “采访什么?”   “现在的心情,紧张吗?毕竟第二次公演可是要对抗呢,感觉不止要呈现自己满意的舞台,也不能辜负对手的样子。”   “你把九棋的话都说完了。”吉希雅也化好了,她看到摄像机便过来蹭个镜头,顺便还招呼了宜珺。   大Top宜珺当然在另一首曲目的A组担任着毋庸置疑的C位,她组里的阿依努尔也正亲亲热热地挽着她。   宜珺先是看了眼陈九棋的表情,才开口解围:“封杨肯定是想听九棋的非范式回答吧,不过赛前嘛,说点笑话讨讨彩头也不错。”   “那就不紧张吧,紧张会手抖,拿剑的人不能手抖。”陈九棋木着脸敷衍,期待把这堆人冷走。   瞿封杨微微地笑,似乎真被取悦到的样子。   其实陈九棋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非要说这确实是个冷笑话,除非她学脱口秀加一些夸张的表情并连续质问“不好笑吗”。   “你们笑点太低了。”陈九棋如是说,“还有什么要问的?”   “要问……今天谁最好看?”   总监师姐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给瞿封杨腾出了靠近的空间,所以陈九棋转头想打量打量别的队员的时候,瞿封杨的突然贴近让她差点倒入对方的怀抱。   “你是想撒娇让我pick你么?”陈九棋抬头看她,这家伙真是向来不老实,但毕竟营业中的陈九棋也不能翻脸,“那好呢,毕竟是我们的门面小姐嘛。”   看到陈九棋的甜笑,瞿封杨的表情管理瞬间崩溃,但五官本来就比较柔和的陈九棋确实也驾驭得住甜美,普遍会配上清纯娇憨人设的眼型完全是靠她本身性格的凌厉才显得御气。   成功震到瞿封杨后,陈九棋顷刻就收敛了表情,轻松愉快地往休息室走去了,瞿封杨当然还要完成更多的“采访任务”而没办法跟上。   瞿封杨有多少待采访任务不是很确定,但或许是计数式的,不然很难解释她不去找自己组员而是拉着路过的宜珺和阿依努尔输出问题了。   相比期待被问的阿依努尔,宜珺仍然一脸审慎,也许是选秀中于她如影随形的粉黑大战,使她过于小心翼翼以免被人抓住什么点来攻讦,当然,只要有了大基数黑子的存在,多小心翼翼也是不够的。   偶像可以选择把这些攻击归因于环境恶劣、黑子脑残、粉丝废物或自己当初没足够注意言行。显然,宜珺更倾向最后一种。   不一会儿,瞿封杨和其他人吵吵嚷嚷地还是来到了没安静多会儿的休息室,宜珺倒没有继续和瞿封杨聊天的意思,一番客套打趣后就从果盘里拿了橘子坐到陈九棋这边默默剥皮,只偶尔看两眼还凑在那边的阿依努尔。   陈九棋不想盯着那边看,却想起最终的外投C位正是坐在身边的宜珺,也是最火的那个,万一她后来有机会接触更多的讯息呢,倒也没必要放过近水楼台先得月吧,室友还是多社交一下比较好。但她还没开口,宜珺已经开了话头:“你最近和她……感觉有点别扭。”   陈九棋先没有随便开口,宜珺于是又补充:“嗯……我是说,你是想坐实外头的cp吗?你不介意吗那些吸血言论各种骂战?”   陈九棋想了想,第一轮自己边缘化隐身了,第二轮自己极端操作了,第三轮因为基础一般为了达到大魔王人设的基准线练得天昏地暗,似乎都解绑了cp,不像现在,因为游刃有余又确认瞿封杨身份没问题不必警惕,还真放任瞿封杨私下叫着“啾啾”粘上来。   故而,她第一次听到宜珺担忧地询问自己,却觉得属实不是一个问题。   毕竟她不是真正全心全意要弘扬传统剑术在舞台上用套路表演发光发热的那个爱豆版陈九棋,自然大概也许不会为cp和唯粉的战争闹心吧。   但陈九棋知道,宜珺这个问题不只是问她,深陷于舆论纷争的大Top,却拥有异常柔软的心,她不仅对身边人的情绪境况敏感,也为喜爱自己的粉丝因帮自己说话受到无端谩骂而自责。   向来投桃报李的陈九棋,在接受了对方的担忧信号后,自然要还以对方一些安慰,只是话语在心里兜了几遍,她却觉得有些苍白。   毕竟她不是那个热爱舞台的人,拿身不在局中导致的超脱去宽慰别人,是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一点。   “我之前看了你们排练,很精彩!”瞿封杨不知道为什么在那边放大了音量,思绪被打断的陈九棋忍不住去看那家伙又在搞什么幺蛾子,然后就看到在瞿封杨坐在那群人的中间,和阿依努尔正大声聊天,这样的音量实在是现实中不常见的,所以话说回来,这个瞿封杨,会不会只是,长得像前女友呢?   幸好现场导演来取缔了她的胡思乱想,百般叮嘱又cue了遍流程,这可能是今晚的第四遍了。   等到第五遍,陈九棋就拿起了剑。   “我们是竹林七仙……”   完成了寒暄,作为队长的陈九棋和C位瞿封杨都被单cue出来互动了一下,在陈九棋退后半步看着主持人和瞿封杨互动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对方好像更紧张。   紧张是顺理成章的,一直被攻击是花瓶却有着好强性格的瞿封杨怎么会不紧张啊?可陈九棋之前却一直没注意到。   箭在弦上的是筝鸣剑光的舞蹈,在想明白能做什么之前,陈九棋已经不得不完成自己的走位,对着耳麦唱出自己的歌词。   而在某个舒展的动作,陈九棋注视着台下影影绰绰的观众们,有和着节拍挥舞荧光棒的,有顶着看起来就很重的灯牌还死命蹦跳的,有的喊声穿过音乐还清晰可闻,呐喊声中透露出一种如火燔燃的感觉,这时陈九棋忽然有这样的判断——   好像并不是偶像晖光四炀?而更像是这些台下的年轻人在让渡他们的光。而偶像却像是月球在“不得不”反射这种光芒,因为“不得不”,所以才成为偶像、成为符号、成为商品。   大家所认为的偶像这个职业的光,和活生生的那些作为偶像的人的光,在陈九棋眼里,是冲突的。   偶像这个商品因追捧人越多越耀眼越夺目越能上到商店的最显眼处;   而做偶像的人的光,是从开始从点滴从润物细无声处发光,他们影响别人、激励大家,却也对抗不平、纠正不公。   但在商品化的过程中,太多人的追捧与期待会束缚他们。   当显得倔强较真的反抗面逐渐退化,那些充满美好的正面作用只会扁平如镜,显得虚假。   最终只剩下一个功能,是用于映照粉丝的热爱。 第6章 娱乐圈狙击资本(6)   二公后有两天休息时间,热门选手被拉出去拍了广告,其他人或者在宿舍里借着谁生日之名搞点聚集性活动看能不能登上付费花絮,或者去练习室切磋琢磨,总之,都还是要为了前途努力。   陈九棋当天就拿到了总监师姐给的情报,但第一天被拉去拍了个集体广告没时间看,还好第二天晚上有闲,正好室友们最火的去拍单人广告了、斗歌斗舞的去练习室了、热爱社交的去串门了,于是她就蒙住宿舍里的摄像头打开了总监师姐给的阅读器。   嗯,师姐也很守规矩,八卦调查可以帮忙,手机是不会给的。   谁叫运营的是峨眉娱乐,那么就算其他人都可以心照不宣地藏手机接触外界消息,峨眉自己人也不该太破坏规矩。   阅读器嘛,说实话效率不高,开机就很慢,于是还没等到开机,宿舍的门却被叩响了。   陈九棋本没多想,以为只是不巧哪个室友中途回来了,却在手放到把手上之前,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声音压得低低的,听得出一点放在现实中会显得很不寻常的慌乱:“啾啾你是一个人在吧。”   陈九棋看了眼被外套蒙住的摄像,拧开了把手,外头的瞿封杨没带妆,右手在口袋里却很紧绷,似乎狠狠攥着什么,如果不是她长着那张脸,陈九棋真的会怀疑这样动作站在门口的人下一步肯定是掏出水果刀行刺,那么陈九棋当然会立刻狠狠关上门,但可惜这张脸总是有豁免权。   陈九棋叹了口气,问她:“怎么了?”   “进去说吗?”瞿封杨的表情还是冷静的,在符合表情管理至高要义的同时,确实让人很难读懂,也让陈九棋既没察觉她二公前的紧张也没看出她现在的慌张,虽然声音和肢体语言会透露心绪,但毕竟社交时面对面大家更习惯捕捉表情。   陈九棋回到位置上坐下,一只手指了指宜珺的椅子示意瞿封杨可以坐在那,另一只手把自己桌上的阅读器捞起来倒扣在膝盖上,末了方看着瞿封杨的眼睛开口:“请说。”   “今天节目组放了预告。”她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递过来了一台手机。   陈九棋顺手解了锁,后台的APP正是节目主办方旗下的视频网站,预告的标题明晃晃写着“二公分组又出波澜,陈九棋夺门而出”。   陈九棋并不想点开视频看视频里的自己,上一轮摆尾出道后,她也一点没看过自己的任何“作品”——对于成长阶段并没有向着文娱事业生长的普通人而言,镜头里的自己实在是很奇怪啊况且表现都在那,自己做的也就那么些事情,剪辑无非掐掉了后续只放了自己跌跌撞撞跑出去那部分呗,有什么再看一遍的必要吗?   “嗯,没什么问题啊。”于是陈九棋这么说。   瞿封杨有点欲言又止,但很快她就拿过了手机,打开了论坛:“但观众似乎不这么认为。”   “啊,”陈九棋划了划,仍然一脸无所谓,“我们粉丝也不是第一天吵架了,不要在意啦。”   论坛里又到处是9和龙卷风的emoji,二公的表演其实堪称完美,虽然瞿封杨木头了一点,但大家总体合作还挺愉快,呈现在粉丝上就是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涨粉了。   和瞿封杨相比,陈九棋的粉丝涨速可能更快点,于是本来基数较小被压着打的陈九棋粉丝,现在倒和瞿封杨粉丝吵得分庭抗礼起来。   总体来说,争议点就是,瞿封杨粉丝觉得陈九棋争C还见面转身就走是特意给瞿封杨难堪的,并痛恨cp粉磕血糖;   陈九棋粉丝觉得自己正主只是傻乎乎选错组了很惊讶,对方上升是脑子有问题,另外也痛恨cp粉乱拉郎配。   当然骂起来会更狠一些,陈九棋不爱看这些,又一次递还手机,表示详情已阅,自己无甚意见。   “呃那如果我说,这事情上热搜了呢?”   陈九棋本应该不假思索地说“没关系”,但“热搜”这个名词却触发了她不好的记忆,上一轮,瞿封杨的死亡某种意义上和那个顶流的热搜息息相关,谁知道这算不算一个死亡flag呢?   她蹙了眉,开始回过去寻找论坛里是否有过激的言辞,如果可能还是要找些办法控制一下这种网络集体的情绪过激,而瞿封杨却已经在一边说:“我会找机会告诉我站姐不要吵了。”   通过站姐递话能联系到粉丝群体,陈九棋颇认为学到了一招,但她却觉得瞿封杨话里有话:“所以,你希望我做什么?”   如果偶像瞿封杨只是一个长着那张脸却天真又心机的“啾啾”发射器,那么就陈九棋对她的行为逻辑模拟,有两种可能:   1 她秉持天真的部分直接点上来宽慰,陈九棋已经两次表示无所谓的前提下,她就会选择独自去联系站姐;   2 瞿封杨有备而来,让陈九棋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本身就是刻意为后面的卖好做铺垫,从而增进感情。   “我希望你不要担心”瞿封杨的眼睛自然是好看的,现在直视陈九棋虽然少了顾盼之间该添的那分辉,却露出点柔情似水的横波玉泽。   听这段话,似乎指向是第二种可能,这样的话,对方的柔情似水自然在眼里会变得空洞起来,陈九棋当然不该感到失望——   偶像瞿封杨的背景设定是野蛮生长的城镇土著,民办高中毕业就和娱乐公司签约,而后就节目出道。   这样与律师瞿封杨截然不同的经历,是不可能培养出现实中本人的性格与见地的。   陈九棋无意比较和贬低,就像峨眉陈九棋比投行陈九棋木讷却也比她勤奋执着;   偶像瞿封杨虽然天真浅薄,但却更加开放积极,不会像刺猬一样回避感情或愤世嫉俗。   一个人的经历对她自己的塑造可以认为算是最重要的部分了,陈九棋倒希望现实中的瞿封杨能自己进来经历女团生活,好好学习反思一下。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引导粉丝。”瞿封杨忽然补充。   陈九棋眼疾手快地摁住了因为自己突然坐直而从膝盖上滑下去的阅读器,然后求证:“你想这样做的原因是?”   “我总觉得……”瞿封杨忽然开口,“我有这个义务。”   她说这话的时候,终于露出了点踌躇,似乎在慢慢理顺什么逻辑,陈九棋向来习惯于聆听和包容现实中那位的想法,例行鼓励后,这里的瞿封杨也开始剖析了:“有前辈劝告说粉丝的爱像逢场作戏像泡影,他们随时可以轻易抛弃你去寻找下一个年轻貌美业务水平过硬的,我知道这不能概括全部的情况,但我也认同一部分的道理,隔着网线,无论是偶像对粉丝,还是粉丝对偶像,这种情感很难说和身边的交际一样切实吧。”   “……嗯。”陈九棋大概知道对方这段话想说什么了,随之而来的却是直觉里一丝若有若无不知缘何的怅然萦绕在心头。   “我当然不会去考虑非要做什么正能量大使,非要督促粉丝考上什么985,让她们用比如月考成绩而不是打榜来证明对我的爱,但粉丝如果因我编造传播那些谩骂和谣言,我都会感觉到罪恶感。”   陈九棋说:“所以你的意思是,尽管你知道那些人很可能只是把你当作某面旗帜、当做一个借口,你也不愿意看到他们戾气横生。”   “嗯。”   后知后觉的逻辑推理突然开朗了,陈九棋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怅然什么,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瞿封杨在这场梦里会走向那样一个BE,其实答案很明显。   首先,这里的瞿封杨绝不是土生土长的那个偶像——还是那个核心论点,构成一个人存在的是她所有的经历——   瞿封杨现在表现出来的判断、罪恶感和行动逻辑,不属于那个土著偶像,而必然至少是揉入了现实那个人很多的特质才会产生的。   即使现在对于“大学生”这个群体有许多幼稚自私的印象,但更显然的是,这个年龄段最优秀最怀仁的几乎也必然身属这个群体。   这些人不囿于文理分科而通达,心怀天下,会和同样志趣的人聚在一起座谈交流,他们或许在票圈里微博上反而寡言,但真的确定信息的可靠的时候,真的需要他们振臂的时候,他们知其可畏却终不惮于一呼。   瞿封杨,是这样的读书人。和她比起来,陈九棋是那种负责用现有权利语言谋空间和平台的角色,即使更善于思辨和言谈,也少了那点意气。   总之瞿封杨这样的人,根本不会生在偶像的圈子里;   一个正常进入偶像圈的人,也不会始终为这样的罪恶感困扰以至于不顾自身的处境也要去行动解决。   那么,陈九棋想要怎么面对这个不完全体的瞿封杨呢? 第7章 娱乐圈狙击资本(7)   粉丝们惯爱给自己偶像加上有思想有深度的人设,或许十中有一为真,但这些偶像就又必然不如粉丝们期望的那样纯粹——不然怎么能不发声改变?如果说是心知无用,怎么能不自责抑郁?如果心态积极,怎么还没有联合起来?   如果真是通透到冷眼旁观肮脏与畸形,那是真的思想与纯粹自洽了,却又太自私太冷血——粉丝们也不会承认自己偶像如此。   从主观喜好出发,陈九棋当然更爱现实里那个瞿封杨,并觉得她比哪个偶像哪个投资人哪个其他律师都好,但陈九棋算一个比较政治正确的人,她不会对任何合法职业进行价值高低的判断,她的结论是且只是,因为律师瞿封杨的特质和梦境里的人设有着本质的分裂,所以这样的突兀会使她做出的决定让这个角色无法承担。   陈九棋上一轮和现在都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值得实施,就是阻止瞿封杨在粉丝问题上进行任何多余操作,于是她象征性劝了一句:“无论如何,你为这些事情感到罪恶,实际上过头了,可以明白吗?”   瞿封杨似懂非懂,或者说她理解陈九棋的话,但无法践行:“说实话,我有时候觉得自己不适合当偶像,啾啾你觉得为什么呢?”   好嘛,此路不通,可不是我消极怠工吧。   陈九棋在心里找完借口,笑了下就根本不劝了,毕竟她自己啊,只是少了点意气而已,却向来同质与同道。   “别觉得了,我只能告诉你‘可以,我们可以一起做你想做的那件事’。”   瞿封杨欣喜地注视自己找到的同盟,发了些豪言壮语会优先保护陈九棋的风评。   陈九棋用不着她保护,却转头看向宿舍楼外远处的江岸,好像突兀的极目远眺就能掩盖掉心情波动似的。   话说回来了,对于陈九棋而言,这个不完全体瞿封杨给出的解决方案属于直接但吃力,吃力又不太讨好的水平,不能斩草除根,甚至连潜移默化的可持续性都欠缺,她愿意陪着瞿封杨尝试,但只是“陪”,甚至呢,陈九棋有自己的计划要实施,也有自己的决心——   既然没打算阻止,那自然是要把路铺好了。   肖铭和吉希雅吵吵闹闹回来的时候,瞿封杨并没有马上离开,但她虽然招呼应答都得体大方,和吉希雅同过组也不该说不熟,但那种戴着社交面具的感觉实在分外明显,陈九棋便直接送她回了宿舍——倒是和多年前大学时候的情形还挺像的。   再接下来和瞿封杨浪费了过多时间的陈九棋,终于放弃遮遮掩掩避开室友,就直接在哼歌和八卦的生活气息中进行了公司研究,并关注到了对方的IPO进程。   资料显示,丽锦今年年初进行了第二次IPO申请,并因为持续营业能力不佳而没有获得批准。   那思路,不就来了么?   不过离实施想法,还有很关键的几步要走。   周二的时候,导演组通知说之后会有之前出道的学长学姐来指导,不是那种舞台助演,就是插在排名公布淘汰和三公选曲之前的小课堂,所以互选有游戏性质。   周三就会录制互选的片段,游戏大致要求今天先发下来让大家了解一下。   肖铭去拿的规则卡片,回来的时候一路念念有词,很像被卡片蛊惑了心神,等到宜珺问她,才回过神抱怨:“你说,这怎么写得跟谜语似的。”   吉希雅瞟了一眼就躺倒了:“宜珺宜珺,拜托你了!”   肖铭也直接把卡片给了宜珺,又向陈九棋解释:“游戏规则是到时候现场会摆出五句话,每句话对应一位前辈,按二公小组总得分和组内个人得分依次进行选择并进入房间,房间满14人就不能再选,和公演挺像的。”   陈九棋点头,如果是这样录制,那选手其实基本只和选择的学长学姐有接触,而上一轮雨过竹林A组表现中规中矩,大家又是一个个上前阅读五句话并进行选择的,自己当时随便选了当前人数第三的那位,反正也没指望获得什么有用的指导。   但现在要确保自己接触到李悯卿,那可实在不能瞎选了。   陈九棋便问:“你们让宜珺看什么谜语呢?透露明天摆哪五句话了?”   “是个示例。”宜珺自己先回答了,“小明和希雅应该是觉得我算个秀粉,可能对前辈们的梗更熟悉一点吧,不过我想,出现在这里的示例,明天应该不会原样摆出来的。”   陈九棋扬眉:“看来宜珺已经猜出来了,示例写的是谁?”   “九棋最近真的很敏锐啊。”宜珺有点讨饶地苦笑,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给出了靠谱的答案,“是俞霁学姐。”   “哦~难怪说刺头不刺,”肖铭评价,“俞霁剃的光头嘛。”   私下谈论前辈,像肖铭这种口无遮拦也没有什么用敬词的意识,算很正常的情况,就像很多学生背地里直呼语数外老师的大名还把隔壁教副课的中年大叔叫做“地理老头”,但宜珺却会保持着尊称,并把话说圆:“俞霁师姐虽然看上去很有桀骜不驯,但心地还是很柔软的,这可能就是刺头不刺的意思吧。”   非常谨慎的人气TOP宜珺,情商足以在现实生活里游刃有余,想来这里住的还是峨眉陈九棋的时候,全寝室都在宜珺无微不至的预判和关怀中。   从迟钝者的角度而言,享受这种弯腰包容的善意就好了,而对于那个包容者来说,她长久的俯身,使她不习惯甚至抗拒被别人解读或洞察。   陈九棋理解她,于是接受她的讨饶,会按照宜珺的意愿在某些其它方面多视而不见一些,比如假装忘记那天后台她表现出的对舆论纠纷的忧虑。   但更为她感到悲剧性的是,即使生活中如此游刃有余的她,在聚光灯下网络上,却仍然能被挑出种种黑点,而各种错误解读永远与她如影随形。   同样是对于粉黑大战的抵触,她和瞿封杨的出发点不同,自然发展的结果也截然不同。   陈九棋虽然在心里应许她不对外戳穿,但脑子里还是会习惯性深入分析下去的:   宜珺的出发点是情感,是善良,她不想让她爱的和爱她的人受伤,从这个角度来讲,宜珺真的是很适合“双向奔赴”的好偶像,而她的行为是自洽的,即使现在因为性格具有以上一点悲剧性,她终将以自己的方式达成和解,她不需要太多的帮助;   瞿封杨的出发点却是正义,她痛恨的是作恶,这个情境里最体现在身边的就是以偶像为借口的作恶,但身为偶像本人而不是法律从业者,她缺少专业知识或执法权力去束缚粉丝,同时又多了很多与粉丝的利益情感牵扯,当她要以这样的身份去对抗过大的粉丝群体(尤其是不属于她自己的),自然螳臂当车。死亡是很极端的悲剧结果,但即使没有那个疯子,她这样的割裂情况也不会得到什么好的结局。   真是个大麻烦啊,这家伙。   陈九棋心里吐槽完,还是老老实实继续为这个麻烦努力:“所以俞霁学姐明天会来吗?这种谜语我是解不开啊,感觉得复习一下可能出的梗了。”   “昂范围好大,我们前面有四届诶!”吉希雅真的很容易摆烂。   但宜珺很同意陈九棋要“复习”的观点,并全然不藏私地向室友传授:“从示例来看,我觉得俞霁学姐来的可能性很大,不然可应该额外结一笔出场费了,换个谜面的话我觉得可能‘欺硬怕软’这种?俞霁学姐在软妹面前真的很没办法。”   “有道理哈哈。”肖铭说,“不过武当文娱的俞霁都能请来,估计今年肯定更会请峨眉的吧,九棋家出道的也挺多的。”   “那是不是可以奢想一下悯卿师姐?”陈九棋获得话茬的机会竟然来得如此轻易,“可能是我们峨眉的爱豆里最火的了,不过不太熟不知道她在选秀里有什么梗。”   “悯卿学姐的话,属于高冷冰山那种,但她赛期有个偏鬼畜的混剪是拔剑拔筷子拔河拔灭火器阀门,总之涉及‘拔’这个动作,画风行云流水帅得与众不同。”宜珺说的时候面带笑意,“首届的学姐们真的都很有特色。”   宜珺说是博爱的秀粉,但对于第一届华偶会显然偏爱得多,当陈九棋有意引导话题,自然狠狠补到了更多的八卦和知识,等到周三出发录制前,陈九棋已经完全相信,不要说李悯卿本人的热梗了,就算出的是cp梗,她也不在话下。   不过,节目组显然不会玩得那么花,“力拔一切兮”在押过题的前提下真是很明显的选项了。   等到录制的中场休息,选手局促地站起身等李悯卿离开去专属休息室的时候,陈九棋就跟了出去。   李悯卿是高冷冰山,不是不通世俗,她看到陈九棋出来,环顾跟拍向他们确认都没有再录制了,便问陈九棋是不是有事要说,获得肯定的回复,便带陈九棋去休息室说话。   但陈九棋话还没说,李悯卿却指着角落里一个箱子,一脸认真:“要不要先比划两下?” 第8章 娱乐圈狙击资本(8)   李悯卿不是说笑啊,她打开箱子,陈九棋就看到了一箱子的冷兵器,不知道为什么她到这里当嘉宾还带着,难道她本来还想给选手们指导这个吗?   “申童说你的鞭玩得很好。”李悯卿指了指两柄看上去就很沉重的铜鞭,放在最下层,这么一看,她竟然是有意要和陈九棋过招。   陈九棋知道申童,和李悯卿同届的师姐,无数光环加身、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那种,从峨眉内部武艺的角度算是名人,自然和陈九棋会更熟悉一点,不过也确实没想到还会导致这种额外剧情的发展。   峨眉陈九棋留下了鞭法的力量和肌肉记忆,但陈九棋本人技术不足不敢托大,况且李悯卿这一看就是个纯种武痴,于是说:“今天或许还是都用剑吧,场地有限。”   李悯卿也不意外,示意她自己选。陈九棋用剑也重,但为免意外还是拿了六号的,然后就摆开了架势。   对方直接先手攻了上来,陈九棋截剑,发现李悯卿的力道比想象中大,但鉴于自己的力量也比现实中强很多,所以心下还算有数,撤了一步回身就削,李悯卿矮身纵步算是个变形的狸猫上树,两人换位陈九棋回防的刹那,又是一声猛烈的金铁交错。   来往许多回合,李悯卿才收了剑。   “你状态不好。”   “嗯。”陈九棋把剑插回剑鞘,“所以有件事找悯卿姐帮忙……我有个策划案想给我娘看看。”   解决资本和无知带来的畸形,另外的资本是必需品。   其实最符合发展规律的模式是有一代人,成长为话语权人后,仍能保持初心而限制寻租,加强这方面的建设——   这一代人和他们的上一辈比起来,将失去很多的经济利益和权力;   而精神自由的愉悦,他们也不能享受很久,也许反而会被下一代更先进的青年指摘陈腐。   但是,就求仁得仁嘛。   如果是现实,陈九棋将会选择成为这条路的践行者,但细想来一个梦境世界算什么呢,就算赌上她自己和瞿封杨的性命,也只能说是一道必须答对的应用题,对现实没有裨益,这个世界的拯救者显然并不是陈九棋能充当的。   既然确定过方案和思路,她当然要直接切入关窍,而不是再从一个人两个人身上打听什么消息。   本来李悯卿是总监师姐暗示过有一手消息的人,但现在接触过以后,陈九棋心里有数和她八卦估计不会有什么建树,但托付个策划案却有更大概率成功。   李悯卿果然点了头。她有那种义薄云天的气质,连担心内容给自己找麻烦而偷看或者问几句都不屑似的。   但即使李悯卿很靠谱,陈九棋能见到陈大总裁也是出道以后的事情了。   醒过来一次,9月3日那晚进入梦境后,陈九棋看着肖铭在成绩发布会上被淘汰了,毕竟本来就是吃一点中性风的红利;   吉希雅二公这次的小组成绩好,就把她救了回来,吊车尾,但不太稳当;   宜珺四平八稳的坐着王座,和同组的阿依努尔关系越来越好;   瞿封杨和陈九棋嘛,没什么变化,就是收到正主劝告的粉丝们没有继续撕,但达成了某种默契,三公把两人分别投进了不同的组。   总体来说这个分组导致了一些不如粉丝所愿的结果。   因为吉希雅和自己的甜妹小伙伴手拉着手捆绑寻觅最后的热度去了,宜珺和瞿封杨在一个热门组,陈九棋和阿依努尔正好在另一个热门组。   于是某日借着宜珺去找陈九棋一起回宿舍,瞿封杨跟来了,她似乎和阿依努尔先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说:“不然大家固定一起走吧,也好凑车。”   陈九棋很快发现那个眼神交换并非自己的错觉,因为阿依努尔接话接得很积极——虽然她确实是个开朗善于交际的性格——积极得有些过分热情了。   宜珺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陈九棋和瞿封杨,但显然也不想辜负阿依努尔的热情,陈九棋真是在心里失笑:瞿封杨这家伙,脑子都用在这种事情上面了吗?   不过这轮不打算拆cp也不可能惯着粉丝的陈九棋,最终欣然接受了这样的固定同行邀请,每天站姐的路透都能拍到她俩、宜珺和阿依努尔晃晃悠悠地一起上下班。   因为陈九棋和阿依努尔这边的曲子节奏比较快,要练的舞蹈多,为了歌唱稳定还自己加了不少体能训练,到后期的晚上,常常是宜珺和瞿封杨在大厅门口等她们出来,有这样的等待关系,事前有约这一点在粉丝眼里也就很明显了。   这周的排练却仍能发酵,9月4日陈九棋进来的时候,宜珺在为新的负面舆论迟疑,这个黑点叫做搞小团体,阿依努尔表示:“你现在突然拆散了,不仅别人会说你是对之前搞小团体心虚了,还坐实了你违规从外界获取消息呢。”   宜珺承认阿依努尔说的有道理,陈九棋开始觉得这位也一定能算是个妙人,虽然情境不属于现实,但这样每晚一周一周地过着,陈九棋也会越来越把梦境里的人当现实中的朋友看待,这其实是可以料到的。   还好她至少不必共情于这场选秀中的痛哭流涕,第6周的出道夜后,吉希雅对自己的涨粉很满意打算回去多开点直播赚钱,宜珺C位、丁一了第二、阿依努尔第四、陈九棋第五、瞿封杨第七,反正稍微交情多点的都算如愿以偿吧。   出道后再糊的团也有忙碌的时间段,除了出道杂志、综艺首秀、卫视舞台,还有内投啊之类的花絮,大概是大家都不想搞事,最后内投的C位也是宜珺,不过给陈九棋多摁了个队长的职务。   这样连轴转完,到第七周的尾声,陈九棋终于得见了她在梦境世界里的母亲,因为峨眉陈九棋和现实陈九棋长得一模一样,从遗传角度来说亲人的长相也起码眉目相似,陈总裁看上去就很亲切,却有副仙风道骨,说起钱来也不显得庸俗,只能说不愧是峨眉娱乐的首席执行官。   只不过陈九棋拜的是某宫住持门下,武术表演学得比较多,所以陈九棋也不是什么未来总裁,说服母上仍然要靠策划案。甚至因为自己混得太差,还要靠师姐帮忙递。   “怎么突然想这出?”陈总裁如是问。   “弘扬剑术的事情我仍然很喜欢,但贩卖自己总觉得很难以忍受。喜欢我的剑,很好;爱屋及乌喜欢我的人,也十分感谢;但做偶像,做一个被盲目的幻想塑就的造像,很奇怪。”陈九棋说,“等华偶的合约结束,我肯定会转行,这只是我想法的其一。”   “啾宝,”陈总裁忽然撑着下巴对女儿笑了,虽然上了年纪眉眼细密生纹,却比年轻时的风风火火显得温柔很多,“我怎么觉得,不只是这个原因呢?”   陈九棋拿自己母亲也没什么办法,对瞿封杨那张脸狠不下心,对陈总裁自然也是这样,眉目遵从本心地更加缓和,于是最后说出的话竟然带了点嗔怪:“犯规了啊,工作和家事不许混谈,也不许叫我小名。”   “那就只谈家事吧……你节目里关系挺好的小瞿同学呢?她……”   话不必听完,陈九棋就意识到陈总裁知道的太多了,赶紧打断:“不要转移话题,你就给个准信嘛,这个策划案行不行?”   “挺好的。”   陈九棋想也是,她的策划案哪有不好的,最多有时候太出格了被打回来,但真要操作起来绝对满堂彩。   于是得到夸赞的陈九棋和母上快乐地吃了晚饭,还被陈总裁好好撸了顿毛,才被送回公寓。   虽然一般印象里,选秀团体出道后会一起住在某栋大别墅,还会录制各种怎么分房间的小视频,但经过各种衡量后,这届选择了地段而非聚居,大家分散住在市中心江滩边的小公寓里。   因为有把握正面击败顶流,陈九棋并没有拉着瞿封杨做出和上一轮不同的选择,因此她俩住的还是那属于富人区但又不是富豪区的地方,房子的舒适程度——只能说房东如果拆迁可以狠赚一笔。   独守空闺的瞿封杨正窝在懒人沙发里追着番,明明很想问陈九棋去哪了,视线却要故意黏在电脑屏幕上,陈九棋以前常常因为现实那位不在意的表现而患得患失,但梦境里白纸化许多以后,陈九棋忽然懂了很多她以前的心思,只能说已经太晚了吧。   陈九棋克制住叹气的欲望,径直回卧室收拾洗漱。   穷文富武——峨眉从来不穷,只是不贪图享受,但浴缸、热水这些对于习武者的必备品却也要尽善尽美。   带着一身水汽让整个人都陷在氤氲中的陈九棋,迷蒙着终于有了些微少女感。   “啾啾……”瞿封杨站在卧室门口,直直地看着自己,但眼神却虚化得很厉害,陈九棋点了下头,绕过她到自己的床边去。   陈九棋以为少说话就会减少接触和暧昧,但显然瞿封杨不是这么想的,两个人的私人空间只隔了一层厚厚的舞台幕布帘,舞台上与观众席相隔甚远,所以隔音效果算还好,但床与床几乎并在一起,呼吸都可以一直在耳边萦绕,遑论其他。   显然,瞿封杨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第9章 娱乐圈狙击资本(9)   陈九棋双手相叠枕在脑后,终于叹出了一口气的时候,是梦境那夜也睡不着的她直接回到了现实的白天。   和梦里的小公寓相比,家里的床当然要舒适很多,陈九棋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和平时起床时间比波动不大。   但和之前不同的是,坐起身的时候,陈九棋的脑子里还晃荡着瞿封杨的呼吸,半分不能随意抛却。   最近的单子完结了,她的MD上司——   投行很做作地赋名为董事总经理,但其实理解为一位小部门总就行——   还没有和下一个客户彻底完全谈拢,陈九棋去公司的时间就一天比一天晚,也懒得去公司花餐补了。   功能完善的面包机烤出来的口味并不差,只是最小也有500g,一顿早饭吃不完,要拆成几天的分量。   今天早上轮不上刚出炉的新鲜面包,陈九棋完成任务似地嚼完,就坐电梯下去开车了。   说起来,尽管她已经升为了VP,但副总裁这种称呼在投行并不是“霸道总裁”那个级别的,只是相比多年没混出头的、跳槽去基金的,在这个年龄段的金融人里算是佼佼者而已,绝比不上30岁前MD的那几位天才。   而作为VP,陈九棋不是自己不需要去找业务全靠MD分配,只是她年纪尚轻根基尚浅,要说与大客户建立什么牢靠的关系,在她看来是要奢望天上掉馅饼的水平,承揽固然重要,但对于不需要赶工的任务,诸如跟踪投后项目,修改投后方案之类的事情,懈怠了绝不是聪明的行为。   而且准确来说,她又不需要自己去跟踪修改,主要还是审核下属项目经理及他们的分析师交上来的报告和方案,要钱的时候和甲方客户电话沟通个三四个小时把投行的“增值”卖得更贵一些,充当拿钱角色的时候则掌握着向乙方追加投资或无情撤出时机的判断。   既然并不特别劳累,那为什么不对这些日常工作更用心一些呢?   秉持着这样的思路,她手下的经理实在有点过得太舒服,工作上但凡有难以把握或者想偷懒的部分,总是可以从她那里获得帮助。   上次带着律所并购业务找她的经理,这过了一周呢,又拿着差不多同样的材料来找她。   “陈老师,”经理也不扭捏,很快说了真心话,希望陈九棋看在私交的份上帮他这个忙,“我打算跳去私募,想带点投名状去,最近实在搞不过来。”   “我想你应该知道,虽然我们部门两个业务都是主抓,但我是主攻IPO的吧。”陈九棋头疼地看他。   委婉拒绝却没有敲打,陈九棋习惯的留有余地和平和耐心的人设表现或许给了经理过多的错觉,以至于他进一步道:“说实话老师,当然您这个层级就能直接跟MD手下还带一整个组,我知道您不是一般VP能比的,没两年应该就能高升,但是吧您懂的,正是因为您主攻IPO,我这个做并购的才不得不跳了——男人还是有点养家的压力的。”   他说话客气带点刺,陈九棋不否认这位经理本人可能确实有养家的压力吧,不过怪自己“蒙蔽”了他晋升的路径,实在有种啼笑皆非的无语感。   事情是这样的,陈九棋刚进投行时手上只有证券从业资格,CFA什么还没拿下来的陈九棋,就职以后没被交代过大宗并购业务自然不熟悉,诚实地说,她甚至不太清楚完整的流程。   在这种前提下,MD漏下来交给陈九棋组的普通并购,反而让项目经理层级锻炼决策的机会更多。   而且并购业务,投行更多是对甲方的交易提供咨询和帮助,不仅将极速吸取甲方所在行业的龙头商业运营模式、行业细分领域的竞争力等种种知识,频繁和这些行业巨头的高管进行接触,可以说,这位经理如果真能拿出给下家的投名状,他状子上写的那些人脉,大多归功于他的上司是个做IPO的。   要追求职称收入无可厚非,而为了避免要走的人带坏工作氛围,他说明离职的时候陈九棋肯定就会重新安排了。   但他这画蛇添足的归因属实愚蠢,而如果是有意为之拿这套说辞道德绑架就又属实冒犯,陈九棋自然不会再提点他。   于是陈九棋先没说接不接,却问他:“你的背调联系人只有HR吗?”   陈九棋脸上是带着点笑的,但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说辞已经起到了反效果,后悔与紧张使他的脸涨红了,等到品味够了他的慌张,陈九棋的说法才转为温和:“留不住你,我当然更希望你顺利高就咯,放心,我会直接接手这个项目。   不过,工作重新安排后合作的同事到时候怎么想你、给出怎样的背调评论,我建议你考虑一下。”   陈九棋的接手当然不会是白帮忙,她很快召集经手这个项目的分析师们开过小组会,使得经理的退出显得更为突兀,顺便还悄无声息地失去了这个项目的未来奖金以及最近的绩效。   当意识到这一突兀,又不是那种转头一门心思巴结下家的狠人,经理不得不更加积极地回项目做些白工来刷存在感。   至于其中具体的平衡和引导,便不必赘述,总之一连几天几夜,陈九棋都沉浸在无限的工作之中,白天研究律所,夜里进梦里研究娱乐圈,还好白天好好学习了足够的并购,倒使得夜里的工作驾轻就熟了不少。   甚至考虑到这个团已经露出要糊的态势,不用排练太多歌舞的时候,陈九棋在梦里还有些时间可以用来悠哉悠哉。   同住的瞿封杨终于发现陈九棋在做一些她看不明白的事情,陈九棋兴致来了就随口向她详细论述了偶像商品化的商业逻辑后,又补充道:“如果这样,商品怎么敢违逆顾客的愿望呢?”   瞿封杨虽然拿着书坐在一边,也听得很认真的样子,听完却说:“回应所有愿望,包括贪婪的,最多只是神灯精灵;只有慰善惩恶的,才是我们会顶礼膜拜的神。   本来就奔着当商品去的那些人不敢违逆无可厚非真正想要当那种光芒四射受人崇敬的偶像的人,难道不该拥有一定的神格吗?   即使本身生性平庸,在做偶像的时候,也要尽力光明正义吧。”   “你是这样想的?”陈九棋挑了下眉,她之前赛期对比瞿封杨和宜珺的推测足以使她料到瞿封杨有这样的想法,但她现在说出的比喻,实在很有意思。   陈九棋正在摆弄手下的榨汁机,新来的蹲下班的粉丝送了果篮,被瞿封杨从公司拎了回来,这个果篮里有并非当季的芒果,故而引起了陈九棋榨汁的心思。   说起来,她们第一次约会在咖啡厅,陈九棋就点的芒果汁,而且后来每次去那家咖啡厅她都会点芒果汁。   那时她们漫聊时事与生活,谈到彼此谈到未来,瞿封杨的观点表达正是她对陈九棋致命吸引的一部分。   即使到现在,陈九棋在听到瞿封杨表达观点的时候,也不免更愿意调笑两句。   “不过说起来,很多人觉得相比没有立场的失声媚粉者而言,”她指了下自己。   “美丽废物更不配当偶像吧。”又指了下瞿封杨。   瞿封杨也笑了出来:“我是不适合呀。”   “哦对,你说过呢。”陈九棋将新的刀片摁进去,正要不管怎样接上茬,瞿封杨却继续说了下去。   “但我想通了,这世界上足够正直聪明,又正好善于歌舞、长相迷人,还要愿意当偶像的,实在太少了,我至少还占了三点。   就算我不够聪明到追随托特,也不够资格成为马阿特神的使者,至少我愿意在我心中善恶天平失衡时,发出声音。”瞿封杨说完,放下了书,书皮上写着“亡灵书”。   瞿封杨援引的是埃及神话的典故,托特是智慧之神,马阿特象征公平、真理等等,如果听说过善恶天平和羽毛的典故,应该不难理解。   不过《亡灵书》这种诗文集向来不是陈九棋爱看的,她只是博览而对典故熟悉,所以没有一下子反应过来她是据书做的比喻,却觉得这时的瞿封杨更分外像现实里的那个了。   瞿封杨又走过来拿起芒果帮她剥皮,网格花刀一分为三,手指顶着尖端向上把皮翻了开来,又仔细把果肉切在小杯子里。她放下刀的时候,又问陈九棋:“啾啾不是也很聪明吗?业务也很熟练,虽然没我漂亮。”   “那就是我实实在在不爱舞台吧。”陈九棋忽略了她“没我漂亮”的言论,她以前每每会笑,那是因为女朋友比自己好看算是值得骄傲,但现在她也不知道要接什么了。   她把果肉倒进去接了电摁了开关,两个人就站在轰鸣着不停震动的桌前,无话可说。   但瞿封杨还是顶着轰鸣开口:“那啾啾有什么爱做的事情呢?”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重要的注释和玩笑话:考虑我国投行发展进程问题,文中的职业内容揉合了跨国投行和国内券商的基因,顺便还把业务泛化了,只建议从概念性角度理解,实际工作会存在更多的烦恼,请勿作为任何形式的就业指导。   最近会日更一段时间,看存稿撑不撑得住吧;   评论回复功能出了点障碍,一直转圈发不出去不知道为啥,有时间试试手机端。 第10章 娱乐圈狙击资本(10)   陈九棋决定认真端详这个瞿封杨,她染的红发没有烫卷,仍然像真红的宋锦,顺滑而层次分明。   她的脸是那张脸,神态是现实里的神态,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区别,除了说的话如此不同。   这种话,瞿封杨是说不出口的,她宁愿默默帮陈九棋解决后顾之忧以示鼓励,也不会真的说什么去鼓励她,陈九棋也一样喜欢做多于说,但有时候语言真的很有力量。   听到这话,陈九棋才有点后悔当初,没有对瞿封杨多说一点,也许正是出自这种后悔,陈九棋说:“我在这里是为你的愿望,也只爱你如愿以偿。”   说出口这半实半虚的话,陈九棋本该觉得不妥,但想到是在莫名其妙的梦中,也没有确定这里的梦境是自己的奇遇还是瞿封杨的世界,似乎就没有在现实里说出口那样有种沉重的绑架感。   而且,也确实是要实现瞿封杨的愿望。   上一场害惨瞿封杨的,是陈九棋之前首先研究的丽锦影业。   家大业大的影视公司却也有不可替代的顶梁柱流量,这位流量和经纪人在经纪人家里醉酒,经纪人把啤酒瓶扔出窗外的时候砸死了路过的小孩。   啤酒是本地最常见的牌子,普通人家冰镇两瓶也实在正常,也许是因为粉碎的每一点细渣都浸透了孩子的血与脑脊液,或许源自他们根本也没有对嘴喝,检验科锁定不了犯人。   但那天,瞿封杨就在他们对面的阳台上收衣服。   陈九棋她们现在住的还是这间小公寓,熟悉的阳台离她们正站着的餐“厅”不到四米的距离。陈九棋下意识看了看外面,又透过窗子看对面那个窗口,没有光,顶级流量的经纪人可比糊团偶像忙碌得多。   上一轮的陈九棋,没有看到惨案发生的一刹那,但顺着瞿封杨的视线,也清晰见得对面六楼的眼熟圆脸和那道绿色的抛物线。   当时懊恼于费尽心思装满监控都没产生半点作用的陈九棋,其实真没想到之后的发展,虽然瞿封杨会选择去做目击笔录是可想而知的,孤证不太能敲死经纪人的情况下,流量的行踪被扒出来也合理,但有人怀疑是经纪人给流量顶锅的时候,事情就不太受控制了。   传言沸沸扬扬,瞿封杨的本意是希望经纪人自首,当时在她眼里流量虽然没有对醉酒行为合理约束但也不至于要为经纪人的罪过负责,她也不是那种会发微博利用舆论曝光别人的人,但她还在尝试通过人气和人脉更佳的宜珺或丁一了联系上那位经纪人的时候,她做了笔录的事情先被丽锦影业知道了。   丽锦想要的是流量变现,无论是流量本身还是经纪人砸死了人,都会大幅影响这一年的利润,丽锦要的是完完全全干干净净。   那脏水往谁身上泼?   瞿封杨实在是没道理不成为人选——她录了笔录,不质疑她怎么动摇她的证言;   她是糊团门面,好歹也有批粉丝可以引起关注,却又不至于太多能洗清脏水。   于是说她蹭热度说她诬陷再到说是她扔的酒瓶,荒诞却又一气呵成。   流量的粉丝确实是出于捍卫偶像清白的目的,但他们经了丽锦影业职粉的挑拨后“捍卫”逐渐变质了,在他们眼里一个糊咖出现在哥哥的相关事件里不就是来蹭热度的嘛?   而一旦把人往坏里想,恶意确如雪崩。   当一个出格的疯魔的粉丝,自以为万人十万人出自对他们的偶像的维护而产生的恶意,能是她本身恶根的后盾与支柱,她会误认自己强大正义,误蔑视了法律和他人的人身权利。   陈九棋是一个现实里没什么所求又很倔很倔的人,就算第四轮那种脑震荡的感觉让她后来发现反复失败会妨碍自己性命,其实也只是让她更感到刺激。   到底是心疼什么才让她在完整看到这个BE结局后就决心一定要在下一轮完满结束,她自己清楚。   回忆杀踢了陈九棋一脚,让她有了紧迫感打算继续优化方案和实际操作。   她坐起身的时候,意识到瞿封杨在瞟自己,她大概是发现了陈九棋最近很容易陷入奇怪的沉默以及沉思,只是陈九棋和她一人一杯芒果汁倒在沙发里与落日余晖共息的感觉显然很好,她不想破坏。   陈九棋看着她半瞟不瞟欲言又止的样子,又看了看表,于是改变了回卧室的计划,把电脑拿了过来在她旁边工作。   之前说过白天黑夜陈九棋都在忙着学并购,但其实IPO出身对并购不熟悉的她,显然不会直接非常托大地做一个把重心压在并购上的方案,相反,她的思路是狙击丽锦影业的IPO,现在研究并购案主要是为了峨眉娱乐后续分肉。   即将到来的是丽锦的第三次IPO申请,前两次都因为持续营业能力不予核准,这两年丽锦花了大功夫改善这一块。   如果说是因此它非要保护自己的王牌流量,陈九棋即使狙击IPO成功好像也不痛不痒,六个月以后再来就是,那时它还是会保护自己的摇钱树。   但其实它会这么紧张的原因是,它的高层急着变现退出市场。   因此,陈九棋不仅要让它的IPO失败,还要让它因为造假被冷冻三十六个月。   这样,急于变现的高层就必须寻求收购而等不及走IPO上市了。   陈九棋计划在此时让峨眉娱乐吃下一部分,但关键是要跟丽锦附加对赌协议。   同时,陈九棋要把对赌让出的溢价压得足够低,而把对赌的总额拉得足够高让丽锦难以完成。   这些,是作为VP的陈九棋的拿手好戏。   无论是多项类比还是未来现金流折现,这些估值方法在分析师手里只是为了拟合客户接受能力以及MD的野心程度。   而善于编撰出一套自洽理论的陈九棋,在这条路上晋升速度快实在也合理。   陈九棋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如果我们还记得:熟悉规则利用规则,为自己的团体争取话语权;善于思辨但缺少意气;底线正义极重感情,但不到边界尚且模糊的地方她也可能选择利己。   所以在替瞿封杨复仇的路径上,做不到以牙还牙的她,选择从根部着手,也无可厚非。   不过数据分析这块,她已经有段时间不做了,检查数据是经理级的活,她会更关注检查完呈上来的报告——市场调研除非数据比较异常,否则没什么好看的。   倒也感谢下现实里那位归因有毛病的经理吧,给陈九棋机会重拾了下这些技能。   但重拾归重拾、能干归能干,她还是不太有时间去搞数据分析,好在真正的总裁陈总裁批下了她的策划建立了项目组,陈九棋就可以用项目组的名头招募实习生来做,以及调两个明面上的主管与负责人。   就算女团队长陈九棋再聪明,也不该突然跨了行成为天才证券从业者。   这么说来,陈总裁还是给了自己女儿一点小特权,在不知道她的完全水平的情况下就只为项目指定了一个小团队还允许陈九棋参与决策。只要收服小团队,陈九棋就可以在幕后完全执掌项目。   所以迫在眉睫的事情就在于对团队的掌握,领导力和控制力永远需要大量的人际接触,但陈九棋很快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时间——这个女团出道的前两个月,可有太多可以忙的“秀圈惯例”了。峨眉娱乐又不是什么无良公司,团专要筹备吧,综艺首秀要换个好资源去录吧,虽然这个团看数据前景不怎么样,当初贴在招商和宣传中的那些奖励资源还是会落实到位的。   再者,陈总裁虽然很清楚商机稍纵即逝,但更注重商誉,显然,她并不会支持自己的女儿消极履行合同义务,离团行动。   当然同样是这一点,使得陈九棋更愿意借峨眉娱乐的力,并为公司设计一个利益最大化的方案,只能说很多时候想要都对得住良心,总是要多劳累一些的。   还好,金融民工比较习惯加夜班,这个行当的学生,很多也从大二就卯足了劲“从实践中学习”,所以当陈九棋表示大家可以远程在家但需要下午三点到晚十一点办公后,应聘的实习生反而更多更踊跃了。   那两个明面上的主管,则不会在乎这个,因为陈九棋费心要去找的,是那种有过交易所处局级事业编制以上经历,最好和上市委员会联系紧密的“定海神针”。   定海神针的好处,是在关键时候借力能一击毙命,因此他们本来就不会陪项目组坐班、开些琐碎的会帮你查资料这样,同时这种定位可以避免请来位老佛爷指手画脚。   总之,登门拜访资源筹码,陈总裁按陈九棋想法给了支持,这一块现在主要是陈九棋录制练习的间隙和他们吃茶打牌的间隙能对上就行,不是主要矛盾。   比较麻烦的是,从峨眉本身的投资部门调过来的几位业务熟练正式工。 第11章 娱乐圈狙击资本(11)   峨眉的弟子是知道,陈九棋跟的是住持,学的是武术,如果这个公司真的有位继承人,那也应该和她是没什么关系。   而在峨眉要响应国家号召健康发展的当下,就任CRO去整治公司风险的那位大徒弟,以陈九棋的眼光,很可能是下一届话事人。   可普通员工一般对派系有点数的,也就到“自家部门老总和另外哪个部门老总在别苗头”这种程度,所以陈九棋就有了操作空间。   事先进行的那场线下组会沟通,在调来的员工见到空降的负责人后,了解那场选秀那个团的眼神暗动、不了解的也觉得过分年轻,而陈九棋面不改色欢迎完毕,轻描淡写加了一句:“其实深入体验行业后,会对很多微妙的态势更有把握呢。”   再之后当然要介绍项目,同样是10分钟,对领导和对下属要给出的是完全不同的信息浓度。   陈九棋能获得陈总裁的认可是给够了关键盈利点和战略意义,现在她向员工们则是一种不疾不徐的态度,在显得更有力量感的前提下偶尔抖落出他们能获得的奖金规模和职业前景才让人信服。   信息提炼是一张口就知道有没有的能力,不管这些员工能不能达到内行看门道的水平从而认可陈九棋这个人,起步阶段她对项目本身的叙述足够吸引他们付出努力就行。   效果很好,有两个人明显进入了工作状态,其他人的疑虑也不明显了,至少不像是转头出门就找关系调走的那种心很飘的样子,但陈九棋不会只准备到这里。   一场Pre的分数,如果60分在汇报,那剩下40分要给到问答环节。   陈九棋并不是只抓了大方向,她对丽锦影业的财务、股东甚至竞争对手的情况都了解得很细,却在Pre中轻轻放过,就是为了在对答中显得更加游刃有余。   这种准备对于VP陈九棋来说是不必要的,她笑着说并不了解要麻烦谁去研究一下的时候,可以让下属找到自己工作的方向,甚至大家会自行开始分工。   但以偶像陈九棋的身份,这样或许可以招引几个想踩着或巴结她冲天的,却必须做得更多,才能让踏实工作的人信服。   “狙击IPO的话,是不是应该从寻找专利侵权入手?   我们可以安排被侵权方起诉,这样出于保护投资者权益的考虑,应该会让丽锦暂缓后续发行工作。”   发言的右手的男人进来时几乎是当仁不让坐在了右一,可见其资历或者地位起码有一个是受到公认的,陈九棋对他的思路给出了正面的评价,然后却话锋一转:“据我所知,丽锦目前的商标版权毫无争议,它又不是实体企业没什么专利问题,那么只能从它旗下的影视作品入手——这个程度的版权纠纷,对丽锦并不是很大的麻烦。”   末了还笑了笑:“你之前一定参与过峨眉的IPO吧?”   男人应是,一时不说话了。陈九棋正打算抛出自己打算让大家关注的点,他旁边的却又提出了观点。   “如果结合我们公司的公关储备,关于丽锦旗下某部代表作的原著的抄袭问题,应该还是可以掀起较大的舆论的。”   看这位的样子,应该是对文娱本身比较感兴趣的类型,同时会比较反感抄袭的那种知识女性。   原著的侵权,要想牵连到丽锦的募股,无论从法律、规定,还是从常理逻辑来讲,都没有什么实际操作可能,但陈九棋并不会怪她在这块显得天真,委婉解释后甚至很乐意卖个好,顺便又做了些似是而非的暗示:“我想等我偶像合约结束的时候,峨眉已经在各位帮助下吞下丽锦了,那个时候,峨眉对这些抄袭作品,是绝不会多余容忍的。”   “不过,谢谢你提醒,公关确实是我们峨眉在这个项目中可以好好利用的工具,”陈九棋说这话倒也算真心,纯金融干多了,确实很容易忽视峨眉娱乐这种公司的一些本身优势,“不过我认为可能重点放在对未来的一些负面热点上会更加合适,更容易打痛对方。”   好了,大家沉思的时候,陈九棋终于言归正传开始剖析:“我认为,现在最好还是找到它材料造假的部分。   这一操作的必要性,大家后续可以回去观察一下丽锦几位股东的动向,对方对变现的需求是很明显的,造假可以导致丽锦IPO冷冻后三年无法变现,面对这种时间跨度,他们更容易做出让步。”   “有趣的是,我初看招股说明书,就觉得它财务数据不太自然。”   这场成功的正式工组会,使得后来的线上会议的气氛变得很有趣。   签了保密协议的实习生,在打开视频时表情非常好玩儿,那个相对淡定的实习生说她当时想了下自己高一追星申童时了解过那些峨眉内部制度,猜测这位领导可能是陈九棋的姐姐之类的所以没太惊讶。   只是,当陈九棋指派知识女性小刘去教实习生们案头研究和会议纪要,小刘被社牛自来熟的实习生问到负责人的事情,她告诉实习生们这位确实是陈九棋本人,还忍不住悄悄说明她与陈总裁的关系的时候,那个相对淡定的自然就最感到出乎意料。   保密协议不保领导的个人信息,如果风言风语传出去,陈九棋倒也不介意被误会为皇族,毕竟只要能靠这个身份激励项目组的人多卖几分力,那谁管自己名声坏不坏,陈九棋觉得还是她赚了。   带着这样一切的顺利,时间来到了现实的9月14日。   今天的晚饭是瞿封杨做的,她菜做得不错,但不爱收拾,陈九棋倒腾着池子洗了碗,又拿出拖把拖了拖地,才在沙发上坐下,不时地摁亮手机屏幕看时间。   今天,就是惨案发生的那天。   这样的行为从外在看来就显得很焦躁,瞿封杨担忧地看着她,陈九棋说了两句没事,却没能让瞿封杨信服。   其实这轮住进来之后,陈九棋已经了解过了,民用家庭摄像不允许朝着其他住户家里,而且拍到了具体行为反而是陈九棋侵权违法。所以她打算自己下到现场去来着。   “我出去走走。”陈九棋终于找到借口,干脆地站起了身,“正好拍一下粉丝福利。”   瞿封杨“呃”了一声放下了杯子:“我也去吧,我也还没拍。”   陈九棋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她本来是不打算让瞿封杨下去的,鉴于自己之前三轮不同的选择似乎一点也不曾扇动那个结局,她以为瞿封杨在这里的命运或许就是充当那个目击者,这样保持瞿封杨的故事线稳定,陈九棋自己下场引导各种变动,会更加安全一些。   但最后她还是说说:“也好。”   已经完全过了寻常的晚饭时间,对面阳台终于亮起了灯。   天已经黑了,绿色的啤酒瓶在黑夜里必然难以显眼,小区里跑来跑去的孩子也难以阻止,此时也并不是什么拍粉丝福利的好时机。   但陈九棋却觉得还好,她打了个闪光灯,在楼边的小径自拍,这是个安全的位置,离对面的楼足够远,又可以照见那个窗口。   只要瞿封杨不乱跑,然后阻止那个小孩过来,问题就不大了。   她调到摄影模式:“瞿封杨?”   她想找个借口让瞿封杨过来待着,但瞿封杨没应她。   陈九棋向来很稳的手少见地给了镜头一个大的晃动,她一边喊着第二声一边转过头去。   年老失修的路灯只有这边的一个勉强支撑着微弱的亮度,开了摄影模式的手机没有了闪光灯,背后的世界比刚才她走进小径前还要黑暗,陈九棋先看向两楼中间的地方,没有人。   那还好,陈九棋转回了向前的摄像头,她冷静一下,判断应该先守住这块空地,只要这边不砸到人,瞿封杨在别的地方也不会有很多危险。   但她还是不安心,十分不安。   有个扎着小辫的小姑娘没有蹦蹦跳跳,只是普通地从这一侧过去,陈九棋哄她过来,但小姑娘文文静静却也很警惕,反而跑了走。   跑起来的话,会更快通过那一段危险区域,陈九棋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向手机瞟了一眼,却在看清屏幕的那一刻,冲了过去。   圆脸从阳台上探出头,陈九棋实在没有时间仔细观察他手上有什么没有,也实在完成不了摄像的原计划,就单纯仰仗本能将孩子往后拉进了怀里。   硬砸在她左腿上的啤酒瓶使本来只是后仰的陈九棋彻底摔在了地上,很难说她为什么没有当场疼晕过去,但她确实不能。   她咬着牙眯着眼睛看头顶上的圆脸,圆脸经纪人竟然丝毫没有被吓到,陈九棋意识到他是故意的,他手里没有第二个瓶子,但隔着上下六楼十几米的距离,隔着漆黑的夜色,陈九棋竟然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眼里的恶意。   他的手,伸向了旁边的花盆。 第12章 娱乐圈狙击资本(12)   “不许动!”这嗓子喊得有点破音。   陈九棋没有转头看瞿封杨,事实上她只是绷着一口气,多余的动作都可能直接摧毁她硬撑着的意志,但她的思绪竟然还很清晰——   瞿封杨不能过来,这里仍旧很危险,醉酒的圆脸并不一定理智地接受警告与威胁。   “我开摄像了,你自觉点马上报120!”   聪明……   陈九棋的意识好像是非常清醒地度过的这一段梦境与现实的穿梭,先是痛感的逐渐消失,然后因为剧痛僵直的身体开始从应激中恢复受到控制,再然后是记忆的梳理,陈九棋忍不住打量了会儿自己在梦里带来巨大疼痛的左腿,然后才从床上下去。   虽然一个人住,但陈九棋还是选择了和收入匹配的大平层,两百多平米内丝毫没有多余的人气,高层内封设计杜绝了高空坠物的隐患,楼与楼之间隔得很远,也看不到对面的动静。   陈九棋没有住过像梦里那么逼仄的房子,也没有与邻里那么近过,但她意外地不讨厌人气。   她以前还以为自己会很讨厌小孩子,在冲出去之前她只是想能避免悲剧就提醒一下,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本能。   她也没想到,在危急时刻瞿封杨的反应,踏到了每一处她曾经爱的鼓点,唤起了她情感上那么大的波动。   就好像自己是Galgame里的被攻略对象,瞿封杨选对了选项,就不自主加了好感。   是呢,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里的神思不属显然不是被砸出来的,而是再次动心了啊。   这次来到这个娱乐圈世界的时候,医院病房的消毒水味道让陈九棋皱了皱眉,说实话这间病房比她们的小公寓看起来还大,还没等她更多观察脑子更多转几下,护工的摁铃就引入了医生护士的好一番检查问询。   大概一个多小时以后,陈总裁带着瞿封杨来了,还带来了做笔录的警察,陈九棋条理向来清晰,也花了大半个钟点。   陈总裁和瞿封杨的关怀看上去都太小心太踟蹰,陈九棋猜想可能是伤势会导致她再不能高强度训练了。   其实床头就有伤情描述,陈九棋这样对环境敏锐的人早看到了。   她很难说心里的感受,现实中她当然不是靠舞台为生,但时间流速能到达白天一天梦里一周的时候,其实梦里的生活对她影响也很大,况且,她是真的练剑的人。   “我都知道了。”陈九棋最后直接说,“我没事。”   事情变得很奇怪,到了把女团队长砸残疾的程度,又被录下了视频,其实已经锤死了圆脸经纪人,瞿封杨的危机已经解除了。   但陈九棋还好端端地在这,她觉得应该还有后续,所以陈总裁走了以后她忍不住跟瞿封杨叮嘱:“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你千万不要插手。”   “我能插什么手?”瞿封杨坐在病床边反问她。   “那你把手机借我看看。”   瞿封杨不给,理由是刚做完手术的人不该接受手机辐射,活脱脱民科口吻,可她做的又不是眼科手术。   陈九棋又看了眼病床边贴的小单子,发现时间上似乎有个比平时更大的跳跃,看来除了睡眠,昏迷时间也会被跳过,这次进入梦境就直接已经是事发那晚的三天后了——这样的社会热点事件,三天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一定要看。”   “别看了,阿姨会处理好的。”   瞿封杨说一不二,陈九棋强调多少遍也没有用,只能在把瞿封杨支去买水果的时候拿了护工的手机,也不必登陆微博,已然飘得血红。   陈九棋完全可以接受自己的名字跟那位流量放在一起然后被骂,但她实在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瞿封杨还能被挂——不,陈九棋都不好意思说是“被挂”了——   瞿封杨公开声明,指控圆脸蓄意杀人未遂。   这一开始还好,但流量被证实那晚也在以后,流量粉就坐不住了,开始在博下控评与流量无关,流量没喝酒。   流量公司顺应说法发声明的一分钟内,瞿封杨编辑了微博,加了条指控流量清醒状态没有阻拦应认定共同故意。   这就炸了锅。   不炸锅陈九棋都不相信,瞿封杨也太能惹事了。   她一开始怀疑是陈总裁的手笔,毕竟这么直接迅速又针对性很强的指控不像是一个女团里素以花瓶为人设的小偶像说的话。   但下一秒,她又觉得有另一种可能。   瞿封杨拎着粥进来的时候,陈九棋已经把手机还回去了,但看瞿封杨的脸色,她也料到了陈九棋已经知道了状况,倒是有点回避目光了起来。   “你没什么想说的么,”陈九棋问她,“瞿封杨?”   “没有。”瞿封杨精致的脸绷成了面瘫,把粥从袋子里拿出来,又拿好勺子,放在小桌板上推到陈九棋面前。然后把看护的椅子挪到了门口,一下子就躲得很远了。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坐那么远干什么?”陈九棋拿着勺子皱着眉,“不喂我么?”   她抬眼直视瞿封杨,对方的眼神很诧异,但犹豫后突然软了下来,甚至带着一些小心翼翼的渴望。   陈九棋心里的猜想落实了四分。   瞿封杨侧身坐在了陈九棋的右边,接过了勺子,粥是甜的,加了枸杞、冰糖,还有那种维他奶的味道,很像哄小孩子的口味。   “我是在做梦么?”瞿封杨看着陈九棋咽下第一口,却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人就是瞿封杨,现实的那个,陈九棋确定了,就一边回答“是做梦”,一边打算拿回勺子打发走对方,她还没做好和现实那位相认的准备。   但她忽略了,她为了解开心中猜想的试探,本质是带有危险的。   所以结果她没有拿到勺子。   瞿封杨俯身吻了她。   无敌的生涩。   瞿封杨从来不是主动的一方,无论陈九棋怎么挑逗,她好像都得过且过,让人很没有征服的实感,但陈九棋这一刻忽然觉得,可能她俩的方向一开始有些差错。   她连抬手推瞿封杨,都做不到。   但是,这不是随随便便的幻想啊,这是真实的她们两个人在别的世界里相遇罢了,这种感觉太复杂了。   “我喜欢你,九棋。”瞿封杨起身后认真地说。   陈九棋无法回复,尽管她知道自己有再次动心,可是一对恋人真的分手了那就是存在很多隐患,即使她在这里放纵自己,到头还是以错误收场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她先指责了瞿封杨:“你做梦也做得太放肆了点,我认为你应该专心事业,不要偶像失格谢谢。”   对方的神情似乎可以形容为“意料之内”:“你就不能少点事业心么,怎么在这里也这么严肃?”   陈九棋咬紧了左边的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什么这里那里?我事业心重?我都残废了你跟我说什么事业心?”   陈九棋开始演了,是吧,她得把瞿封杨带入剧情,也不能真让她当梦做了光想着破镜重圆你依我侬。   剧情线推到这了可不能让瞿封杨给自己再来一遍,那按陈九棋不爱走回头路的性格还得再想个新方案。   瞿封杨眼里的缱绻这才消减了些许:“我会陪你找到新的事业的,所以……还是要给我点空间帮一下你。”   “你的帮是打算帮我打官司?”陈九棋属实无语,“你是女团偶像,不是讼棍。你真的要帮我,那就该回舞台啊,是谁说要做偶像界的善恶天平读数器的?”   瞿封杨有自己的想法,她不会那么快就听陈九棋的话,但她很快会发现自己没有从业许可而不得不意识到这件事情,陈九棋是这么想的。   下次瞿封杨带着陈九棋四个充当保镖的峨眉师姐妹出现的时候,陈九棋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瞿封杨搞事的程度。   这时陈九棋刚跟项目组的小团队开了好几个小时视频会议,把几件重要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刚打算歇一会儿,瞿封杨就带着师姐妹敲门了。   这是亲师姐妹,峨眉一个宫练武的,对话氛围轻松,寒暄完师姐就感慨道:“九妹儿,那些个脑残粉真是太夸张了,我们带着小瞿绕了好几圈把他们带迷咯才过来。”   “他们……追你们干嘛?”   “我知道!”一个师妹激情举手,“他们家有个大粉在质疑小瞿姐姐蹭热度虚伪至极的时候,被小瞿姐姐点名了后援会做假账,然后好多粉丝竟然比他们哥哥被连带告上法庭还生气,跑来蹲线下了。”   “他们这追的是那个男明星还是啥子大粉哟?”   陈九棋唔了一声,开始安抚几个姐妹,却给了瞿封杨一个眼刀,等到师姐妹去一边坐着了,陈九棋才跟瞿封杨说话:“你真行,我这边根本不需要你引火。”   “可我要火啊。”瞿封杨漫不经心地搪塞,但好像又不是那么漫不经心,她甚至拿出来手机,指着微博上的V字标识,“你看我这就红了嘛。”   “红个鬼哟。”被老家来的师姐妹带回点乡音的陈九棋低声吐槽她。   瞿封杨轻轻抱了抱她以示安慰,面对那个女团版瞿封杨时,陈九棋本人硬下心的时候还偶尔有点儿说一不二步步为营的空间,在真瞿封杨面前她是没什么办法。 第13章 娱乐圈狙击资本(13)   梦穿的感觉和扮演他人的人生或完成系统任务的感觉其实完全不同,你会感觉这只是你的另一种可能,没必要有那么多ooc的负担。   只是即使在梦里,陈九棋还是希望尽可能善待这个可能里的亲朋好友,而设定是几年也不回小城的瞿封杨除了维护团员关系则没有这些烦恼。   陈九棋有了以上的感想,主要归功于瞿封杨真人来了以后这系列操作实在很出格。   可是仔细想来,真瞿封杨也确实没有特别辱没花瓶版瞿封杨的愿望和业务水平,非要说的话比现在直接开狙丽锦影业IPO的陈九棋,表面工夫做得还好一点。   “我觉得呢,等团解散了,我可以做娱乐圈的炸鸡馒头。”   陈九棋不打算暴露自己,所以比瞿封杨警惕得多,知道这个自己没有二次元少女的设定,于是还故意问她:“什么炸鸡馒头?”   “哦,judgement风纪委员。”瞿封杨想了想补充道,“闲下来你可以看看这部番,你肯定会喜欢。”   当然了,这是陈九棋少时的本命番。但陈九棋拽着自己的鬓发打圈儿,表演了一个不置可否。   瞿封杨的行动,其实对于陈九棋的狙击还是有辅助作用的,只是陈九棋一开始没想过要对着流量开火,但倘若他真的清醒而未阻止也确实犯法就是了,法务方面还是得听瞿封杨的。   因为事情进展得出乎意料的顺利,陈九棋即使腿完全没好,在梦里这卧床一周后,现实9月16日再进梦里,她也硬让小师妹推着她的轮椅进了峨眉娱乐总部的电梯。   在从医院过来的颠簸中,陈九棋都已经疼得一头汗了,故去项目组之前,她还去盥洗室洗了把脸要补妆。   小师妹看她手抖个不停丝毫不像能化好妆的样子,最后帮她叫来了阿依努尔。   团员之前去探望过她一次,但之后应该都被婉拒了,阿依努尔看到陈九棋这样,显然充满了同情,于是她还努力要找点话题转移陈九棋的注意力:“我听悯卿姐说了,你还会留在峨眉娱乐对吧?”   “嗯。”陈九棋感谢她的好意,于是也没有敷衍,“等复健好还是能经常见到的。”   “其实你转歌手也不错啊,你也是团里的副vocal呢。”阿依努尔在她眼睛上熟练地画着。   “幕后也挺有趣的,尤其是幕后的幕后,也许以后你们还会上我策划的项目呢。”   陈九棋开了个玩笑,她具体转行做什么,她们都不清楚,此项目也不是阿依努尔对话中以为的意思。陈九棋故意让她误解,也希望她们都不必挂念自己。   “那我等着那天了。”   但即使她们不担心陈九棋的未来,她们也担心陈九棋的现在,在项目组凭借久经金融场的眼光和上位者的气势锐利无比的陈九棋在如鱼得水的环境中,没想到这点。   陈九棋拿着项目组新做的材料,再淡定也忍不住嘴角的上扬,在狠狠夸奖过最先发现这个问题的实习生,又给全项目组多做了些许诺,又叮嘱道:“它这应收账款暴露出的问题一定要掐死了,现在还不到透露风声的时候。”   陈九棋之前看招股说明书觉得财务数据很不自然,那是属于直觉的部分,但实习生这次抓出来的问题,才是可以直接引爆丽锦影业雷点的导火索。   实习生在做财务模型的时候发现,丽锦六年发行过一次中小企业私募债,当时私募募集书中公布的当年财务数据中,营收和如今IPO提交的招股书不一致。   如果这能解释为审计期后对以往的年度数据做了一点正常调整,那接下来项目组仔细对比两版所有表格,发现丽锦除了资产负债这块财务数据不一致,甚至连应收帐款大客户名单都对不上。   有一位正式工兴致极高地应承陈九棋的叮嘱:“大家肯定都能保密,签了合同的。不过丽锦这造假已经是铁板钉钉,随便拿出一处它也解释不了啊。上市委要是看它经营风险,估计也得凉——   它说是应收款项回款良好,结果应收账款和应收票据完全没有相应的下滑,笑死。”   “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目的,小陈总说得对,如果他现在听到了风声,选择自主撤回呢?就达不到我们想要的效果了。”经历过峨眉娱乐自己IPO,资历较深的老孙敲打道。   老孙资历深,也油头一些,总是借机展现自己控制力和经验能力的同时,“小陈总”这种完全不符合规矩和事实却很适合讨好二代的称谓,就是他率先叫起来的。   但毕竟陈九棋当时就是要借这个身份使大家心里有谱,自然只能默许。   主要负责带实习生的小刘,思维比较跳脱,也敢说:“那我们是不是得下点公关,转移丽锦的注意力了?”   “唔确实,也是个好时机。”陈九棋看了看自己的腿,“送他家顶流多回几次热搜吧。”   小刘突然觉得自己失言,脸色忐忑夹杂同情,陈九棋伤势的具体情况对外界是保密的,但已经发布了退团公开声明,里面的叙述是陈九棋两年内不可能再胜任原工作。   这种声明当然是保守的,所以公司里也有人议论过,陈九棋会不会是彻底瘸了,还有风言说她截肢了。   陈九棋的伤势属于粉碎性骨折中严重的那挂,手术复位及内固定治疗不能解决小腿天然容易遇到的骨折延迟愈合,伤处又涉及到关节,综合造成的结果嘛,陈九棋能够直观理解的部分就是“医生对预后不乐观”,再直白点就是“大概率会瘸”。   但这在高空坠物的事故里却算轻的了,和原来的惨案相比,即使陈九棋还在时常会冷汗直冒的疼痛期,她心态上其实倒反而是轻松的。   不能跳舞练武这种事,毕竟不是原装的峨眉陈九棋,现实的她惆怅一下早就够了。   陈九棋不露声色地宽慰了小刘,又勉励了项目组,率先离开会议室,结果外面竟然等着个人。   “你怎么乱跑?现在不好好养着,以后疼死你。”瞿封杨甚至还有点絮叨,“阿依努尔都跟我说了,她们就叫我好好管管你,你听不听管?”   “……嗯。”陈九棋很无语,瞿封杨不爱说话的以前,她一边恨着瞿封杨不能多说几句一边还都听管得很,现在自然更不可能不吃这套。   所以果然……自己其实是0吧。   陈九棋感觉发现了新大陆,她面相柔和,只有气质里撑起一些强势和禁欲,结果就已经太招女孩子喜欢,以至于一直没认真审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属性。   现在她开始东想西想,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看了cp文这种东西。不瞒各位,她和瞿封杨也是有cp超话的,叫做“杨帆棋航”,光这个名字也可以窥得,大部分人站的是瞿封杨攻。   而且瞿封杨年下属性啊,大家都知道年下攻一般都是些啥设定,如狼似虎的,那车开得禁欲系的陈九棋都面红耳赤。   说实话,商业计划真没有刷cp文有意思,尤其在病床上的时候,数字只会让陈九棋的头也和腿一样疼起来,即使意志力惊人对自己狠得下心,但病人稍许放松娱乐一下大概也可以接受?   况且她现在也不再方便亲自出面参与交易所那边的游说商谈,因为受害人变成她自己以后,丽锦还是很关注她的行踪的,一旦陈九棋面见的人呈现异常,丽锦就太容易知道是峨眉在狙击它家的IPO,那么后面也就不太可能选择被峨眉收购,而是可能去投入外行公司的怀抱,那陈九棋不就做白工了吗?   所以陈九棋安安稳稳被瞿封杨送回病房,顺手又打开了一篇cp文。   丽锦IPO失败的时候,陈九棋和当时请的那两位主管茶话甚欢,但倒扣的手机上还是一些cp段子,内容是这种:   ------------------------------------------------------------------------------------------------------------------------------------   “是姐姐。”陈九棋也不知道是怎么读心的,这样反驳了。   动作却没有任何迟缓,她先把瞿封杨塞进了器材室架子后的空间,然后把剑隔在身前也挤了进来。   【好近】   瞿封杨偏过了头,脑子里却萦绕着对方略带着哑音的“姐姐”——真看不出来呢。   ------------------------------------------------------------------------------------------------------------------------------------ 第14章 娱乐圈狙击资本(14)   当老孙略带慌张地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陈九棋最先感到头疼的是如何能云淡风轻不露痕迹地,避开两位大佬的视线,让他们在瞟到屏幕前就把文章界面从手机上切到后台。   但消息确实听上去更头疼一点——   “领导,阎总不支持并购啊怎么回事?”   阎总,陈九棋瞬间就知道了,是那位CRO首席风险官,陈总裁的大徒弟。   老孙真是乖觉,瞬间已经给自己换了称谓,看来是终于知道下任话事人到底是谁了,以及,很可能阎总或她的秘书,正在老孙那边。   “没事,”狙击成功,陈九棋已经不是最需要下面人支持的时候了,“你请阎总有空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那边静了一会儿,很快老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阎总说,她很快过去您那一趟。”   陈九棋于是给老孙了茶馆的地址,并尽量快地结束了和两位主管的对话,送客后,打电话叫陪她出来的师妹帮她把轮椅推到门口去。   这种茶馆叫做茶馆,本质是会所制的,方便各种洽谈,外面自然也不是什么禁停区而是露天停车场。   阎总的座驾是辆凯雷德,她从驾驶座下车的时候陈九棋瞟了眼内饰,倒是改装得很有派头。   对方年纪接近四十,与电话里老孙这种油头也不免抖落出的畏惧相比,她看上去倒没那么严肃,只是不太好亲近的样子。   “阎总好,恕我不便。”这种情况是应该好好以礼相待的,但实在腿很拖累。   阎总“嗯”了一声,径自坐了下来:“之前没来看望过,不好意思。”   “阎总管的是企业风险,又不是艺人部的,不必抱歉。”   “但算了,这时候再说这些没意思。”   陈九棋猜想阎总可能是想起来怎么说自己也是她师傅的女儿,于情也得来看望的,这块确实是阎总人情做得不妥帖,不过心知就是了,陈九棋没必要也没余裕计较,能捞点便宜就捞点,捞不到还是要实打实说服对方,于是就先起了话头:“阎总对这次并购有什么疑虑呢?”   “收购丽锦,风险你认为有哪些?”   “财务风险的话,估值、筹资和后续整合,这三个流程里都有。”陈九棋并没有什么迟疑,“不过,我想筹资和后续整合的部分,不需要我的项目组来解决吧。   那么就说最关键的估值吧,丽锦影业价值持续走高,按它惯用的投行,拿市盈率预估值应该是百亿级别。   峨眉也是同行业的公司,丽锦和我们比,现金流也不稳,资金周转率也低,偿债风险很大。”   “所以我反对并购,你应该可以理解。”   阎总眯了眯眼,好像想看清陈九棋明知风险很大还要这么做,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似的。   “它现在亮出来的投行估值是一回事,并购时的估值又是另一回事,它自己还决定不了,主动权一般在我们。”陈九棋抿了抿嘴角,使得笑意控制在一个谦逊的弧度内,“估值的财务风险,主要来源于信息不对称,峨眉作为并购方需要获取掌握丽锦这一被并购方的相关信息进行决策,而丽锦显然不会主动披露对它不利的成分,因此当峨眉获得的信息不足,就容易对它的价值高估,从而以过高的成本获得了较少的回报——但是阎总,那些**,我们现在不都已经知道了吗?”   阎总点了下头,见陈九棋没有继续讲的意思,才开口道:“你打算怎么估呃我知道你有拉拢估值方的能力,IPO的事情我知道。”   “那我的答案是对赌协议、蒙特卡罗、商誉减值。”   陈九棋顿了一下,其实也有点拿捏不准要不要展开来讲,阎总看上去精明又严肃,但是风险模型和估值模型还是算隔了点行的,阎总到底了解几分很难说啊。   还好阎总表示懂了:“对赌的话,丽锦未达到业绩指标,原股东得给我们相应的补偿,这样确实可以把此次对赌视为我们购买的一份看跌期权。   不过以你展露的水平,用蒙特卡罗算期权定价,而没有比如市场法与二叉树相结合,我可以理解为,你打算给个偏高的估值,再在后续的商誉减值捞回来看来你对丽锦不是一般的看跌。”   “嗯,”陈九棋笑着指了指腿,“它值得啊。”   “那我理解,我们支付这边会采取现金与股份相结合的间接支付,这样到时候的商誉减值风险对峨眉影响不大。”阎总话说得波澜不惊,但信息量很大,“你本人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非常荣幸您能支持项目组的计划。”陈九棋敬了杯茶,“您是担心我复仇昏头了吗?”   阎总接受了敬茶,对陈九棋的问题却摇了摇头:“我没有问过你并购丽锦是否对我们有益,它发行端和影视剧资源,对峨眉娱乐的互补协同,是毋庸置疑的,我当然清楚你狙击和收购丽锦,从商业角度都很理智。   所以你谈财务风险的时候,没有让我转变看法,因为其实是丽锦从上而下灌水、捂嘴、急功近利的风气,在我看来与峨眉的理念、风格以及受众群体的特点都不相通,如果你因为商业上的理智,如此忍气吞声地原谅了他们,才比较令我担心。”   “您要相信,我选择峨眉,正是因为有陈总和您这样的人掌舵。”   “如果你之前说,我可能会当做奉承。”阎总严肃的脸上也多了点笑意,“但我现在相信,如果只是要出个气,没有峨眉,你最多也就是在联络其它行业战投上多花点时间,后续工作嘛,至少没有我来找你麻烦。”   陈九棋没有应承:“还是天时地利人和了。”   送完阎总出门,陈九棋放松更多,正好感觉到身后推着轮椅的小师妹松开了握把,便回了头调笑道:“师妹也觉得我们对话很无聊吧”   嗯陈九棋逮住了一个手将放不放悬在空中的墨镜口罩版瞿封杨,和一个撤得老远面露尴尬的师妹。   “你来干什么?”陈九棋当然轻易地放过了师妹,以免她夹在中间难做,但瞿封杨可不值得。   对方也没什么尴尬之情,而是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然地推动了轮椅:“回去复健吗?”   “你没事做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嘴上不客气的陈九棋已经手上更不客气的瞿封杨推走了。   “没有啊,哦对,我最近认识了一个综艺导演,你只要好好复健,之后我们可以一起去他的节目哦。”   陈九棋声明:“我已经有自己的事情忙了,不上综艺谢谢。”   瞿封杨“嗯”了一声:“那你在忙什么呢?”   瞬间电流窜过脊背,全身汗毛也都炸起来似的,陈九棋后知后觉了掉马的危险。只能说,到现在如果没有掉马,真是万般幸运的结果——   首先,瞿封杨但凡知道陈九棋现在在做什么,就基本等同于她知道陈九棋和她一样都是从现实进来的。但指望她不知道陈九棋在做什么,需要满足以下前提:   1 陈九棋昏迷的时候,瞿封杨和陈总裁已经熟络了,她们也显然达成了共识一起报复顶流和他的经纪人,但陈总裁却没有告诉瞿封杨,陈九棋的真实动向;   2 负责保护瞿封杨的师姐妹,和最近跟着陈九棋的小师妹,尽管都是很能唠嗑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类型,却保持守口如瓶,不曾互通有无;   3 尽管数次不请自来突击接送,但瞿封杨从不怀疑阎总以及陈九棋项目组的人像不像搞娱乐项目的,而且还具有极高的个人操守,从来没有听过壁角。   啊这,陈九棋可从来不敢相信自己是这么幸运的人啊。   她想观察瞿封杨表情试探一下:“你上次说炸鸡馒头什么的,那你平时很喜欢看动漫咯?”   “我可是老二次元了。”   “那最近有什么新出的吗?我们可以一起追的,不要那种你已经完全知道剧情的。”   瞿封杨突然停下了脚步,陈九棋向后仰头看她,却突然被她俯身圈搂,她下颌轻轻搁在陈九棋肩窝:“确实好久没一起看番了。”   陈九棋还没来得及反应,却泛上一股浓重的睡意,而这次她失去意识后也没有了穿越回现实的感觉,却穿梭在走马灯一样的片段中。   片段很合理也很现实,对赌标准很高,丽锦的老总当然有点怵,可看着虚高的估值,打的是拿到一半收购价就够本的算盘。   瞿封杨那边一直引导流量的团队阻缓公诉,却在谈判的关键时期引爆,这使陈九棋的谈判更加游刃有余,甚至直接让丽锦放弃了流量。   之所以是公诉也很好理解,警方调查竟然确定了,流量当晚确实清醒,甚至是和经纪人大吵一架从而刺激了经纪人的行为,这大大出乎了陈九棋和瞿封杨的意料,但提前准备保镖以后,即使矛头直指流量,也无碍了。   再之后陈九棋还釜底抽薪把她觉得丽锦能盈利的潜力项目暗渡陈仓分了出去,蚕食到最后,丽锦的高层权财两空。   梦境世界圆满,陈九棋舒了一口气,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周末应该去找下瞿封杨真人的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放弃了,评论区是触发了什么机器人或者刷评的么,不懂,没信息量的不回了 第15章 间章(1)   瞿封杨今天醒来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事情,翻了翻床头柜上的日历,9月21日周三,没有任何圈划的日程记录,前几天的格子里倒是填上了一些感叹号,啊好像是,前几天看到啾啾了。   她过得好吗?   瞿封杨想想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没有问的必要,她肯定过得好的,她那么善于社交,周边人都很喜欢她。要说过得不好也应该是自己吧。   她曾经那么害怕受伤和失败,所以不愿意将所有的情感完全交付于别人,那就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呗,也很舒服。   然后陈九棋呢,偏偏冲进了自己的龟壳,用关怀把自己的心防全都瓦解了,用爱让自己沉缅习惯了,让瞿封杨有了希望觉得自己可以被她拯救——   瞿封杨当然能感受到对方的的猜忌、试探。   甚至陈九棋压抑住的征讨她也能意会到,即陈九棋觉得自己不够爱她。   陈九棋也许是对的,瞿封杨自己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不爱她,不然为什么总是没有办法坦荡地反馈给她那些她带给自己的惊喜、仪式感或者理解包容呢?   就她个人的情感经验而言,她本应该认为是陈九棋要求太多还试图践踏自己的个人空间,她应该可以很快缩回自己没有烦恼的的世界里,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证明自己不值得被爱吧。   可是她似乎真的已经被陈九棋改变了,所以瞿封杨既不能怪对方的厌倦来得那么轻易,却又因为最后让她满怀希望的人再一次向她证明不该将情感寄托给充满不确定性的“别人”,感到疼痛的惨烈。   当然时至今日,疼痛已经淡去了,瞿封杨想起前两天看到啾啾时自己的心情,她是坐在一家茶馆里——好像场景有一些微妙的奇怪——总之,不知道为什么,她能回忆起一种酸涩和冲动,即使过去好几天也在心间如此充盈。   冲动告诉她,如果她能够学着陈九棋,不要把爱当作压力,而去认真地表达和关心对方,她们会有很好的未来。   可她有什么机会?她又有什么勇气?   大概得在梦里吧。   自嘲完,觉得自己反正也不配的瞿封杨滚去上班了。   律所离她家很近,走路就可以到,所以她好像是除了老板们以外起床时间最晚的人了。   也不太想吃早饭,会做饭和喜欢做饭完全是两回事,尤其她特别讨厌沾染油烟味,所以她完全没心思好好做饭啊,那么就半路路上便利店买个寿司放着吧,反正也不再有人在耳边唠叨说对胃不好了。   从兴趣而言,大部分正义人向往的应该是诉讼律师,尤其在做法律援助的时候。   下到村落工地,用力握住贫困的、弱势的同胞的手,去为他们争取应有的权利,那显然具有很高的满足感;   法律援助也可能遇到这样的一种情况,律师要进入的是看守所,面对的是一个蒙昧无知而犯下无可挽回过错的人,甚至面对一个作恶多端却竟然贪生怕死的败类,这时律师所捍卫的变成了辩护权本身,并可能因此不得不与广泛的社会舆论抵抗,却同样具有英雄的故事性。   瞿封杨当然不例外,但她家的家底不足以支撑她真的泡在法律援助里分文不取,她家的人脉也没能力给她安排一个完美的诉讼组师傅,所以她只能选择进个大所把剩下的交给命运安排。   最后的结果是,她成了一个主营保险法的非诉律师。   怎么说呢,非诉起薪高,又因为大所的资源能接触的都是些“万人瞩目”的好案源,但是,所里千万年薪的多半还是最顶尖的诉讼律师,就是说她走了一条大家眼里的“钱路”,同时其实到后面只是表面光鲜。所以这职业啊,既不能允许她从事兴趣,又不能赶紧财务自由,只能说命运照常没有很青睐她。   “小瞿,最近跟我出个差?”高级合伙人元女士戴着黑框眼镜,整体气质过分像哈利波特里的麦格教授,但对下属确实很良心了,“某龙头的股权优化及不良资产剥离,给资深的分成很不错哦。”   “好,老板。”瞿封杨简短地回复,虽然心里闪过了很多类似于分成多少她其实不太有所谓之类的吐槽,但当然一个字没说,因为她希望对话越快结束越好,最好元女士能直接微信找她。   虽然律师这个职业很要求沟通能力,非诉特别需要跟客户、跟交易涉及的各方密切协同,但这主要是为了工作而非单纯社交,所以她这样的“社恐患者”还有一定的立锥之地,只不过律所内部肯定还是元女士这样外向的多啊。   反正现在元女士带来的社交压力逐渐让她挂不住笑容了,但元女士唠嗑完,还力求让瞿封杨有参与感,问道:“小瞿之前那个刘亚助理的法律咨询是做完了吗?”   旁边的律师也很健谈加八卦,瞬间凑过来:“刘亚,那个大网红?带货的?”   “哦,他助理就随便问问。”   “是是,那个你也就随便答答,”元女士说到这一脸嫌弃,又转头跟小王说,“小王你不知道啊?我们律所和刘亚长期法务合作的。”   “那他助理咋了,发货划到手了想找保险公司理赔吗?怎么能找到咱部门的?”   “小瞿你跟他说。”元女士嗤笑了一声。   瞿封杨本来真的觉得自己有望悄悄退出这场对话的,但很可惜又被元女士想起来了,只好像AI一样平静无波地叙述:“他想给自己的狗保200万意外险。”   然后虽然有点缺德,但办公室里笑成了一片,确实面对这样离谱的咨询,总是很容易成为律所内部分享的乐子。   元女士说:“他本人保200万,核保都得想一想;宠物险这个额度,是个人都怕他骗保吧。   如果不是刘亚那边长期合作的面子,他这算盘,怎么敢打到我们面前来的?”   瞿封杨想,估计无论是刘亚还是他助理,确实可能身价比坐在这里哈哈大笑的每个人都高,居心是否叵测也确实不好说,但当时仗着刘亚的面子,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全然来浪费咨询资源的,确实很让她反感。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机会好好整治一下这些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双向治愈嘛,某种意义上前提是两个人都得有点心理缺陷。   九棋和小瞿应该还比较明显的吧,分别是那俩不同类型的依恋。   然后我停两天改一下第二个世界,其实纠结很久了,现在下定决心还是别太复杂了多吃两颗糖吧,希望顺利(假哭jpg)。 第16章 修真主角堆成堆(1)   还没来得及等到周末去找瞿封杨线下PVP,陈九棋发现自己的梦境仍然没有回归正常,而且流速都变了,她以一个小萝卜头的年纪打坐了一周,却完全没有迎来梦境的结束。   梦境的冗长令她生出了睽违已久的焦灼感,她开始向所有遇到的人打听瞿封杨相关的信息,但一无所获。   “你是哪天偷跑出去玩了吗?”她那古风版的入赘爹悄悄问她,“我不会告诉你娘,但是想把外面的小伙伴带到家学里来是不可能的啊,凡人千里挑一才能有踏上仙途的运气,带到家里却没那个仙缘难免枉生不甘反而结仇,如果真的是很好的小伙伴,你爹我可以帮忙推荐到仙门参与一下测试和招生。”   “没有,可能是哪天梦到的名字,就老在脑子里转。”陈九棋这样搪塞。   后来开始曲线救国:“教习老师,我们这边除了我们自己都有哪些家族啊?”   老师说:“陆中和我们齐名的还有甲乙丙丁,陆东就多了,戊己庚辛卯陆北仙门独大如何如何”   具体家族的姓氏陈九棋没记住,不知道是不是人在梦中缩水,大脑的开发区也跟着缩了,但结论是,她确实没听到瞿姓。   这样就会有两个可能:   1 瞿封杨是凡人出身。   2 或者这个梦境和瞿封杨没什么关系。   陈九棋感觉有点怅惘,换了这个世界而且保留娱乐圈世界的记忆和经验的前提下,她当然寄希望于早日找到瞿封杨的,能不能抱团取暖、要不要隐瞒身份再说,首先得确认自己这个世界是第几轮吧。   另外就是在这虚无缥缈的梦境中,尽管陈九棋以礼以情不辜负那些NPC角色,却不代表他们真的可以满足陈九棋的不安定感,而之前唯一有关现实能提供反馈的就是瞿封杨了。   但找不到也没有办法,如果自己真是这场奇遇唯一主角呢?万一这个世界有其它的拯救对象或者任务目标呢?那就只能来之且安之,先勤奋修真了。   毕竟壳子是修二代不是凡人,虽然记忆力被砍了,理解能力还顽固地超前,陈九棋的修真学前班也上得如鱼得水,而在修真世家里,能于同龄人中修炼占了鳌头,自然,大姐头的地位就也是你的了。   所以一两个月后,正在读经研究怎么能抄个近路迅速练气的陈九棋,被几个小弟七嘴八舌拉走了。   “嘉璐的小姨带了个妹妹过来。”   “嘉璐被骂得好厉害。”   “嘉璐哥哥快气死了怎么办啊?”   从“噪音”中,陈九棋得出的猜测应该是,嘉璐那熊孩子粗枝大叶和客人妹妹产生了纠纷,所以陈九棋本来以为自己应该最多劝个架,替嘉璐向他爹娘——也就是陈九棋的大伯大伯母——讨个饶。却没想到她到的时候,在场的竟然没有嘉璐小姨以外的大人,而嘉璐的小姨却躲在那个陌生的妹妹身后。   陌生的妹妹高昂着头,绷着小脸;嘉璐则涨得脸红脖子粗,圆圆的虎眼里忍不住噙了一泡人总说是小男子汉不该流的泪。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情形看着就很复杂,但从人情的角度,陈九棋所知道的嘉璐实在是一个顽皮但不坏的普通小男孩,也没法忍心看他一直这样,所以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进去解救嘉璐了。   她先礼貌向嘉璐的小姨问好,但看她那样子反正也主不了事,便直接转向了陌生的妹妹:“小妹妹你能说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九棋姐,她骂我!”嘉璐扯着嗓子告状。   陈九棋忍住了额侧要蹿出来的黑线,尽量用话术弥补一下让自己显得公正一些,以免触发这位妹妹的应激和抵触,搞得事情更不好收场:“等等也会问嘉璐事情经过的,但现在要先听听妹妹怎么说哦。”   她示意几个拉自己来的小弟先去安抚下嘉璐,转移他的注意力。   妹妹叫晏宁,和陈九棋本人反正没什么血缘关系,是嘉璐小姨的女儿,天赋似乎更高的双胞胎哥哥被她爹攥在手里,把拖油瓶女儿扔了出来,本来寄居在自己姐夫家族里的嘉璐小姨已经显得很不正常了,现在还要带着女儿寄人篱下,便更多风言。   结果最后听说小姨想要勾搭上位,又在前两天被爹娘耳提面命要让着妹妹的嘉璐终于在见到晏宁时爆发了,后来嘉璐前言不搭后语地哭诉道:“她手腕上戴的法器,我磨了爹好久,他都不肯给我买!凭什么啊——他们说得肯定都是真的!”   果然是麻烦事,陈九棋想,怪只怪大伯夫妻俩不知为何没有处理好,但修真界的父母和现实一样也不用考证才能当父母,而陈九棋本人嘛,有什么资格越俎代庖管大伯院子里的事情呢?家主是大伯又不是陈九棋她娘。   所以,陈九棋只能像个贾宝玉一样,问一些无关紧要的“妹妹读过几本书了”这种东拉西扯的话题,最后终于哄着说会让嘉璐向他小姨道歉以后,把对方注意力转移走,带着晏宁去家学里研究修炼了。   这事显然没有下文,陈九棋固然劝了嘉璐不要相信谣言,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说错了话应该去道歉,但嘉璐到底道不道歉还得看他爹他娘的意思,谁知道把院子里搞成那鬼样子还一直不出面是谁的算盘,最后嘉璐估计是没道歉的,气氛始终很尴尬。   然后嘉璐排斥晏宁导致有几个男孩子不太跟她玩儿,可同样也有小朋友为晏宁长相的可爱大献殷勤,陈九棋觉得总体没什么大事,算是和谐校园生活了,陈九棋自己偶尔和她一起研究研究术法,对方也挺聪明的。   直到嘉璐的爹找陈九棋和她娘过去,开门见山:“嘉璐沉不住气,天赋欠佳,我不指望了,我属意九棋做陈家的继承人。”   在陈九棋狭窄的视角里,就晏宁那件事来说,如果当真如此,大伯肯定会押着嘉璐跟他小姨道歉的,只有他觉得自己继承人不能为个外客折了面子,才会睁只眼闭只眼过去。   陈九棋她娘估计知道更多信息,已经开口拒绝:“小宗不敢入大宗,嘉璐只是年纪小,大哥你多栽培未来一定是好的。”   大伯说:“我们修真世家不讲俗世那些虚的,你娶了个凡人男人回来,怎么把凡俗的糟粕也学上了?”   陈九棋见她娘一时没找到话说,趁机开口:“九棋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个料,平时只是喜欢钻研仙术妙用而已,未来更想去仙门游历。”   她娘回过头忧虑地看了她一眼,但很快点头,以这个说辞拒绝了大伯,回到自家院子,却难得牵了孩子的手:“世家仙门总有利益纷争,你若做了仙门弟子,往后回来又该如何自处呢?”   她爹为妻子女儿倒了茶,却笑:“那就让九棋去陆北呗,陈家又不算什么要被仙门忌惮的顶级世家,若能在陆北那里讨个好师傅,比家里前程还好些,你何须为儿女忧虑至此?”   坐在飞舟上向北驰骋的时候,陈九棋看风景看得很认真。   蔽日穿云,掠过山尖,是瑰丽极了的景象,陈九棋当然超出了孩童的年纪,还是能沉得住气的,但就算成人第一次坐飞机都会兴奋呢,况且是这么反常识的造物,所以她眼睛也牢牢盯着下方的山河湖泽,望着似乎触手可及的丝缕流云,以及远处驶来的另一架飞舟。   中部地界的修真世家,送去仙门修习高深术法的起码每代总有一些,如果要计总数可能得按一二三四箩筐来数算,不过大部分更像是交流镀金,因此也多在自己地界上迎来送往,像陈九棋这样要去陆北的还是少数,因此联系过陆北又征询了陈九棋自己的意愿后,她就跟着陆北来招凡人的飞舟一起走了。   所以飞舟上大部分的孩子还吵闹着呢,甚至还有怕得失了分寸拽着大人不放的。   “你这小鬼。”带队的修士点了点孩子的额头,修士看模样还是个少年,因此说这话显得有点故作老成。   陈九棋突发奇想觉得,既然带队这么好说话的样子,应该不会管纪律,那她倒是可以去转两圈看看飞舟上会不会有有关瞿封杨或者其他值得注意的线索,结果还没起身,被拉住了袖子。   “九棋姐要去哪?”   是晏宁,她也跟着要去仙门了,理由是寄人篱下总不可能学陈家的秘传术法,也不愿意成为家臣,想要另谋前程日后再作报答。   大伯陈家主不是什么好人,好面子、护短,很在意他家那“皇位”;大伯母半斤八两,连自己妹妹都不能诚心诚意地好好招待。   但是,却也不是什么大恶人,晏宁想要去仙门,那声招呼他们还是愿意打的。   “呃去认识认识未来的师兄弟姐妹们?”   “不要去吧,有人来了。”   飞舟突然停了,原来方才对向飞驰的另一架飞舟是专程来截路的,一个艳丽但不艳俗的美女在拥簇中上到这家招生飞舟上,开口语气却很冲:“轩辕拓何在?”   刚才那个带队的少年修士站了出来:“谢大小姐有何贵干?”   “虽然我们爹娘都不同意,但你应该有自知之明吧!   既然你好不容易从乌龟壳里出来了,当然趁这个时候我们赶紧解除婚约”   她后面的聒噪挑事发言先不提,听到“解除婚约”,陈九棋就觉得不妙了。   结果很快她的预感成真了,看上去好好先生的带队少年,隐忍到最后突然爆出了名场面:“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   起点退婚流的修真文?龙傲天男主?   啊那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啊? 第17章 修真主角堆成堆(2)   到达陆北前,陈九棋开始暗戳戳打听带队少年轩辕拓的事情了。   这么大一个龙傲天主角摆在面前,肯定充满了有用的线索吧,结果是虽然他的背景作为小说非常具有黄金三章的特色,随便偷听下其他修士的闲话都能听到天才陨落故事里的跌宕起伏——也很符合这类小说里路人的口风之松。   可是21世纪谁没看过几本退婚流小说呢,这种设定实在平平无奇,找不到什么自己能下手的地方啊?   唯一好像有用的线索又是晏宁给的:“九棋姐,你别过去了,他让我感觉不舒服。”   晏宁的感觉好像一直蛮准的,可能寄人篱下总归敏感,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龙傲天男主很可能身份别有蹊跷,说不定是什么仙魔混血,魔气觉醒以后抑制了他的修为导致不进反退,但日后仙魔双修就会一个打十个、越阶家常便饭。   唔那陈九棋自己这个年纪,贸然掺合仙魔的爱恨情仇,大概很容易会被杀人灭口吧。   到达仙门后大家休憩了一天,第二天就开始选拔试炼。   望着似乎直入云霄的天梯,说实话陈九棋不是很想爬,就是说,现代社会新房有电梯、公司有电梯、商场有电梯,修真界大部分都是独栋和平楼,为什么这里要爬那么多台阶啊救命。   然后晏宁拉着她,非常坚决果断、一往无前地踏上了天梯。   漫长的天梯消磨的主要还并非什么心气啊斗志啊本身,毕竟纯从耐得住寂寞而言,陈九棋觉得自己在上面待个一年不成问题,可关键还是累啊。   十岁左右的身体,无论修二代如何天赋异禀、提前锻体,这个年纪很难支撑他们走很远。   陈九棋在陈家一直同龄佼佼,自然除了仙术运用以外体能也不是虚的,等她都有些累了,天梯很智能地进入了二阶段,陈九棋自己打了个激灵的同时,听到后面落得不远的几个孩子瞬间一声闷哼。   这个反人类的天梯设定,在二阶段突然又开始加上了威压、负重。   陈九棋在心里理智分析了下,恐惧这个情感是如何通过仙术进行模拟施加到试炼者的身上的,在某种意义上是不是刺激了大脑的某个皮层传递了某种信号——别怪她,她也不懂医学,纯属靠生物知识瞎想——   但尽管内心的分析功能没受半点损坏,可她确实有种警铃大作不该再向前的错觉。   就好像悬崖之上的玻璃栈道吧,只是玻璃肉眼可见越来越薄,最后已经薄到像一张反常识的玻璃纸,这就是威压赋予的恐惧罢了。这种程度,陈九棋还是可以克服的。   按照常理,三阶段可能是幻觉,梦境世界里的幻觉,听上去简直就是buff叠buff了,但事实上陈九棋没有走入三阶段,因为天梯突然塌了。   天梯塌了   这总不能是龙傲天男主在地底和魔族大战吧,也不该是他的戏份啊,陈九棋想了下走在自己前面的人,诶得,好像不只有晏宁么,自己说二阶段小意思以后让她不用帮忙按自己步伐走的   一边给自己施浮空减缓下落的速度,一边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晏宁好像似乎可能也是大女主标配啊,家庭不幸寄人篱下、双胞胎哥哥可能是小反派或宠妹狂魔、善于回怼说不定就怼炸了天梯的幻境基础呢?感觉就差了一个闭关老祖或者小师叔当cp呢   仙门的大佬施法兜住了底,中层弟子们出动安抚了新入生们,稍作平息后,有人开始下到坍塌的废墟里去。   仙门一共花了几天去平定天梯坍塌的混乱,倒不是有人趁机搞事,主要是仙门作为陆北的宗教兼政治首领,比陆中陈家这种可严谨太多了,遇上什么事情真的能沉下心勘查现场、排除嫌疑、多方询问,总之还有那么点办案素养。   排查天梯上人员似乎是从领先的往后依次叫走的,陈九棋虽然和小朋友们比有些淡定过头,但确实事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真的能把锅扣到她头上,那她至少知道自己现阶段的任务到底是什么了——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可惜不至于。   晏宁被放回来的比较晚,但腰间多了柄剑。   “挺好看的。”陈九棋顺口评价,没想到那剑就开始震动,像是静音模式打来的骚扰电话,而且手机的主人还没赶紧把电话摁掉。   晏宁虚虚握了下剑把,任它的震动撞击自己的掌心:“剑修苦行以求大道,如此浮夸外表,实非晏宁所好。”   台词韵脚统一很有决心,震动的剑也萎靡了,渐弱的嗡鸣像临死的鱼吐了吐几个最后的泡泡,下一秒逐渐开始变形,最后化作了一柄剑身狭长但甚至无锋的铁剑。   啊现在还没有小师叔祖,但已经出现了很可能包含上古剑灵的旁友呢。   但就是说剑灵和他的主人似乎有点太不见外了,这种变形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一个认识还没一年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能算太深交的姻亲戚看到啊?   陈九棋很想捂住自己的眼睛,但最后还是故作淡定地岔开了话题:“原来晏宁想当剑修,以武入道确实是条踏实的路。”   晏宁遂表达了一些“以一力降十会的清醒去体悟,以镜花水月的迷离去看待万事万物”的初步想法,然后灵气就开始往她身上涌去。   最后面对醒来直接筑基了的晏宁小朋友,陈九棋只能微笑:“恭喜晏宁找到了自己的道,不过缘法不同,想来各自的道也不同吧。”   一路享受天才称誉和其带来的压力(主要来自于自以为有皇位要继承的大伯),陈九棋被寄居在家的小表妹晏宁同志轻松翻盘,仙门选徒被各位长老抢着要的当然是能震塌天梯又在塌陷前拔得头筹现在还直接筑基的晏宁,不过可以确定这次没有隐世高人剧情了,晏宁去了坐镇仙门最强剑修的门下,估计以后是走大女主飞升路线的。   陈九棋的天才部分都被衬得普通,更不用说普通的真小孩儿了,但当长老们收敛争抢晏宁时的激动神色来观察其余弟子的时候,陈九棋觉得这种挑残次品的感觉仍然是不合适的。   毕竟什么组织的长治久安都不能只靠一两个人吧,所以就算你入门可以分三六九等,但别让小孩子那么早感受到啊,不然心境真的很容易歪吧?   搞法器的长老没咋参与对一看就要当剑修的晏宁的争夺,所以和其他长老轻飘飘的“可要来我座下”相比,她就算说同样的话也会显得诚恳一点,陈九棋当然愿意去她那里,最后整体下来,法器这边确实比那几个剑修长老招到了更多学生。   最开始为抢晏宁互相揭了一波短的剑修长老中,有一个酸溜溜地说:“证誓师妹最近可有的忙了,师妹座下也还没有得力嫡传帮把手带带新生,就不知道峰头筑基前的资源还够不够了?”   证誓长老瞟了他一眼:“我会自己炼啊师兄。”   带回峰头的安顿洗尘,证誓长老安排得还挺有烟火气,宴席最后嘱托小萝卜头们都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并开玩笑说:“以后可就没这个机会咯。”   沾到石枕的那一瞬间,陈九棋终于有了久违的脱离梦境世界的感觉,只是当她在现实里拿起手机看时间并打算速记一下修真世界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她发觉那些记忆比娱乐圈世界醒来浅淡了很多,好似不刻意去想就会像普通的梦一样迅速被扔到大脑记忆区的冷宫那样。   这不是一件坏事,修真世界一晚过去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如果久待,陈九棋很快就会难以分辨现实和梦境的生活重心。   而现在记忆暂时的消逝,至少使她对今天得继续做的投行工作还不陌生,不会丢了饭碗。   而当晚进入梦境时那种记忆逐渐加载回来的感觉,让陈九棋总觉得像是之前整得人脑震荡的记忆存储算法优化了,总之体验很良好。   唯一的问题是,这里的时间算法跳跃更加莫名,9月22日这夜的梦境直接加载到了两年以后,陈九棋已经筑基,她的身份就成了,一位入门失利但不是太失利的众星捧月,一位仙门某不错又不是很不错峰头的大师姐,与此同时,开始开挂逆袭的打脸流男主轩辕拓刚刚重回筑基巅峰并越级在月比打败了金丹师兄,剑痴流女主晏宁因为一些误会正被关在那种充满风霜刀剑的禁闭专用山谷。   “那位金丹师兄怎么样了呢?”   “他作为师兄竟然和筑基期师弟约定私斗,心胸狭隘不堪证道,所以被掌门也罚去紧闭了呀。”   隔壁峰的大师姐这么跟陈九棋八卦道,顺便抛出了一个晴天霹雳,“诶你刚筑基,第一次月比估计有点吃力,该认输的时候赶紧认输就好,别学晏宁妹妹逞强哦,那些个修二代找靠山搞黑状可太会了。”   虽然陈九棋自己也是修二代,但毕竟靠山不靠谱还远在陆中,所以深以为是,但她觉得有点微妙的另有其处:“呃月比的话,一般境界上会差多少啊?”   “咱这个辈分都在一块啊,那最极端就是筑基初期和金丹巅峰咯,进境最快的几位师兄据说打算收个挂名弟子了,他们收弟子以后就不来我们月比了,这样一般大家都集中在筑基巅峰吧,”   没问题吗?真的没有问题吗?轩辕拓那届和自己可以差十年的修炼时间了吧,不要为了显得场面热闹就把大家都聚在一块擂台乱斗吧?   陈九棋提前感受到了会被暴打的无奈。 第18章 修真主角堆成堆(3)   陈九棋真的踏上擂台的时候,她对挨打这件事本身完全是一个躺平的心态了。   毕竟嘛,修真文主角嘛,须血海深仇为动机,天赋要有逆天改命的余地,少年成名功绩就该独占鳌头万年一遇,性格最好是嫉恶如仇睚眦必报,越个大境界打擂台才扮猪吃老虎得痛快   那这些可以完美衬托主角越境打脸的设定,并不配当主角的陈九棋就忍着吧——   忍你个头?   修真就可以不符合基本社会常识了吗?这种完全不利于学生成长的制度是怎么存活这么久的?   你金丹筑基定期交流指导,是好的,你搞个擂台搞个排名还有奖惩机制,是不是过分了点?   卡在每一代后几届的弟子,就活该挨打挨到前面的师兄收徒弟吗?   陈九棋铁定要写条案劝谏改制,至于成不成嘛,虽然直接涉及主角们剧情的部分,比如选山头、月比这种都很不合理,但看天梯坍塌的调查啊、山头内的日常生活啊,都还挺有秩序的,鉴于轩辕拓和晏宁的剧情都过去了,那陈九棋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劝动高层们的。   然后她就老实去挨那第一次的打了,不然谁都能没体验过就张着嘴随便提议,陆北仙门不要乱套了?   做好心理准备的陈九棋,和对面师兄见过礼,对方拔剑、陈九棋祭法,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只是筑基初期和中期的区别,但对方的输出水平确实是自己没法媲美的。他拿的剑显然很沉,但行剑却反常识地很快也很精准。   陈九棋随手先扔了两个障碍和束缚类的术法,虽然没两下就被师兄劈开,但靠着这瞬间,陈九棋往后撤开了距离。   小说里剑修一般都是同境界最能打的,但抛去两位主角和他们的师傅啥的,陈九棋认为这个结论对于这个世界的大部分普通修真者而言应当限于擂台,因为目前看到的两者的区别很明显但优劣难分。   剑或者其它刀枪狼牙棒,一方面是去修炼对应的武术强身健体,另一方面就是更重要的修为提升,修为带来的仙力主要用于附着加持这个武器,当你的仙力更为充沛,你可以使出更具穿透性、破甲性的剑气,或者使剑更轻更快。   搞法术的,相当于就没有武器那个基础白板杀伤力,他们相当于直接把仙力当飞镖当绳子用,但这种比剑气更复杂且没有附着物的仙力幻化,就要求了更多的控制力和一个祭法的前摇时间。   因此法修需要反复记忆练习法术,这些法术的诞生就是前辈们为了更快更直接地达到不同目的,确定的对某一功能实现最合适的固定操作手法。   学法术和练武术的成本差不多,基本也只能主修一边,有的剑修会点法术、法修会点武术,但那就好像职业拳击手与短跑体育生的区别,对打的话,基本拳击手可以三下五除二放倒体育生。   而更寻常的是,法修根本不在乎除了修为自带洗经锻骨外其它的体质提升,因为自己法术功能性远强于剑修,同时攻击范围也更大,后者在实战中辅以偷袭或风筝战术优势更为明显;   剑修只了解几个生活技能法术,嫌弃空手施法和挥剑冲突还比剑气繁琐太多,最重要的是攻击力还偏低。   以上也是为什么两个流派还能并驾齐驱。不然要么变成全员剑修,辅修一点小法术;要么变成全员法修,各自选喜欢的方式锻炼身体。   然而这在擂台上就产生了对剑修的天然的优势,毕竟擂台就那么个篮球场大小,剑修但凡近了身抓住对方,法修没时间祭法,一般体质相对弱又没有格斗技能,那剑修空手就能爆锤。   这样擂台施加的导向,却并没有让法修考虑增强体魄,反而大多转向了轻身、浮空等法术的进阶开发,力求能以较小的仙力输出,达到擂台赛全程覆盖的效果。   陈九棋现在就开着轻身,再加上她算是少数辅修了武术的法修,此刻倒也还算有来有回,没彻底落入下风。   但不是靠着证誓长老给的辅助法器帮助仙力的准确分束,那么复合多重法术的持续就会浪费她大量的仙力;   不靠着她给的防御法器笃定对方打不出致命伤,那么陈九棋就有太多值得瞻前顾后的时刻被对方趁虚而入。总之陈九棋打筑基中期,压力已经很大了。   所以筋疲力尽打完这场以后,看到被金丹期师姐直接扫出擂台吐血的一位筑基巅峰师兄,陈九棋只能说心有戚戚焉,可能换她跟筑基巅峰师兄打估计就是她吐血飞出去了。   第二场遇上差不多水平的,第三场就真遇到了金丹期的,这位师姐是那位最强剑修山头上的,上擂台前还拉着陈九棋说悄悄话:“师妹,咱们练手个百儿回合,你认输便是。”   陈九棋表示疑虑的时候,师姐笑了下,原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尽管大家都是修真之人,理应无愧于心一往无前,然而事实是,当被安排到实力差距太大的场次,还是有很多人会选择事先谈拢的,毕竟无论什么身份对这个方案都有头疼之处。   修为低的人呢,嫡传被自己山头的地位架着,怕输得难看;外门则怕受伤太重,毕竟自己不受重视没那么多好药调理。   修为高的人里,嫡传怕自己但凡手下狠了、姿势不够好看,都有胜之不武的嫌疑;外门则最怕发生晏宁那种事故,被人家师傅或长辈找麻烦。   这位师姐虽然是嫡传,但也不想拂了陈九棋的面子,见陈九棋还作思考状,又劝:“师妹万勿逞强,贵峰金丹以上多为垂朽外门,无论如何越不过你去。”   陈九棋赶紧表达了谢意,但心里不免想起晏宁的事故,就是说,在大家约定俗成越级太多会谈一谈的前提下,小反派要多么跋扈、晏宁又要多么一根筋,才会发生那种把晏宁逼到极限爆种反杀小反派直接干植物人了这种事情。   陈九棋和师姐友好切磋了一会儿,正要认输的时候,突然眼前被突然的光一闪,一道极为锋利的剑气擦着擂台中心就过去了,虽然显然控制力不足,但躲了过去的陈九棋也确实被吓得不轻。   师姐连忙跑过来,解释这剑气和她没关系,她是要好好遵守约定的,陈九棋点头:“没事师姐,我知道,您看这裂缝吧,从禁闭谷那边一路劈过来的。”   “啊?啊啊!”师姐打了个寒噤,“那里还有什么隐世老祖被惹怒了吗?   希望晏小师妹在那里还好,诶不,是不是得找掌门求个情赶紧把师妹放出来啊?”   陈九棋心想,这个点加入老祖cp是不是有点晚了,好像还是剑灵线更靠谱一点,那说不定这道就是你晏小师妹整出来的但对着这位师姐,陈九棋只能微笑面具。   晏宁晋升筑基巅峰的消息很快传遍仙门,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威力巨大的一剑已经超出金丹水平太多了,一时满城风雨讨论不断,而陈九棋决定闭关认真撰写她的关于月比如何改制的方案。   话说,有事业目标的时候,陈九棋一点也没在想瞿封杨到底在不在这世界的事情了,充实的生活、值得改造的组织,真乃消除情爱第一妙计是也。   在这样的生活中,陈九棋开始往管理层发展了,改制、进执法堂、顺便打理打理执法堂,走的当然不是那种铁面无私路线,陈九棋嘛更像是去当政委兼工会主席的,毕竟她那修为只是勉强够得着“天才”边儿的水平,师傅也说话也就有点中不溜秋的分量在重大会议列席而已。   而且没有任务目标,办事就不必紧张,陈九棋温水煮着仙门这锅青蛙,默默关注着轩辕拓和晏宁的近况,然后在周五收到了晏宁的历练邀请。   女主带飞,没啥不好的,除了有炮灰阵亡的危险,但剧情线送到嘴边了,不咬钩也不是陈九棋的风格:“晏宁有计划好的路线吗?”   “想去陆南,九棋姐有什么建议?”   “陆南风景确与陆中陆北不同,最南与魔道接壤,不如游历边境诸城?”   晏宁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接下来明明早就做好路线规划的晏宁,详叙了各城势力和一些可以前往的秘境,并表示她们最好再找个丹修或者医修做后勤,因为仙门内部很少,可以去陆南雇,她的一位师兄给她介绍了一些中间人。   她还算了算说,回来的时间估计差不多赶上仙门这一届的招生,所以正好可以接一下招生任务。   主角都想好了,陈九棋当然一丝不苟照办。   末了,晏宁提起:“我还挺仰慕德齐城主的,在仙魔和平交易的前提下,法度节制没什么纷乱,配得上‘德齐’那样意味着‘于公于私品德无缺’的尊号,却不知道我们结婴之后会被怎样称呼了。”   “我倒没怎么想过这件事,也还真没深究过比如我师尊为什么叫证誓呢”陈九棋拍了拍脑门,“被世家姓氏为重的观念带跑了,所以这些尊号以修真路上的功绩经历取代了大家一开始姓甚名谁,倒确实也是种斩尘缘的办法。”   “是啊,所以一旦尊号确定,除了世家人,基本就不再使用俗名了,也很少为后辈所知。”   那自己很可能忽略了很多事情啊。 第19章 修真主角堆成堆(4)   陆南欠霜雪,春去皆郁蒸。不用说凡人,修士也穿得清凉不少,随便路过就能看到荔枝肉一般的雪肤大片大片暴露在外面。   妖娆的婀娜的时不时抛来媚眼,男性也有半赤着上身肌肉劲道神色轻佻的。   在陆北陆中都正常穿着宽袖大衫的明显古代背景下,岭南民风至此,实在有点突兀了。   陈九棋作为现代人都难以直视,晏宁虽然惊讶却接受度良好,问及就是:“与魔陆接壤,民俗融汇,故而大胆许多吧。   我想,情爱自然,不必违抗,这些姐姐们坦荡于内心,不失为一条求道之路。”   “行,领略民风的不同、理解大道的三千也是历练的目的了。”   陈九棋肯定是肯定了,她承认晏宁确实有女主该有的胸襟和同理心,但抬眼还是抬得很艰难。   因此,她错过了沿街酒楼上的一瞥。   下榻的客栈总体十分整洁,但人员管理松散。   安置了防御术法和行李,分头又在城里转了转,看着时间差不多,陈九棋和晏宁才回到客栈楼下,就这掐好时间喝口茶等人的功夫,各种三教九流都围过来兜售了一轮,有卖续骨膏、洗髓丸的次品的,也有卖假武功秘籍的。   陈九棋烦不胜烦,吓唬走了第五个来兜售的,就随口问店小二:“这种卖假货的该上哪举报抓起来?”   话音刚落,有来人轻笑:“尊客修为在身,面对奸劣愚民,不以行侠仗义,却想着告举于官府,罕见罕见,是什么道理?”   “既然他奸劣且愚,打他自然不可能让他改过自新,不只能教他学会欺软怕硬么?   我现在路过此地,往后天隔千里,他继续坑蒙拐骗骚扰别人,我们也管不了——这样算什么行侠仗义,不只是暴力发泄吗?只有交由官府长期改造德育,才可能有好结果吧。”   对方点了点头,旋即在陈九棋她们桌落座:“我是相睦,坤叔介绍的。”   “坤叔应该告诉过你,我们是去干什么的吧?”   “渊下遗迹,十年一遇。”   相睦接下来的话基本很少,对于晏宁几个探底问题回答得都很简略,虽然给足了信息点,但和刚才笑着说“罕见罕见”的样子,显得不像一个性格。   所以陈九棋打量对方神态,问道:“你现在倒是惜字如金?”   “不感兴趣的话题,我何必废太多口舌呢?”   相睦看陈九棋不接自己反问句的茬,又挑衅道:“我一看便知道你们是陆北来的,你们跑得了和尚仙门跑不了庙,所以我一个字也不用问你们。   你们要有我的眼力,早就不必问这些无聊之至其实根本没法求证的问题了吧?”   陈九棋对挑衅没什么感觉,但晏宁被冒犯到冷下了声线,但这几年的陆北生活显然狠狠塑造了少女的口音和措辞,以至于虽然仍然很有气势,却没有当初骂哭嘉璐那么扎心了:“这位姐姐,陆北仙门家大业大,我们弟子坦坦荡荡,自然好辨认;您这大隐隐于市的,叫我们怎么猜?   合作全凭自愿,大不了您转身出门咱一别两宽各自换人就是。”   “一别两宽不是这么用的。”但相睦也不解释她觉得要怎么用,没继续抬杠,人蔫了下去,看样子算是服软。   “其实我们倒也不是完全看不出你是什么人。”   陈九棋示意晏宁也别上头,又对着相睦开口,对方听闻眼神闪了闪,显然对此很感兴趣,陈九棋也正是觉得相睦对这个感兴趣,打算满足她的愿望说来缓和缓和气氛。   “你身上穿着并不服帖,有乔装或微服之嫌,语气行姿加上刚才关心的话题,公职人员概率很高,至少与城主府有牵扯。”她又轻轻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您看上什么要和我们同行,不过想来您既然来这儿,应该是打算履行结队的义务和责任的。”   “嗯你说得都对,所以”   “那接下来我们详细讨论一下行程和各自想要达成的目的吧。”   陈九棋假装没听见因果连接词,心里觉得这位对话题要求颇高的朋友自己续话题的能力很差,虽然有点笨拙的可爱,但不太合气氛——   陈九棋看了看晏宁的神色,觉得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话说现在这样这个团队里陈九棋好像是什么奇怪的调和剂。   秘境的入口就在那千仞苍崖之下、惊涛骇浪之中,每次出现都是固定的位置,没有什么要去上下求索的难度,非要说的话,入门的难度仅在于有没有那个持续潜水的能力,然后到入口门前有没有足够的灵石激活传送阵。   陈九棋作为法修,但就她和晏宁而言,肯定是她负责避水,新加入的相睦没说自己能不能行或者掏出三人份的丹药,所以第二天到了地点,陈九棋也就没问,一起带下去了。   反正我带大家团体行动的诚意摆在这儿了,接下来就看您的诚意后面出几分力了。大概是表示这么个态度。   晏宁不是特别明白,还问陈九棋为什么不让相睦先出点诚意。   尽管她是一个笃行于道、富有同理心的好修士,但不是那种会率先伸出手表达诚意的伙伴。   两年的陆北生活改变她的口音,但还没有治愈她的内心,师兄姐的友善还不足以填满她被父亲抛弃又寄人篱下带来的不安,现在她只能反馈给你差不多的信任,但要她主动是不可能的。   有点像瞿封杨。陈九棋冒出这样的念头,昂,她很清楚晏宁和瞿封杨没什么关系,只是说,这种性格很熟悉也比较容易处理:“没事,你担心的话,你就负责殿后吧盯着她,我打头。”   晏宁点了点头,陈九棋便走到最前面去探路。   没想到不满的是相睦,原因还很奇怪:“你放心让人走你后面?你们这种呃,喜欢观察细节的人,不都是喜欢吊在后面的吗?”   晏宁又冷下脸,似乎觉得攘外必先安内,不给这家伙来一剑不行了。   陈九棋笑了笑:“相睦的眼力不也是很好吗?客栈里说‘一眼就知道’的人,显然比我半蒙半猜的强吧?那么大家并排走算了,或者你想怎么样嘛,说说看?”   相睦瞟了眼晏宁:“剑修开路不是更合理吗?你个法修逞什么能,遭遇战突发情况拉不开距离怎么办?”   陈九棋当然知道更合理,但晏宁不放心你啊姐姐,还好相睦没等到陈九棋的反应就很快自行败下阵去:“好了好了,她年纪小,算你们师姐妹情深行吧,我开路,你们跟紧点。”   这个人很奇怪啊,仔细一想,她对着陈九棋的时候确实一直话挺多的,甚至有点刻意的絮叨,其实是对晏宁比较冷淡,而从正常社交而言,晏宁是和坤叔联系的人同时修为更高,因此相睦首先应该对她友好以待,即使是想占据小队主导权,也不需要区别那么明显,作为陌生人又不存在**的部分,将陈九棋从晏宁那边拉拢成相睦的支持者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从眼缘的角度恐怕也不甚合理,如果说是陈九棋在客栈里的言论引发了她的兴趣,但晏宁又没有反驳某个观点,对方为什么一开始就很明确地对晏宁不感冒呢?   虽然整个分析没有任何证据也并非不能以其它情况解释,但至少在陈九棋心头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绿荫深幽,但处处都不显得轻松怡人,草叶不是颜色深到发紫就是带着锯齿,怎么看都是危险物种,“自告奋勇”去开路的相睦,捏碎了一丸丹剂,丹剂顷刻化为看上去也很危险的绿丝,然后她手指灵活地牵拉着这些绿丝,轻轻拂过道路两边。   植物纷纷向两边倾倒,晏宁跟在相睦身后却不敢放松警惕,反手握着她的“无锋剑”,好像觉得下一秒植物会反扑回来似的。   陈九棋也不劝她说什么相睦看上去没那么不靠谱,只是自己默默多分了点注意力在其它潜在的危险和机遇上。   于是她很快注意到,这里仙力的流向不太对劲,它是杂乱的,但在相睦拨开植物导致一种类似穿堂风的效应时,在风的吹拂中,仙力连成了一条若有似无的线,向西边指去。   “这个秘境这么多年都类似于一个灵药和矿藏仓库,大部分品质不算特别高,但小陷阱像地雷一样多、隐蔽又麻烦,所以第一次勘察后边城城主集会决定,默认开放给金丹以下的修士,进来的传送阵是南城为了可持续发展后来加上的,使大家可以少走一点弯路,灵石呢又正好可以作为秘境内部的仙力流动和维护。”   自称南城本地人懂得多的相睦在陈九棋指出这个异常后,停下来到她面前解释,“因此,要说连线的话,应该是受到稀有灵矿或仙草的吸引了吧。”   “了解了,谢谢,那我们往那边走?晏宁是进来找火蕴精石的,你说是来采药的,没错吧?”   “没错没错,那你是来找什么的呢?陈道长~”   作者有话要说:   封控不知道为什么封出一堆要手写的材料,一百年没写字的老骨头都要写断了。   结论:还是打字好(哭)。 第20章 修真主角堆成堆(5)   晏宁正把剑背到身后,很务实地打算建起营地,点火热个干粮,听到相睦的话,远远扬声怼道:“仙门求道,可也不是牛鼻子道士,你的语气也好奇怪,收敛一点别惹我们!”   相睦问:“奇怪什么?”   “晏宁还小,别逗她了。”陈九棋决定把话题岔回去回答下她的问题,于是想了想找什么,呃   陈九棋什么都不找啊,有值钱的能带点就带点出去,找找自己在这个梦境世界里的定位比天材地宝重要太多了。   虽然她有勤奋修炼以备不时之需,但也没对修为本身有过分的追求,所以想了会儿,她说:“随缘,可能是在找人吧。”   “陈九那叫啾啾吧,啾啾不也很小吗?十三四岁,就跑下山装老成,不是自找危险吗?”相睦此时却对之前自己问题的答案一点不感兴趣似的。   “十六了谢谢”陈九棋头疼地横了她一眼,似乎修士筑基后整体年龄生长都比较迟缓,方便大部分资质平平的人结丹时也起码能维持在一个中年的年纪,当初掌门山头的师姐劝陈九棋说证誓长老的山头已经结丹的都是“垂朽外门越不过她”,就是指这些人资质较差勉强结丹寿元将尽没有什么前途。   反思一下,筑基初期的陈九棋现在长着和现实世界里十三岁左右差不多的身量和脸,抽了点条正是“骨瘦如柴”的时候。她自己在门内改制的时候不觉得,出来安排舟马住宿的时候不觉得,但相睦点破以后,看着对面正熟的御姐和她那有资本清凉的曲线,再看看晏宁的肌肉暴萝,陈九棋忽然觉得自己用这身板说话底气都不足了。   “十六也很小啊,这个年纪就多依仗一下大人嘛。”相睦打算摸摸陈九棋的头。   陈九棋当然避开了:“那我是不是要叫相睦阿姨?”   “你要叫我也不介意啊。”   插科打诨过后,陈九棋去帮晏宁搞营地了,相睦这次倒是很老实地过来出力,没多说什么怪话,一时相安无事,陈九棋就拿出了纸笔,大致绘制了已经探索过的道路,并圈划了接下来方向,向两人征询意见,当然没有异议。   “那我们先往西边走,如果在十里之内,无论成败在天黑之前返回到这个营地,因为和市面地图比较的话,以我们进来时候的标志物方向来看,现在位置本来就偏西,在那边停留有点太靠近边缘了,而从那边直接深入会被山脊阻挡,很难绕。”   “原来是这样,没问题。”晏宁率先支持。   相睦无可无不可,有的时候陈九棋会觉得她是专程来当保镖的,什么找药材啊丹修啊,陈九棋特意点明她才会象征性附和一下,表演一个“嗯,是有这么回事”,但演技约等于不存在。   因此,当晏宁要的矿石被发现由一只金丹巅峰的魔兽守着的时候,晏宁眉头紧锁考虑如何击败、陈九棋对女主很放心所以应该忙着考虑自保,相睦作壁上观似的淡定,不说与旁人绝对看不出是一个团队。   晏宁劈出过超过金丹实力的一剑,但那是在禁闭山谷各种剑意、她顿悟突破等各种加持下的爆种,而且光一剑的压制并不能击溃一个稳定金丹巅峰的对手。   “魔兽看护火蕴精矿,想必生性喜火,我可以尝试以水法骚扰它,不过以我的境界,恐怕能做的有限,或许相睦有什么削弱对方的丹药吗?”陈九棋终究没忍住对晏宁“以小搏大”的忧虑,放下自保的考量,转而替她向相睦求助。   相睦本来背着手站在一边,听到陈九棋的问题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右手指了一下东边突出的山石:“我们到制高点去,风向对的话,晏宁跟魔兽打起来的时候,我给你的法术加点料,如果能从皮肤渗入,那达到削弱效用不难。”   去了制高点,其实离战场后撤了不少,于是陈九棋自己的准头属实是个问题,总之开始一波似乎没一个碰到魔兽身上,只是让它平白狂躁了不少,还好晏宁战商很高,看形势不妙就打起了风筝战术,反正魔兽不敢离开自己护着的矿点,以动打静倒是游刃有余。   等到晏宁发动第二波进攻的时候,陈九棋已经可以较准确地给魔兽带去骚扰与麻烦了,有的从它眼前擦过,有的在它脚边溅起水花,也有打到它尾巴上的,而相睦明显实力在陈九棋之上,她甚至可以预判陈九棋发出的法术命中情况,手上像橡皮泥一样揉搓着的紫色药光每次只会精准附着能与魔兽产生接触的攻击。   最后这场战斗下来,收获圆满,陈九棋的实战控制力大为增强,晏宁自然更是又一次体验到了逾越金丹的剑意。   当晚回到营地,晏宁在帐篷里直接淬炼矿石,方便升级她的剑,陈九棋和相睦坐在外面烤魔兽肉——   虽然修士口腹之欲不太重,但有好的能量源还是可以多摄入一些的。   魔兽和魔修虽然都带“魔”,但只有魔修身为人类不行大道、行事接近邪祟,才会沾染业障,将身上的仙力污染为魔力。   魔兽身为野兽,灵智未开,弱肉强食皆为本性,在修炼大成前不会被天道认定为有罪,故而身上还具备血肉灵力,待其化身之后,大部分延续本性肆意杀戮,灵力才会堕为魔力;   而能回头是岸、修行赎罪的那些魔兽,则反而更向普通修士靠拢,没有魔力的化形魔兽会被视为仙兽瑞兽。   金丹期的魔兽自然还没到化形的阶段,一身上下都属于很好的能量源,于是大家不辞辛苦地把它带回来了。   而且陈九棋也早预料到过这种获取猎物可以烤肉的情况,还带了不少调料。   “你这油里是什么?还挺辣的。”相睦两眼一亮。   陈九棋本来顺口就要作答,答案都快从嘴边滑出去了,突然转了个弯:“你猜?”   “不知道啊,反正不是葱蒜也不是辣椒花椒。”   陈九棋抬眼又打量了她一下:“是食茱萸,捣滤取汁,和石灰搅后成艾油,历来驱腥膻用的。”   相睦“哦”了一声,向陈九棋伸手:“懂了,我来烤吧,篝火你掌握不好火候。”   她将木签一转向中间凑去,翻动的时机确实选择得熟练很多,等到魔兽肉烤热、收紧了,她先刷了油,再抹艾油,量也把握得极好,在篝火上方将滴未滴,发出诱人的香味与响声。   之前相睦问食材的时候,她凭直觉转了个弯埋了小坑,现在被“袖手旁观”的陈九棋闲下了手,自然也空出了脑子,她试探的心思又蠢蠢欲动了:“说起来”   “嗯?”   “相睦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呢?”   相睦顿了下:“‘相见恨晚’的‘相’,‘’和睦‘的’睦‘。”   猜想又一次被坐实了,和往常一样,当成功通过旁敲侧击揭晓一个预定的情况,陈九棋会自然生出一种满足与兴奋,这种上头的感觉甚至有点上瘾,使得她一直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喜欢通过斡旋与太极做调查。   怎么说呢,这种行为的外在,是一种不违背道德,在可能工作中甚至像梦境世界这样时常具有非现实元素的情景里,都能称得上“聪明人”的表现,甚至可以理解为,金融人对“信息不对称”本能厌恶的实际应用。只是在情感关系里,也能非要掌握比对方更高质量的信息吗?   陈九棋的心理医生暗示过她答案是“不应当”,不过她当时怀着微微的歉意,表示自己似乎不太可能克服这种控制欲,于是她也接受当这种“聪明人”的负面影响,即在信息不充分的条件下只会变得极为焦躁,愈发想要攫取信息,愈发得不到,最终陷入恶性循环。   “为什么叹气?”相睦听到陈九棋“唉”了一声,就问她。   “你会隔音吗?我们两个聊聊。”   相睦放下刷油的刷子,右手设了个对应晏宁修为的障,点头示意她可以说了。   “相睦有双’目‘双’土‘,还多了个’木‘的偏旁,让人觉得和一个名字的结构分外相似。”陈九棋没看她,垂着头拨弄剩下的魔兽肉,“是吧瞿封杨?”   相睦错愕地看着她,很快又冷静下来:“嗯确实,你怎么发现的?”   “你也没太遮掩吧?你这个态度和行为,谁都会发现疑点的。”   陈九棋先吐槽道,主要她也没怎么想过在梦境里和瞿封杨相认的具体情形,没想好聊天该说什么才能显得自然不尴尬,又怎样能默契地把现实里的前任关系、上个梦境的放纵故事都先避开别提。   “但这几天里在秘境又没有外界沟通,你是怎么突然想通我的身份的?还是说你在客栈就看出来了,只是一直没挑明呢?”   陈九棋觉得她的问题有些抓不到重点似的奇怪,而且她反应好像太平静了一点,直觉和逻辑都告诉陈九棋不对劲:“呃你先说说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隐瞒姓名确属失礼,不好意思了。嗯虽然我是南城城主,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来意,只是对你们感兴趣。”   啊,这家伙是觉得我只是作为修士戳穿她的俗家名姓吗?   陈九棋觉得她要是接下来继续开口挑明大家都是现实来的,场面会很尴尬,但她也编不出说辞说明是怎么认出她是城主的了——一些平平无奇的两难境地诞生了。 第21章 修真主角堆成堆(6)   “你简直是个木头”陈九棋嘟囔了一句,猜想上个世界末尾自己的担心纯属白担心,不需要三重条件无比幸运,自己当时也没有掉马的风险。   她怀疑除非自己主动把一切摆明,瞿封杨是绝对不会意识到自己是现实来的,就算她发现梦境里的陈九棋具备现实的一些特质露出一些蹊跷,估计也会用种种方式说服她自己,比如现在强行认为陈九棋只是在戳穿她的城主身份。   “你的常识和逻辑呢,瞿封杨?我是什么身份和修为,会直呼边城重镇、受人尊崇的一位前辈城主的俗家名姓?如果我是发现你是南城的城主,我要戳穿也应该说’似乎与德齐城主的名字有相似之处‘,而不会叫你的名字。”   瞿封杨这次的表情才是符合陈九棋预想水平的错愕了。   “食茱萸不仅是最热门用得最多的辣味调味,你治下所在的陆南就是主要产地。”   “是这样啊”   “你怎么不干脆以真面目来见我?反正你也一点没用心饰演你的城主人设。”陈九棋尝试让语气更轻松,显得像个玩笑。   但瞿封杨听言,却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显得有点颓丧了。   你怎么了?你瞒着我什么吗?陈九棋本能有了这些疑问。   但是陈九棋想到瞿封杨之前别别扭扭的保护,想到瞿封杨没被戳穿前那些荡漾的张扬和得意,突然觉得颓丧的她会让自己不顺眼,所以怎样都要克制住自己问那些问题的欲望,免得让她的颓丧加深了。   “挺好的,我之前一个人在这里还挺忐忑的,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现在总归安心一点。”陈九棋斟酌以后这么说道。   瞿封杨看着她,然后往嘴里倒了颗丹药,恢复了原有的外貌,虽然兴致不高的样子,但她眼睛总是有神的,纵然杏眼缺少棱角,却不曾减损她的精致感,况且立体而窄的鼻翼、自然微尖的鹅蛋脸、稍宽的眼距、噙点不自觉微笑的唇形,已经为她加满了适应传统审美的BUFF。   不是,救命,陈九棋撤回了目光,为外貌失神,好逊啊感觉。   “你能离开仙门吗?”瞿封杨终于开口了。   “你是指脱离吗?情义与实力来讲,不能,但如果你有充分的理由,我们可以尝试一些方案。”   瞿封杨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道:“你知道,晏宁是主角吧?”   “猜到了。”   “难怪呢,本来她的两个帮手都应该是在边城找中介认识的,他们在这次发现魔修活动的踪迹,追查过后,会找到一处吸取仙力的机关,被转移走的仙力最终用于轰开了边城的防御阵法,魔修以联盟军的形式大举入侵,德齐会殉城而死。”   陈九棋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她对这件事情本身并没有紧张或难过,说明“德齐会殉城而死”,而“瞿封杨没有这个打算”:“你想怎么做?”   “这之后仙门和世家会组织反抗,除了压在一线的主力,理所应当的剧情就是还会组建一支符合女主修为的预备队,在那里,女主会和各路天才相遇、收服他们、一起寻找真相,最后走到仙魔之争的核心,拯救世界。”瞿封杨将肉串递给陈九棋,“所以,除了陆南一直在战火纷飞,我们去哪里蹲着都没问题。”   这次轮到陈九棋错愕了,她实在没想到,瞿封杨笃定自己不会殉城,不是因为她能在这里解决掉机关的问题从而避免死亡结局,而是她就没打算和城池共存亡?   “呃那你怎么撤走你的子民?边城人口不少,还有一些和平倾向的魔修,往别的地方转移,不太容易呢?”   瞿封杨表示:“这只是梦,不管也没事吧。”   陈九棋觉得瞿封杨的行为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她皱着眉头站起身,往外走了几步,斟酌着开口:“如果真是这样,那上一个世界最后那轮你也没必要告倒那个顶流啊?”   “什么顶流?呃”瞿封杨向来不会脸红,但她停顿时间一长就是在心虚,看样子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对谁耍了流氓,最后只好匆忙反问转移了话题,“你说’最后一轮‘的话,所以这都是怎么回事?”   陈九棋简短地告诉她了自己如何重复度过女团选秀和高空坠物案件,并补充道:“如果我的记忆没有被大幅修改,现在这个修真世界应该还是第一轮,虽然可以分辨出主角——嘶,等下,你只说了晏宁,那你知道轩辕拓吗?他应该是一个退婚打脸流的主角类型。”   “我不知道。”瞿封杨表现得很茫然,这一时半会儿的信息量对她而言少许有点太多,“据我所知这是个系列,下一部的女主是边城遗孤,被晏宁捡回去的,但退婚流,她好像没有这种桥段。”   “所以这是你看过的小说?”   “嗯,但边城城主本非我名姓,我也没听说过你,而且我好像记错了一些人的名字,所以我一直以为我是穿到了那本书故事开始前——类似前传。然后是你们到南城那天,我在酒楼上看到的你们。等下,她叫你’姐‘,但你确实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既然你不是她在门派里认的师姐,那就是”   “我确实就这个修为,那就是谁?”   “你是陆中崔现在是陈,陈家的,那倒是还好,你后来回陈家了,所以不会战死。”   “我为什么回陈家的?”   “陆中世家捅了边城刀子,你在门中比较为难——不是你的问题。”   “你不会殉城,我也不会回陈家,”陈九棋叹了口气,“上一个世界偶像瞿封杨的死会触发我的循环,但她活下来并没有直接结束循环而是把你带进世界了,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问这话的时候,陈九棋在脑子里重新回顾着上一轮的情况,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被砸断腿以后,穿进来的瞿封杨在想什么——   是因为瞿封杨坚信梦境的虚幻,对其它的人、事不甚在意,所以才会进行她那套较为莽撞直接跟顶流对上的操作,而不在乎团里其他人会不会受影响,不在乎舆论干扰司法会不会不利于社会长治久安——反正是个梦嘛,这样做最解气,那就这样做。   有一定现实人格投射的偶像瞿封杨,会在娱乐圈的梦境世界里追求正义,但现实里的真瞿封杨进到梦境世界里,却会放下她那些职业操守、道德价值,偏心得很明显。   在修真的梦境世界里也是一样,城主德齐会死守边城,爱护民生,但现实里的真瞿封杨知道未来涂炭又偶遇了陈九棋,就只想取信于她保护她带她走罢了,对她来说管完全不认识的梦境NPC的死活,没有必要。   啊这种偏心和保护,在现实里,似乎以前总是陈九棋做的,也许瞿封杨在这个修真梦境世界被戳穿后的颓丧就来源于此——   她在梦境中难得有机会和勇气尝试去做那个包容主动的人,但不仅没有完成自己的目标,还被抓了现形。   再者,以她对陈九棋的了解,估计会觉得现实中陈九棋的到来就意味着对方将接管局面,更意味着瞿封杨也没有继续弥补拿出更优方案的机会。   可是陈九棋对“被安排”难得感觉不坏,况且陈九棋作为被偏心的那个人,但凡做个人,怎么可能怪瞿封杨不够“慎独”呢,所以她愈发缓和了语气:“我的意思只是,我们跑路就能结束这个世界的可能性很低。”   “那”   “嗯,德齐城主的修为可是差一步化神,我这才筑基也没太多见识,办法肯定主要得你来想咯。”陈九棋破天荒让出了提议和决策的位置,还笑了笑。   瞿封杨愿意动脑子的时候,当然无愧于她和陈九棋进同一所大学拿的高考成绩,也不会与她律所中坚的职业水平不相符。陈九棋重新坐了下来,听她分析,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人真的很有趣,以前陈九棋在努力解决她们面对的问题的时候,瞿封杨总是消极的,她可以自费飞到一千公里外为网上认识的独居老人提供法律支持,却抵触为她俩的未来做半点考量;但当陈九棋摆出“躺平靠你了”的架势,瞿封杨竟然能为共同的问题展现出这么多干劲,这甚至不像娱乐圈世界里瞿封杨更多是出口恶气不用太多筹划,现在的她对待修真世界的破局还是挺努力踏实的,看上去甚至让陈九棋感觉,有信任的价值。   只是情境不同,还是,她也变了呢?   晏宁走了出来,打断了她俩的对话,瞿封杨去了障,从方才的滔滔不绝变成了个哑巴。   陈九棋考虑了下要不继续躺平,说不定就能让瞿封杨提起干劲和晏宁交流呢?   结果是被瞿封杨和晏宁双重盯着的陈九棋,最后低头看向篝火:“啊烤肉凉了,晏宁吃多少,我给你重新烤一份吧。”   话音未落,木签和肉被瞿封杨抢走了,陈九棋人被晏宁拉过去了:“九棋姐,我有话跟你说。”   陈九棋和晏宁走进帐篷,掐了个对瞿封杨的修为来说估计没什么效用的隔音法术让晏宁安心。   而晏宁并没有对瞿封杨的外貌变化提出任何疑问,只是问她:“你觉得,相睦可能是魔修吗?” 第22章 修真主角堆成堆(7)   “她不是。”陈九棋简短地否认,却不解释,因为她也没什么证据。   “那你看这残渣,”晏宁指着地上一堆暗红色的碎屑,显然属于火蕴精矿,“魔兽不会让矿石核心都沾染上那么浓重的魔气吧?”   陈九棋刚从瞿封杨那里知道晏宁会发现魔修活动的痕迹,但没想到,晏宁发现得那么快。   也不能怪瞿封杨对事件诱因都记不太清,即使是一篇阅读时兴趣盎然的小说,不复读文本,能记得大致情节人物已经算极为成功了。   还得亏晏宁这种大女主爽文,亮点就是在情节,不然如果是那种为了“传道授业”、探讨人生哲学的小说,陈九棋自己只读一遍也没法记全何时何地何事,更不用说背个行政诉讼法都要背三天的瞿封杨了。   言归正传,据晏宁所说,她个人对剑的外观和质量没什么要求,但奈何剑灵需要温养提出各种娇气的要求。   还没有能力拥有天价的珍宝,她只能先找点精矿应付剑灵,在门内的时候找掌门师尊找门派兑换,出来历练肯定还是得自己挖点矿做储备。   如同陆东沿海多水、陆北严寒多冰,陆南长年累月被浸染成为火蕴精矿的偏多,这也是为什么晏宁跑进秘境的时候有准确的目的。   金丹期魔兽觊觎死守的火蕴精矿,无疑品质极佳,远胜于门内那些无属性或者土属性的普通精矿,馋嘴的剑灵表示“刚打了硬仗不该给点奖励么”,晏宁于是饭也不吃就开始提纯矿石。   精矿富集了更多的仙力,火蕴则更有利于修士对火这种自然之力的感悟,按道理有能力提纯炼器的晏宁,应该算剑修里对火感知力最强的一批了,可这次提纯却异常的艰难,似乎有一层韧性很强的薄膜,死死包裹着精矿的核心,不让那富集的仙力轻易逸散出来为晏宁所捕获。   晏宁嘛,肯定不会轻易放弃,且不提她在这短短时间内如何无师自通了炼器的高级手法,如何通过水属性导管间接等等陈九棋听不懂的操作解决了这层薄膜,总而言之,晏宁吸出了核心里的仙力团,重量按上品精矿75%仙力含量计算,还有富余。   她放心地扔给剑灵,结果结果剑灵噎住了,得亏剑灵确实很智能,不然剑起码废一半。   对于正常运用仙力的生灵来说,魔力就像黑色的染料,你翻看或者切割问题都不大,到河边洗洗手洗洗工具就洗掉了,但你要是注射到血液里,那就可能感染中毒败血症要命了,剂量大的话就得看血液透析能不能救命了。   剑灵硬生生在针头扎进血管还已经推了一下的情况下,逆流把仙力吐了出来,自然元气大伤,但也使得问题充分暴露在晏宁眼前,她果断放弃处理费了九年二虎之力得到的仙力团,借力斩开了精矿,发现了矿石之中的薄膜残骸,竟然是由精纯的魔力构成。   “破解如此费劲,想必当初设置也是复杂的,如此行径必有所求。”   陈九棋点了点头,而晏宁看陈九棋了解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才转回话风面带疑惑:“相睦为什么换了张脸?”   “这是她真实长相。”   “奇怪,坤叔给我的画像是她原来那样,这很有嫌疑,不会是冒充的吧?”   “所以你们双方拿到的都是画像,凭画像相认的吗?”   晏宁说:“当然还有别的信息可供比对,就是我们在客栈问的那些嘛。”   陈九棋想,这就连起来了,既然瞿封杨本来当梦境没想过陈九棋会认出她,那单纯想加入她们取得信任是没必要换头的,所以易容伪装完全是为了过晏宁那关,不知道原来长着“相睦”那张脸的人,是得到好处还是吃了苦头呢?   唉,且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陈九棋无法向晏宁解释瞿封杨的可信,也不打算强行保证,因为这样的保证反而破坏了自己的可靠程度,等到晏宁心生怀疑的时候说不定还会觉得陈九棋被瞿封杨催眠控制了或怎样,因此陈九棋只能说:“她之前是装的,原因我不方便说,但你们可以相处一段时间观察一下。”   这话虽然说得有点奇怪,像撮合的红娘一样,但总归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你要是没有证据却咬死可信,谨慎多疑的人必然怀疑更甚,但你留有余地让她/他自己去取证判断,却容易卸下对方的一些戒备。   陈九棋另外敢说这话的因素,就是她知道瞿封杨是个什么德性,带伪装的时候可以放飞自我,现在顶着她自己的脸又有现实的人看着,她对晏宁的态度也会正常化的。   而和瞿封杨普通相处的人,譬如瞿封杨的同班同学、陈九棋当年的室友,可没给过瞿封杨什么**。   从第三方的视角来看,法学院历届院花里,瞿封杨绝不出格,朋友圈有图书馆窗外透过迷雾的第一缕阳光、有口味小众却看起来清爽的咖啡,以及不必化妆随便一个滤镜就足够惊艳的自拍,如果遇上法案修订、热点事件,她的公众号就会更新一些不至于辛辣但立场清晰的文章。   后来她参加工作在大律所非诉,商务舱飞到各地,高级酒店商务下午茶,格调也没丢。   于是只是加了社交软件好友的人,会认为她知性小资热爱生活。   但如果有更进一步的接触,比如团队合作,感知就反而会往“高冷”折返,尽管这也不是贬义词。当年陈九棋和瞿封杨一起做过挺多公共课的小组作业,瞿封杨一直是她“御用副手”,执行能力没得说,而没有陈九棋调停的时候,瞿封杨会自然地收敛她太独的想法,去掉那些执拗后,“高冷”的实际含义就会变成队友们这样的评价:“虽然大佬不太喜欢交流,但谢谢大佬带飞。”   不提再深一点的交际会怎样了,总之陈九棋认为,瞿封杨和晏宁的相处,之后套上面那个团队模式,应该不难。   晏宁皱着眉头出去邀请瞿封杨进来商讨,瞿封杨端着一块玉板,上面码着陈九棋切得厚薄不均却被瞿封杨烤得各有风味的魔兽肉,说:“民以食为天,不管怎样先尝尝吧。”   晏宁没动作,陈九棋自然得率先赏光,象征性吃了一块以后将玉板递给晏宁示意她吃点,方回过头将晏宁方才所说挑挑拣拣告诉了瞿封杨。   瞿封杨摆出她那副社交腔调,就像个四平八稳慢条斯理的淑女了:“确实比较棘手,那么当前可以回到矿产区进行环境调查,看能不能顺藤摸瓜;   或者可以考虑找到下一个案例,毕竟当时打那一架,对现场的破坏太严重了。”   晏宁实打实年纪小,对这个有两副面孔的女人能突然变得靠谱和友善非常惊讶,陈九棋也没怎么见过她这个样子主导场面,饶有兴致坐在一边:“很合理啊,那选哪个呢?”   “去找相似的灵植灵矿看看。”瞿封杨摊出了一张地图,“这张是城主府收集的版本,比你们从市面上买的全,基本被勘探采集过的地方都有标注。   我们刚去的地方按啾九棋的说法是这块区域,探索度较低,那么可以假定作案者想要掩人耳目,因此具有这样区位条件的区域就剩下这十几处。”   “我觉得如果是这些点,然后辅以我们探路时察觉到的那种仙力流动,”晏宁的敏锐似乎是开挂级别的了,她很快圈划了其中七个,“可以构成仙门天梯阵法的反文。”   陈九棋和瞿封杨交换了一个眼神,反文是符修、器修的必修。   他们类似于工程师,先自己手制承载功能的硬件,然后再通过编写软件程序来实现各种功能,那么对于已实现的功能要怎样抹除呢?   这就是反文的作用,从操作手法上,反文通过仙力逆行、程序倒转使原程序失效。   当然,对于很多程序而言,比如一张单发水箭符,想要消除它更好的办法是直接祭一道火墙或者直接斩断;   一个连锁陷阱,或许调来土方填平或者飞过去会更容易解决。   但对于大型、复杂的程序来说,可能花两三个月都不能找到最优解去应对,那么就一定是反文最直接快捷高效了。   “所以贵宝地有什么防御措施用的是仙门天梯阵法呢?”陈九棋问道。   “呃贵门派的天梯阵法是起什么功效的?”   瞿封杨看上去并没有直接联想到防御阵法,晏宁则有些纠结能不能说似的。   陈九棋信口开河:“防御吗?”   “边城的防御阵法我心里有数,那个不是纯靠符修和器修建起来的,没有反文。”   瞿封杨淡淡回答,眼神却朝陈九棋示意,陈九棋顺着她眼色往她背后看去,看到她背着手偷偷比了个枪击的手势。   陈九棋这才想起来瞿封杨之前说防御阵法是咋破的,是吸取转移走的秘境内仙力,注入某个发射装置,把阵法暴力轰掉的。   那就真得让晏宁主动开口说才能更清楚情况了,反正陈九棋是不知道天梯的阵法结构的:“晏宁和天梯有过深入的接触吧,你说的到底是什么阵法?”   晏宁摸了下剑柄,最终还是果断给出了答案:“温养我这把剑的。” 第23章 修真主角堆成堆(8)   陈九棋与瞿封杨转述时,特意隐去了剑灵的事情,而只是称这把剑品质较高,是陆北仙门掌门所赐,这样措辞当着晏宁的面自然是最合理的,显得陈九棋起码对这个变脸的瞿封杨还有些理智的防备。   同时,这可是晏宁搞断天梯得到的重要剧情伙伴甚至可能cp,陈九棋猜想瞿封杨读过小说自然知道此剑来历,所以即使曲言,也能让瞿封杨对情况心知肚明。   果不其然,在晏宁说出天梯阵法是用来温养该剑的时候,瞿封杨瞬间面露了然,只是不好直说反文的作用罢了:“温养的话,起码需要一个聚灵,以及,这个复杂程度应该不止聚灵吧。”   “天梯阵法并不完全是聚灵,还会分一部分出去作为天梯试炼的动力,然后收取其它的情感什么的进来。”晏宁说,“天梯是个复合阵,所有功能都在一起的。”   即使场合严峻,陈九棋也不免笑了一下,就是说难怪晏宁拿走了剑,天梯会塌。   瞿封杨看了她一眼,也微微弯了眉,却还顾着晏宁,冷静道:“听上去这个阵法应该和秘境的维护阵法出自同源。   秘境聚集缴纳的灵石赋予的仙力,然后输出维持天材地宝及各处的仙力含量水平,反文可以将原有的纳放关系颠倒,但秘境需要吸取其它的什么东西吗?这里存疑。”   晏宁拧着眉头,她大概也是当年入门奇遇看到天梯的阵法,自己不是器修符修又没必要钻研,对瞿封杨的问题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陈九棋随便提出一些猜测,看能不能诱发她们的进一步推论:“我不清楚阵法本身,但当时我们试炼的内容是加压和幻觉,吸取情感无非阵法有意造成的恐惧、退缩和克服它们的试炼者产生的勇敢、坚韧,以情感淬剑,那想要的是后者吧。”   “结果上不像。”晏宁下意识吐槽,然后连忙摁住了剑柄,轻轻咳了两声才展开来说,“应该没那么细,感觉只要是外泄的情感都会收回去。”   “那就有一个可能,情感和聚灵是一起的,这可以解释为什么阵法复杂,复合聚灵都一直是器修水平的分水岭。   能达到将外泄情感处理具现化并且和仙力以同一个通道运输的阵法,肯定可以向下兼容复合聚灵的功能。   秘境仙力来源冗杂,有修士使用仙力时外泄的、缴纳的灵石转换的、天材地宝自生的,还接纳魔修难免沾点魔力,为了安全确实需要比一般聚灵更高级的阵法。”   “那么,魔修对秘境的聚灵用反文,有什么用意呢?就单纯想制造事故破坏这个和谐宝库?”陈九棋问她俩。   这个问题看似是问大家的,但其实只是问晏宁的,因此知道真正答案的瞿封杨也没有回答,晏宁左右看了看,尚有些迷茫:“这个原因很单薄吗?我听闻魔修身负业障,久而久之发现体悟怨憎亦为魔道求索之路,因此单纯为恶寻求他人的负面情绪,不是很正常吗?   这也是为什么固然魔道亦为道一,却被我们警惕排斥的缘故啊。”   陈九棋“嗯”了一声:“也有道理,有时不能以常理判断事件的走向。”   她说这话的时候,想起的是这个梦境世界和主角相关的事情不合普遍理性的太多,比如让她耿耿于怀的仙门收徒和月比,以至于如果现在说只是一个魔修为了一己私欲跑来搞事撞到女主手上,她本不该觉得奇怪了。   但陈九棋有了瞿封杨的剧情介绍,那知道后面会道魔相战,那似乎还是可以排除这个可能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服晏宁——   晏宁论道水平肯定对得上她的修为,陈九棋还真没法正面驳斥她。   还好瞿封杨接茬得快:“我想是这样啊,你们记得我之前说过,这个秘境小陷阱很多、灵材并非珍稀,所以主要面对金丹及以下公开开放,然后缴纳原石又是直接投入秘境维护的,所以它基本不具有经济和军事价值。   而假使只是一个魔修跑了八个地方专门来做这个质量的反文,不仅心思机巧,关键至少得有元婴左右的实力,而这个水平的魔修,破坏一个低级修士的宝库,获得的怨憎收益恐怕不多;   而如果不是单人作案,那么能调动多队金丹修为魔修的计划,主导者之所求便更加难以预料。”   “是,而且修士多半还锤炼些心性,入道以后情绪波动不会太明显,因此一般魔修更多对普通百姓作恶,单针对秘境这个怨憎收益完全入不敷出。”陈九棋恍然找到了切入点,补充道。   晏宁被说服了,但仍然没想过炮轰的可能,甚至猜向了更恐怖的主张:“反文会不会是散灵?这样就把秘境里的修士抽干变成待宰的羔羊,或者将仙力魔力还有我们不知道但秘境积攒的情感,爆炸式溢出,污染陆南的凡人国度,使他们发狂,如果到这个级别,就算是化神以上的魔修,也觉得有利可图吧。”   秘境的一个聚灵阵就能造成这么大范围的伤害的话,那跟放了个无人看管的核电站在边境有什么区别?   虽然不至于,但是个说服晏宁的好机会,陈九棋瞟了瞿封杨一眼,对方瞬间接收到,眨了下右眼。   “那事态就非常危急了,我认为有必要双管齐下,一方面要通知秘境全员撤离,另一方面城主府组织行动提前防御抑制爆炸。”   晏宁剑痴归剑痴、女主归女主,暴力萝莉还是很热血的,当即表态同意,似乎打算立刻参与行动,这时瞿封杨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贸然行事只怕会打草惊蛇,因此在此之前必须有人找准阵眼进行摸排,如果有分神以上坐镇则需暗中疏散秘境人员,如果场面可控我们就直接控制拿下。”   “那相睦是打算离队回边城通知城主府吗?”她一转折,晏宁的警惕心又起来了,“我想问很久了,相睦的真实修为几何?”   瞿封杨笑了,终于不隐瞒了,其实陈九棋也觉得只要她现在不想着直接弃城,确实没必要向晏宁隐瞒身份的:“本人德齐,元婴后期。”   晏宁震惊,这时陈九棋才想起来之前选择陆南之前,晏宁说过她挺仰慕城主的,这不知道会不会偶像幻灭呢   “宁尝闻,俗世明君,有微服私访之举,德齐城主竟然也会亲自隐名体察,难怪边城安土息民、贸易繁荣以南城为最,闻之天下。”得,晏宁又自行为别人圆上了逻辑,甚至看上去更佩服了。   瞿封杨回了些客套话,陈九棋以为可以放心,就低下头盯着地图,盘算怎么走更容易,她甚至开始怀念现实里的计算机,感觉上网扒个解决旅行商问题的遗传算法代码改一改就可以跑出结果,却突然听见瞿封杨说:“兵分两路的话,我和晏宁留在这,九棋拿我信物出去安排。”   陈九棋抬头的时候有点懵,这不在她刚刚坐篝火边烤肉时说的计划范围内啊,本来不是一起排查的吗?   你一个元婴后期的城主,进了秘境就没别的方式和城主府联系了?那要是魔修现在提前进攻你是不是也不会知道啊?   这次瞿封杨背在身后的手,食指中指模拟了下两条腿快跑。哦,敢情您直接奔着跑路来,断绝讯息功能的是吗?那你不能早说吗?打得我措手不及。   陈九棋用眼神谴责完,正思索这个安排到底可不可行,晏宁却已经说:“确实这样最好了,目前秘境还是一个单次阵法,如果最强战力的城主出去了,就没法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回来,而我和九棋姐发现高等级魔修可能也解决不了。”   陈九棋默默提醒突然好想一拍即合的她俩:“我一个筑基初期,可能也解决不了城主府的人吧。”   “边城不搞个人英雄主义,你肯定玩得转。”   瞿封杨突然直视陈九棋,可陈九棋看得出她视线总有一点若有似无的退缩,像顶着某种不知道哪里来的压力却倔强地保持直视。   以前陈九棋看她眼睛只觉得好看,再就热恋时觉得甜蜜,分手后觉得怅然,但这一刹那,她有一种错觉,好像眼睛是心灵那扇偶尔才会掀开的天窗,而陈九棋透过这扇窗忽然被拉近了一下对方的内心。   只是天窗合上得太快,陈九棋又缺乏悟性,一时间什么也没读懂。   瞿封杨没得到陈九棋正面的回应,忽然抬起手,一边故作爽朗笑着说“相信你”,一边落在她肩膀上的力度,却小心翼翼带着点颤。   陈九棋叹了口气:“知道了,给我吧。”   晏宁脸上展现出一种不理解,她不知道为什么陈九棋出去传个信的事情,瞿封杨托付的情绪那么浓厚;   而陈九棋又难得拿出了那么认真的态度应许,她在门内遇到执法任务中的陈九棋,都没那么一诺千金的架势。   更奇怪的是,瞿封杨似乎并不想要陈九棋这么认真的态度。   陈九棋转头看到晏宁这个表情,最后轻轻笑了一声:“你俩都小心一点。” 第24章 修真主角堆成堆(9)   陈九棋一度以为,瞿封杨说“边城不搞个人英雄主义”是她宽慰之词,但到了现场,她才意识到,由这句她本该在秘境里就意识到的——原来瞿封杨又在说谎话。   只是谎话并非有关南城,而是有关她自己。   从见面、戳穿、坦白后,瞿封杨所表现出的,似乎是她对存活结局的把握,来源于躲到陆南以外在剧情里都很安全。   就三言两语的对话,陈九棋自然觉得,瞿封杨早准备好死遁或隐姓埋名,因此才不打算在女主面前露出真容。   但南城的政务系统却在告诉她另一个答案。   陈九棋持信物进入城主府议事厅的时候,身后一直跟着议会秘书,对方是一个元婴初期的修士,但第一感觉非常教条,方才她检查信物后,非常公事公办地问了陈九棋两个问题,一是如何看待精英政治,二是列举一些当前南城商贸交易过程中应当增加的法度命令。   陈九棋客气地向议会秘书提出异议:“但我这次来,所负委托是紧急启动防御和军事措施?”   议会秘书虽然是元婴前辈,虽然话说得公事公办,但语气上没什么架子:“这是城主留下的规矩,如果不能正确作答,信物不能生效且会将来人羁押处置。”   陈九棋不必打量四周看是不是自己退路都被堵上了,也不需要怀疑什么答不出问题城主府就要瓮中捉鳖,因为单就这位秘书一伸手,抓陈九棋就是探囊取物,那便老实点走流程算了:“我们先确定,您是如何定义精英二字的?”   “漱流霞之澄液,茹八石之精英,修士没有没背过《抱朴子》的吧?”   “但这里应该引申指的是人。”   “是的,您的理解没有歧义。”虽然之前兜弯子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等陈九棋直接点明,议会秘书并没有吝啬肯定,那陈九棋可以相信,对方应该能听懂她接下来的话,而她就不必为了过这个“测试”非要说得更浅显一些。   “治国需贤人,安民需慧眼,如能排除**和**,对社会上的精英保持开放接纳的态度,有效利用他们为城民甚至凡俗服务,就修界目前的文化和道德普及程度,是最合适的。”这是第一题的答案,反正只是问态度,又没问具体措施。   “南城现在主要的贸易有二,一是边民互市,二是食茱萸、火蕴精矿等规模化特产贸易,主要是往北边卖。   南城城区允许魔修进入的范围仅为北城区,那里也有城主府批准的两大指定边贸集市。”陈九棋听闻过一些,和“相睦”在客栈会面前逛过一些,因此一边归纳自己所知道的南城情况,一边观察秘书小姐的脸色以便万一说错能及时调整改正。   “那么有这么两个问题,灵石在魔修手上容易被污染,对他们而言稀缺性远甚我们普通修士,因此集市形式更多是不超过规定金额和数量的商品交换,而这一形式时常引发纠纷,因为交易双方不会主动披露自己商品的瑕疵,甚至可能夸大优点,最终导致某方的损失。   在纠纷中,对于非假货、欺诈,另一方常常以不同人对商品的主观评价有异,自己交换时认为互换商品等值为由,拒绝受损失方赔偿等诉求。”   陈九棋语速偏快,但比语速转得更快的是她的脑子,她当然没做过准确的市场调研,但很多事情可以管中窥豹,比如猖獗的兜售商贩、集市的争吵,足以让她猜测出当前的疑难问题。   然后随之是继续直接“脑补”提出的解决办法:“法度方面,最好可以发行通用货币,并制册发布对互市常见商品的指导价格,罕见商品交易前需提交官方进行估价。”   “而支撑货币发行,需要城主府的信用在道魔双方有立足之处,因此另一个法度措施,应当是对于商行在边境规模交易的相关的管理办法。   陆南特产并非仅有内陆需要,魔陆的百姓也需要调味料,魔修也想要精矿灵草,能卖给内陆的,商行也可以卖给魔陆,但考虑道魔的一定对立关系和魔修的危险程度,管理办法必须严格管控商行售卖商品的种类,并制定合理的税法——税收这块,南城本身应该就是很有一套的吧。”   “好的,谢谢您的回答。”议会秘书说完官方话,马上换上了一副无奈的表情,“现在可以跟您说实话了,您说的那些和城主留的关键词确实重合不少,而且我听上去也是通顺的逻辑,那就够了。   但先给您透个底,用城主的话来说,我们现在议事厅里这些人,就是没什么政治素养,您别嫌弃啊,其实之前的老派官僚这两年被城主清算完了——”   她一边说这些话,一边引着陈九棋往里走,推议事厅大门的时候正说道:“我本来算是个打手,里面还有商人和搞技术的。”   这属实很不寻常,而“两年”又正好和陈九棋进入这个世界至今的时间长度契合,似乎可以假定瞿封杨也在差不多的时间点进入了场景,那么如今的情况可以说明,瞿封杨对南城的经营并不草率,和其它城镇不同,瞿封杨的南城采用的议会制度、考量的精英政治,显然是从现代变形移植的,如果以陈九棋的眼光来看,瞿封杨参考的模版大概率是新加坡。   由议会秘书指引,陈九棋在长桌右一坐下,环顾了一下被议会长通知前来的所有人员,看样子都尚且年轻——   修界的年轻同时反映资质和年龄,这一批人基本都在金丹后期左右,放在陆北仙门也是中坚力量,而比之道陆其余地域流散的“加盟店”仙门,是绝对碾压的。更有趣的是,相比普遍想象中议事厅高谈阔论的“精英”,这些人更像是传统意义上的“老实人”。   这时陈九棋几乎笃定了瞿封杨之前在骗自己,她不仅花时间对城内政治制度改革,连“入阁”人选都挑得极为精心,原计划绝不可能是弃城独活,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她的胜算不大、计划比较冒险,所以在见到自己以后临时决定,以共同生命安全优先。或者和晏宁共同追寻魔修的过程,本就存在致死危险。   真是的,这家伙这些年当律师,还真学会了用话术制造误解、不说假话却让你掉进思维陷阱那套   陈九棋又看了眼选择站在自己身后虽然拿着本子和笔但更像保镖的议会秘书,重新在心里模拟了一下定位,不再以使者的口吻表达,而选择直接反客为主:“城主目前在秘境内追踪魔修轨迹,但已经确定形势不容乐观,对方或利用阵法和高级法器造成极强的破坏,波及范围可能囊括边城及周边俗世国度。   希望之前负责城防的人,现在汇报一下城主当时有关紧急调动的具体指示,以及现在的战备状态。”   一开始没人回应,难免会有点忐忑,但议事厅里的人,面面相觑得迷糊,也不像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最后议会秘书在陈九棋身后说:“那个我带的府卫,两百员筑基到金丹修为,即刻就可调动;老张带的衙役,炼气偏多主管城巡;   断流主管书院,基本本城籍贯的学龄修士她都可以带队参与城防。”   被点到名的老张举手:“衙役共三千人,需要半个时辰才能集结完毕,但城内常务还需要人手,理想状态是一炷香时间出动一千六百人。”   断流不在,秘书小姐解释她也是元婴初期,书院还在正常授课,需要的话发信号,她差不多也能一炷香时间带人过来,但秘书小姐不知道具体人数情况。   受到以上对话的启发,对面有个打扮很陆南式清凉的姐姐表示:“城主嘱咐过我,我可以组织商会镖师打手,商会里有七个金丹,然后一百不到的筑基,但时间稍慢一点,大概要一个时辰才能点齐。”   另一个长得老一点的男修士说:“城主吩咐我们做的阵盘大概完工了七成,但工坊可以出一半人到前线,顺便运输阵盘——   如果在秘境山谷集结需要半个时辰,回城集结需要两个时辰——呃人数是,七十个,筑基左右修为。”   瞿封杨属实丢给了她个麻烦,南城的武力储备完全不足,在道魔战争中,炼气基本就是送菜,保守估计五百个的筑基金丹,构成了南城的防线。   而这些属于散兵,来源势力不一、没有严明军纪、没有统一训练,谈不上默契,怎么以少胜多呢?   虽然陈九棋在秘书小姐开口时,还疑心是瞿封杨故意分权,但这么听下来,边城其实就这么点班底。虽然这个数量也很合理。边城三座如果对修士有同样的掌控力,那么加起来近万炼气、两千左右筑基金丹、数十元婴,除了缺少顶尖化神战力,化神以下和陆北仙门也差不多打平。   只是,以一城直面魔陆的联盟军队,惨烈成书中那个样子,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第25章 修真主角堆成堆(10)   尽管头疼于局势,陈九棋在分析当下之前,产生了一个疑问:如果瞿封杨确实来了两年又用心经营,她最直接的手段难道不是提前建交布置联防或邀请哪位大能过来坐镇吗?   毕竟修真世界,两个大等级的武力差完全可以对抗低等级的团结:千数炼气团结起来也无法正面击败一个金丹修士;   筑基与元婴的差距稍小一些,但以百战一可能也耐不了后者何;化神看金丹则又突然扩大,更像是拿**的机甲战士与麻雀的区别,固然千雀万鸟前赴后继能啄出缺口、划拉下一块肉,可猎人稍稍一拉栓一扣板机,便是大片的伤亡。   由此就需要部分推翻之前的猜测,新的推断应该是,瞿封杨不仅一开始不知道故事的时间点从而只是按部就班地整顿城务,甚至很可能是看到陈九棋以后展开调查才意识到书中故事线直接走到了危机,她其实就没有什么计划和后手。   “阵盘何时开始准备的?”陈九棋问男修士。   “从去年九月。”   商会姐姐补充:“那之前没收上来陆中的货款,没余钱整防务。”   “那批货城主府参投了?”陈九棋下意识就问了这个,然后才后知后觉地从前面的信息读出自己问这个问题本来想得到的答案,意识到阵盘什么的是正常军备,瞿封杨很可能真的是刚刚得知剧情临时决定放弃她的虚拟城建。   “嗯,旧账,大部分商行货物,城主府都占一点出资。”   其实要陈九棋代替瞿封杨来节度一城军事,她是做不到瞿封杨原有的水平的。   原因有很多方面,最直接的是,她不懂打仗只懂点仙门学来的群体作战,不适用于散兵游勇的南城军事力量。   然后比如刚刚所表现的,她对信息的敏感度太严重地绑在钱相关的事情上,几乎都成为条件反射了,这样的敏感会让她在考虑军事行动时有更多的掣肘。   一个会考虑经济影响的统帅,无论给经济多少赋权,就算只折合一个百分之五,这个经济和军事上的最优解也将未必会在战略上直接有效了,运气不好的话,就是会失败。   就算这些都能克服,并认为陈九棋一直比瞿封杨更具有“领导力”,但她那领导力要么是实力上碾压下属自然指哪打哪,要么就需要一些时间酝酿下属对她的信任和好感。   那么筑基初期的陈九棋,既没时间以魅力软化一群陌生人,又是修为最低者没有正统的威慑和话语权,如果不是瞿封杨择选下属有方,她现在不要说调动他们,估计还在头疼从哪借力打力。   扬长避短,陈九棋相信,瞿封杨把城交给她,也不是为了让自己带兵的:“那张兄这边暂时组织衙役分散到各街道驻防,约定信号,如信号发出立刻宣布引领城民及客商避难撤离。”   她又转向秘书小姐:“请您通知一下断流,我们等等开一个小会,向城主嘱托过兵力相关的各位交代一下情况,大家按各自情况分配任务,尤其侦探魔陆异动这块您一定总领一下。”   最后拜托其余在场人士:“麻烦各位稍作等待,布防过后我会与大家商讨同样重要的事宜。”   这些“其余在场人士”虽然不至于面露忐忑,但带兵的几个人都到内间去以后,空旷的大厅、长久的缄默终于让人有些心绪不宁,等到陈九棋办完事从后门送走其他人返回大厅时,听到中间那个负责接洽凡俗贸易和供奉的女修士开口:“城主是怎么想的呢?我没听到过任何风声,这位使者没有蹊跷么?”   不过这群人真的基本很老实,老实得甚至像在摆烂,让人很难不怀疑他们是被瞿封杨怎么催眠才会躺得这么平,可能也就这位女修士和凡俗接触多还有点戒备之心,听听另一个人的回答:“你想太多了,使者有信物还过了吹山秘书的考察,自然是城主信任之人。   而且这里还有比城主更爱边城的人吗,我们都是什么榆木脑袋,想不明白城主的布局不是很正常吗?”   哦原来秘书小姐的尊号是“吹山”,除了这条信息有些许用,其它的话在现在这情境下都让人有一些啼笑皆非。   陈九棋实在不好意思在后头借着证誓长老堆在她身上的辅助法器上演“隔墙有耳”了,话音稍落的间隙,赶在有其他人说话之前,她就走了出去:“诸位久等了。”   下意识视线转了一圈,在凡俗贸易女修士和刚刚自贬的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下,自贬的人意外是个更年轻的女修士。   陈九棋选择了更肃的神态:“城主探查秘境,吹山秘书和断流他们为边城构筑防线,其实争取的是时间。真的要让边城转危为安,还需要倚仗各位。”   唯一警惕的女修士提问:“我等与城主约定,如若真正事急从权,别有其它信物,但使者总说情势十分紧急,是否小题大做了?”   虽然瞿封杨早表示对晏宁剧情的进度有数,从发现痕迹到魔修军队到达之前至少还有几天的时间可供回圜,但陈九棋来到城主府时为了施压催促并没向吹山明说。   她当时觉得吹山教条,在自己明说是要紧急防御调动军事的情况下,吹山还在问那些浪费时间的问题,现在看来却是难怪了。   而瞿封杨既然没给其它信物,那么所谓紧急信物回避这些浪费时间的流程的同时,效力一定与当下不同,因此陈九棋回答这个问题也很硬气——   “德齐城主托付给我的是城池及千里凡俗,某为之代行,而非持紧急信物而来单纯送信的使者。”   打完这一棒子才能给甜枣,陈九棋硬气完仍然肃着脸,但语气就和煦了很多:“城主同样托付过诸位,现在商贸繁盛、百姓安居,可见诸位从未辜负南城,而我自然也不敢辜负。”   “南城到底是边城,总有魔修想打破近年的安生,从秘境入手的高危险度武器不是随便哪个虾米就能做成的手脚,所求也是要与这个危险度匹配的回报。   城主既然已经确定有分神期魔修在后作祟,这样的魔修一定拥有下属势力,也一定会发动战争作为武器的后招,不然它用什么来取回自己所求?”   这段话比当时和晏宁她们说的还要浅显简化一些,几乎把能掰开讲的都掰开了,掰不开的属于陈九棋思路里就会跳过的“步骤略”,她也没办法说得更细,但议事厅里的这些人还真有些人卡在了“略”上,只是他们非常认可“诸位从未辜负边城”的话,对于配合陈九棋的要求比较积极,那也算够了。   “城内事务已经转为战备状态,交由吹山和老张负责。   为避免魔修的探子传出消息打草惊蛇,现在边城已经封城启动防御措施,千里传音也可以被监测到,虽然不能得知讯息,但这属于化神的功夫,当此关头与化神期交流想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陈九棋这时扔出个“封城”的炸弹,自然是想观察他们的反应。   如果更在乎自己生意的就会忧心忡忡表达点“如何一刀切影响了民生”的抗议;如果是高层探子,肯定得慌上一慌;有些聪明又真心的,会为这“先斩后奏”搞得恼火觉得是故意不信任自己。   凡俗贸易女修士当仁不让是最后一种,陈九棋料到如此,说的话也当然是打过腹稿的:“这几天会比较累,我们需要带使团前往另外两座边城、陆南凡国和陆中,而且目的不一。凡国这边——请千万不要推辞——是否能使他们远离战火不至于颠沛流离,都要靠您了。”   凡俗贸易女修士态度软化一些,只问:“当真如此严重?”   陈九棋适时苦笑:“当真。”   唱念做打表情话语都在算计之中,这除了准确的判断、够用的思维能力,要的并不是多深的城府,只是出口前在心里先演练一遍的意识。   急智救的是急,不要说重要的场合,大部分情况都怎可能处处是“急”?对于“缓”们,要想处理好,靠的主要还是谨慎和周全,绝不应该全靠临场反应,说出来的话总要琢一琢磨的。   熟练应用这一套的陈九棋,在“老实人”们面前,很像是在打虐菜局,三四盏茶后,除了吹山回到议事厅顺路带回来的瞿封杨留的资料,在场人所知道的附近势力相关知识已经都成为陈九棋的知识了,而这些人性格长处,也展露了些许。这样就可以开始分锅了,比如——   要在凡俗促成的事情,对底层百姓暂时显得突然又残酷,毕竟让数百里的百姓在战争露出端倪前就背井离乡坚壁清野,怎可能没有怨气?   但这怨气再深,深得过魔修之后摧枯拉朽一路屠城的横死怨气吗?况且后者还会被魔修用于修炼助长敌军实力。   只是有前者,凡俗上层就已经会有利用怨气谗言阻挠求利的了,性格最为明显的凡俗贸易女修士被最先委任负责凡国使团,正因为她对这些勾心斗角尚存些警惕,又比别的“老实人们”强势一些,不仅可以命令凡俗皇帝,必要时刻还可以下到现场用强势手段亲自监督百姓撤离。 第26章 修真主角堆成堆(11)   其余两个边城的支援是有限的,就算人家城主们都无脑抽空自己来帮瞿封杨这边,那魔族掉转枪头去打他们同样是灾难,这肯定不是陈九棋和瞿封杨想要的结果。   因此点到即止,这方面的使团人员非常精简,陈九棋对他们最低的要求是通知其它二城戒备,帮不帮忙都没关系。   但陆中,却是极为关键的,陈九棋几乎带上了议事厅里剩下所有直接接触贸易的人,以及他们或能联系控制的所有商行掌权人,向他们卖卖情怀,最后是边城各大商行一把手二把手总得出一个塞进团里。   陆中五湖水色接天,广袤水域一眼却只有一萍泛泛,但堤上喧闹,贩夫铺馆的叫卖问价相呼,随行的矿采主管看到后者不由得感慨:“与我城相似。”   这话叫人不免想到万一被魔修铁蹄踏碎,边城繁华不复,于是气氛带得有一点忧虑伤感,陈九棋权衡一下,哀兵必胜,还不需要她插嘴救场,缄默了片刻,才开口吩咐:“你们分头造访王、庾、谢三家,不必要到承诺,如果对方大包大揽切勿应答,只把我说过的那几条全部透露给他们就行,然后约他们在明日午间,梦晋轩酒楼见面。”   “使者和我们一道吧,我实在心里没数。”   矿采主管和其他人一样点头应是,终了却一副抢BUFF的急切样子向陈九棋发出邀请。   “你可以的。”陈九棋笑了笑,“我要带文秀去陈家,未免日后生疑,我先告诉下大家,鄙姓即陈——不动用点世家关系,可撬不开世家的铁板。”   文秀是当时那个自贬说大家都是榆木脑袋的年轻女修士,但战力相对比较高,陈九棋要带去撑场子,她这时站出来朝着矿采主管道:“你快去吧,一把年纪了你还没数没数?你没数,怎么没见你以前矿多给我多算个百来十斤的?”   矿采主管摇摇手:“说不过你,我走了我走了。”   等大家各自散开,文秀悄悄问陈九棋:“梦晋轩好像不是陆中最好的那家吧。”   “诶,你很懂行嘛。”人少一些,陈九棋逐渐放松下来,她也正打算以松弛的态度面对即将和陈家的会话,于是对文秀的问题反问得轻悄,“怎么了?”   “虽然情状危急,但南城也不至于缺这些钱,再不济让大家凑一凑也行,我是觉得,不在最好的酒楼宴请,怕那些世家把我们看轻了。”   和她往陈家去的路上反正也无趣,陈九棋有意闲聊,就没直接正儿八经回答,却说:“如果这是城主的计划,你猜是为什么定在梦晋轩?”   文秀直接惯性放弃:“原来是这样,那城主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吧。”   “猜猜看,总不能大家都只靠城主一个人的脑子吧?比如,为什么要边城出钱?”陈九棋循循善诱,她个人不太喜欢鞠躬尽瘁式带飞,宁愿花点时间调理下属把他们教出来,也不乐意带一群不同功能专用的机器人在旁边杵着。   “那我们不出钱,就只剩下世家们做东了?这样怎么能确定地点定在梦晋轩呢?也没有他们做东我们订位置的规矩吧?”   文秀跟着思路往前动了动,然后冒出来很多问题,这还是一个好的反馈,能有疑问而不直接不了了之,说明她还没躺平躺得思维彻底退化了。   于是陈九棋鼓励地点点头,然后继续推了一下:“如果不是’们‘呢?只针对一家的话,是不是商量位置会变容易一点?”   “哦所以您要去陈家啊,可陈家,算是一流末席二流世家了,他们敢越过王谢做主吗?”文秀在陈九棋面前似乎打开了一个问题宝宝模式。   陈九棋不讨厌这种下属,但这个问题也很难回答,因为本质上是因为陈九棋比文秀对世家尤其是陈家人了解更多,但不好详细剖析与她,只好调笑:“你忘了我姓陈吗?直接在我面前说陈家二流,不怕我使坏叫陈家不帮忙?”   “啊?哎呀,您可别唬我,边城人顶讨厌世家了,城主敢放心交给您,您肯定和家里关系不好。”   “呃你倒很会想嘛”这样回答的结果,是陈九棋到家时,一路招呼的家臣老仆、很快收到消息跑来的小弟们还有她和善的父母,把文秀吓了一大跳,直到到达正厅见到要拜访的正主陈大伯,文秀才舒了一口气打起精神。   后面陈九棋问她为什么舒了口气的时候,文秀表示是因为,陈大伯看上去对陈九棋还有些算计警惕,比较符合她心目中的想象。唔,她这倒有点像直觉敏锐的英国斗牛犬。   “九棋在仙门这几年怎么样?这是在游历?”   陈九棋笑而不答,有问必答很容易强化了伯侄、家主与族人这一类的亲缘上下级关系,显得气短不利于谈判,但她也不是就完全不攀关系只是不愿意让对方掌握对话中的先机,喝了口茶,也就慢慢道:“九棋带了桩买卖来,不知大伯是否准备好了接纳?”   陈大伯眯了眯眼,正欲开口,又被陈九棋打断:“陆中世家昌盛,九棋与南城诸使到达陆中时,王家就派来王二公子相邀。陈家的姻亲也算遍地,九棋可不信大伯没收到半点风声。”   “论消息灵通,陈家怎么能和王家比较?”陈大伯干笑两声,眼睛却是亮的,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陈九棋掀了掀茶杯盖,陈大伯不急,她更不能急,等到两边茶都喝尽,她便直接叫了大伯院子里仆从的名字,让他添上,一副“家乡的茶实在太好,品茗真是件美事”的样子。   “哈哈哈哈,九棋成长了不少啊这几年。”陈大伯终于让步,虽然听上去还有点客套架势,“你尽管说吧,哦那位小友是陆南的使者吧,也请不必拘谨。”   不用想,陈九棋也知道文秀的心理自然是:你现在才看到我不成?   但文秀倒也不是不会那套弯弯绕绕,相反她还挺会转移压力的,与陈大伯寒暄两句,把话题引回给陈九棋,便在一边不吱声了。   “王、庾两家是一定会出兵的,不仅会出动主力还会带走一点小家族,谢家相反留守陆中的可能性更大,以大伯对那三家的了解,他们会让陈家怎样?”   “陈家自然也得支援边城,”陈大伯并不是傻子,虽然不至于特别聪明,但支撑陈家在一流末席还没彻底滑落的他,自然也有头脑,“不然陈谢联手,王庾后方不稳。”   “心里怎么算计,就容易担心别人怎么算计自己,王庾向来伪善,如此热情打算倾巢而出,是要吞下边城的好处,自然怕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陈家随行,汤倒也能喝上几口,但只怕更多是差距愈发拉大,终日郁郁居于三家之下啊。”   “凡俗说女生外向,九棋这说客也真当得这话,就算王庾大胆让我陈家留在陆中,与谢家联手也不是陈家的明智之举。”   “您理解岔了,如果世家分裂,九棋日后如何自处?绝无此心。”陈九棋先稳了稳他,知道自己方才的劝言里,挑拨得有点太明显——   不过不算坏事,太四平八稳了陈大伯可能还会更警惕一点,谁都知道陈九棋带着陆南的文秀上门,不可能是纯给陈家送礼的。   “如果边城告急,王家收到邀约带领世家长驱直入率先陈兵于南城北,发现南城的元婴们和魔修两败俱伤后,大好的土地可以被瓜分,临阵提出只要等上一等放任魔修作螳螂——陈家要怎么出淤泥而不染呢?”陈九棋微微压低声音,“大伯或许觉得,喝点汤也行,总比和王家刚上元气大伤得好,但说实话,陈家不报恶意的去、背着骂名的回,得到的却只会是其实注定的一场空。”   陈九棋指了指文秀:“这位是做精矿加工生意的文老板,金丹巅峰,虽然比大伯您的实力不如,但边城类似的商人流动来去三四千总有,您想想这次使团来了多少商人,有名号的商行都自告奋勇前来求援,多的是大当家亲身上阵怕出差错的,这种感情,世家要怎么拿捏?”   “这些商人在城内早做好全民皆兵不死不休的准备,王家硬摁着世家隔岸观火后,难道最后去捡座空城吗?   南城以商城闻名,商城商城,价值在商,除了王家,陈庾谢谁要土地这种鸡肋的东西做负担?”陈九棋顿了顿,“现在我还没告诉南城商行诸位这些话,王庾谢也还不知道我先来见了大伯您——   是为王家的野心敲边鼓敲个吃力不讨好,还是与我合作让陈家独享一份更合适的报酬,就在此刻了。”   陈大伯沉吟一会儿,意识到:“看来你有一套很聪明的方案。”   “大伯可能猜到一些了。”陈九棋笑了笑,“但当下于大伯最重要的信息其实是,由谁家主导出兵的那个’名正言顺‘,也在我手上。”   “或许当初真该留住你做下任家主。”陈大伯也笑,还叹了口气。   “九棋是真的无意于此,就麻烦大伯与谢家相商了。”   至此,敲定。   作者有话要说:   注:虽然按现代社会常识是舅甥,但入赘家庭有的会以父系称呼替母系,比如叫外公外婆为爷爷奶奶。 第27章 修真主角堆成堆(12)   柏梁台珍馐看羞御厨,拂花楼歌鬟步环当垆。   纵然千里之外的瞿封杨和晏宁很可能还在深山老林之中砍劈榛莽、寻觅魔气,更可能已经打起来了,但陈九棋所在的梦晋轩确实纸醉金迷,有点隔江犹唱后庭花的味道。但脑力劳动绝不比动手轻松罢了。   进梦晋轩的人会先看到陈九棋坐在面对大门首座,右手使团诸人、左手尊位尚空,只意识到她是正使,虽觉得修为在使团中最浅,却可以猜测是不是少城主之类的所以地位尊贵——   边城在陆南,和世家又不是多亲近的关系,之前不知道德齐有个孩子也不奇怪。   于是王、庾各家每进来一个,开始都正常寒暄,直到进来招呼完毕准备入座,一转头发现背对大门的主人座坐的陈大伯,再去看坐在实际上是主客位的陈九棋,那探究和警惕的目光,都让陈九棋的太阳穴泛起一阵麻痛。   压轴到场,坐惯主座甚至很少坐在上首的王家主,更甚,直接沉了脸色,于是身后王二公子代为开口:“怎么陆南使团相约,竟是陈世伯宴客?”   陈大伯站起身笑着开口,却半点没有让位的意思:“边城与我们唇齿相依,世家自然都是决心相助的,而我家九棋年纪尚轻乍担重任,我做大伯的,当然更要不遗余力地帮衬了。”   王家主听了这话,哂笑一声,却知道只言片语讨不到好处,站在这里反而难堪,摆了摆袖子,一个仆从将椅子向陈九棋那边拉了拉,王家主才落座陈九棋的左一,毕竟“尚左尊东”又是越靠近主客位置越尊,王家主做不了宴主,至少最尊的客不能相让。   落座后,王家主才开口:“我记得九棋是你妹妹的孩子,这代唯一跑去仙门的,多可惜——怎么又和陆南扯上关系?难不成这事,还与仙门有关?哦,这位正使莫非?”   “难为王兄还记得。”陈大伯说完却举杯,直接说起敬祝欢迎陆南使团的话,王家主吃了瘪,不满的脸色却一扫而空,似乎重新考量过局面要从切换个状态,退一步蛰伏看看,是不是猎物以外,卧榻之侧更有危机。   这才真是老狐狸了,陈九棋一边和各家主应和一边在脑子里更新了对王家主的猜测,重新演练了一遍计划觉得还在控制范畴内,方吐了口气放松了些许。   “今日邀各位相见,主要还是答谢诸位,昨夜听了使者们的汇报,为我陆中世家深明大义的慷慨之举万分感动。”陈九棋站起来敬了另三家家主各一杯酒,“唉,使团来此已经费了三四天功夫,再去通知陆北一来一去恐怕就是半个月,南城撑不了那么久啊。既然陆北鞭长莫及,如今真是全仰仗各位了。”   陈大伯正经道:“好说好说,昨晚陈家连夜清点,库存四万阵盘已经都装箱待运,其余装备也收拾齐全,我亲自带队。”   王家主意味深长地和庾家主交换个眼神,这次由庾家主开口:“这可真是大手笔,庾家恐怕”   不料谢家主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似的,径直问陈九棋道:“南城守城人手可够?我谢家儿女器修偏少,即使有陈家珠玉在前,恐怕也只能再添上万余法器和阵盘了,但要是说执剑护民,却有不少跃跃欲试的。”   谢大小姐在身后——等一下,谢大小姐?   陈九棋仔细端详了下对方,高傲、明艳,主要是眼熟,这不是那位退婚轩辕拓的吗?她当时怎么没想到是世家这位呢?怪就怪当时飞舟是相对而来的,陈九棋下意识以为是北边的人过来截的道。   等等等等,稳住稳住稳住,晏宁是主角,先别管轩辕拓的事情,陈九棋在心里默念三遍,才静下心听谢大小姐的话:“陆南火盛,我母亲身体欠佳无法前往,如若使者不嫌,由我和我三姨带队。”   陈九棋回复谢大小姐表示感谢,也注意到庾家主回了王家主一个不渝的眼神。接下来两厢少许沉默之后,王家主才叩着桌沿道:“陆中离陆南比离陆北近得多。魔修若是猖狂,也可能虚晃一枪,从什么秘道插入我陆中腹地,谢老姐和陈老弟精锐尽出,给我们留守的压力有些大啊。”   谢家主笑道:“王家主这是什么话,我不是还在嘛。”   王家主意思是王家主力要留在陆中,谢、陈敢让后方空虚,他就敢趁虚而入,但既然他说出来,显然不是真的会这么做,而是想警告一下两家别真以为自己能越过他王家联手吃下陆南。   他若不说,憋着蔫儿坏真留守了,陈、谢肯定不干,陈九棋的计划便是彻头彻尾失败,但就赌对他不舍得南城这块肉,赌对他早起了利心,到这里,陈九棋成功了30%。   陈大伯唱红脸适时服软:“王兄说的也是,不然我们几家可以讨论个确切数目,一共出多少人和器件合适?然后各家分配就是。但我先说好,陈家这四万阵盘都装箱了,这批我是答应我侄女送去的,你们不能跟我争。”   “既然如此,那由我们出人,陈老弟就在这里交割,我们替你运过去如何?”   庾家主觉得自己找到了噎回去制约陈家的法子,还看了看王家主。殊不知,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才进入了“保卫南城、报复世家”里,那个“报复”的圈套。   王家主突然转向陈九棋,“这具体数目一定让使团放心,但世家帮助陆南的心都很急切,后头商议起来未免有些急躁上火,真怕失了风度,不然请使者们先”   陈九棋又客套几句,方作退场。   回到下榻处,跟去的文秀道:“我是真没怎么明白世家的机锋,但我们走的时候总觉得已经剑拔弩张了。”   矿采主管则问说:“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呢?按使者的说法,世家向来无利不起早,真怕他们临阵反悔,我们便愧对城主与父老乡亲了。”   相比这当时坐在议事厅里的二位,带来的十几位商行当家自主判断还更敏锐一些,其中一位大胆地向他俩拱了拱手:“我倒是觉得以今天宴会来看,世家出兵已成定势,只是,使团真的不需要继续北上请来仙门钳制他们吗?”   陈九棋环顾一圈表现都挺茫然的使团,摇头说:“使团北上,世家就不会带足够兵力装备南下了;如果派使者轻装潜行,则赴死而已。”   “那您的意思,受钳制世家就不会卖力;而为了不受钳制,世家甚至敢动手劫杀?那我们不就是引狼入室吗?”   “非要说的话,倒更有点像草船借箭吧。”   陈九棋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想起瞿封杨,她原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会不会比自己这个更大胆冒险呢,“所以接下来我需要大家熟练掌握陈家阵盘的使用方法。”   好像听懂了是要用世家的武器掐灭世家的野心,却完全想不通内里具体操作的众人,含含糊糊答应下来后,陈九棋才告诉他们:“如果所料不差,我们这次出了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无法回到城池内了的——   我的意思是,三四天内,魔陆军队很可能已经开拔到南城,发生交战了。”   “军队如果在万人以内,边城防御阵法的伤害吸收量还是可以撑几天的,毕竟是飞升的前辈设置的”   飞升呐,这个说法忽然让陈九棋对秘境炮轰事件产生了新的猜测,防御阵法作为飞升者的手笔没设置直接的反文但可能留了后手,类似于程序员给自己留的开发者通道。   存不存在一种可能,剑灵与飞升者有关,温养和秘境阵法出自同源,至于是一个人设下的还是几代不同人手法的传承凑巧先不管,总之这种手法在后方逆行正可以被防御阵法识别。   因为要求阵法在道陆而非魔陆境内,尽管魔修可以进入,但太明显的异动很容易被发现,因此这样的后手通道也能算得上巧妙了,本来不该有什么危险。   “对了,秘境的聚灵阵法是谁设置的?”   矿采主管想了想:“这当时算是件大事啊,我印象里,诶对,是仙门掌门一家来访时帮的忙啊。”   陈九棋再次想起了轩辕拓,掌门之子龙傲天男主设定的这位,在瞿封杨说明这本是她读过的晏宁大女主文后,曾经让陈九棋认为可能是一个作者没提的背景板,但今天阵法和谢大小姐突然为轩辕拓刷的这两次存在感,让她觉得有些微妙。   “好了言归正传,”陈九棋暂且搁置微妙,继续说,“关于战况的预计,是城主做出的,我不加评价,但必须按这个做准备。”   陈九棋果断甩锅给瞿封杨,反正议事会主要人员都非常吃这套,然后叮嘱:“我们要做的是,在世家按兵不动隔岸观火之际,暗中接近前线埋下一部分陈家提供的阵盘,清扫一条出城的通道,然后与城内通讯,动员五千以上的商人和城民,向世家驻地转移。” 第28章 修真主角堆成堆(13)   日夜兼程赶回南城的队伍里,有使团,有王家庾家精装强兵五百金丹和十五位元婴,他们基本没有带多余的武器,但所谓精装,底子估计不比谢家出的七千法器薄。   谢家除了七千法器,还打算带上六十余人的筑基金丹,谢三姨是元婴,这些法器如果送到南城手上那绝对算大手笔,但修士的阵容和王庾比起来,放战场上还只能撑得上杯水车薪。   而陈家掏了整整四万阵盘,王家是铁了心不敢让他们多带人,当时四家私聊,结果陈大伯到最后意外地滚刀肉:“行呐,我家一个人不出都没关系,你们去卖苦力好了,南城这杯羹陈家照样也能要分口大的,毕竟我侄女是城主代行还是仙门子弟,首先求的也是我陈家,没她发声,你们靠什么粉饰自己的行径?”   王家主称是,但并不让步,谢家和陈家出了这么多军事物资以后,陈谢联手也不能“二家分王”,因此他没必要担心后方,反而束手束脚的该是后方空虚的陈家,在这样的前提下,如果世家军里陈谢占了大头,自己的话语权会天然削弱,本来就得分出去的利益不又要少一分。   正如陈九棋向陈大伯所言——王家想要地想要延伸统治蚕食路南,也获得更多凡俗供奉;   与之相对,没那么枝繁叶茂的庾、谢、陈更想要商城的贸易优惠什么的,按王家的打法最终有点吃力不讨好,他们战后能到手的不过是索取些矿石、金钱等作为补偿。   因此原著中,谢家根本不愿意参与,陈家基本是被迫上的船。   但如果情势翻转,谢、陈占到主动,王家就算能强压着作壁上观,要付出的代价就变多了。   虽然现在人根本没到前线,但王家主现在跟陈、谢提前拉锯的就已经是战略和战利的问题。   王家独占鳌头太久,绝不愿意显出弱势,拿出的手段完全不怀柔,基本都是威吓那挂的,嘴上叫个“老弟”、“老姐”就算他给面子了。   假使大家都是非常老练的政治家,提前拉锯就像是沙盘演练,王家主应该很清楚自己该拉下脸用什么态度谋求长期利益,陈大伯很清楚自己有资格敲多大的竹杠,谢家主也十分明白自己出不出兵对王家的影响有多大,那么世家完全有可能谈妥吞并南城的计划。   可惜,正如瞿封杨的认知,这破修真世界,油滑老牌的官吏尚有些许,找个有政治素养的简直像大海捞针。   陈九棋也正是据她留下来的人手评估判断后,才选择了当下的计划,觉得多了一些现实中不该管用的可行性。   说到底,世家离凡俗更近更在乎血缘种种,也只不过多点野心而已,没那个运筹帷幄每个人都能提前看准一百步的劲儿,也没有现实中那些伟人灵光一现的妙手。   甚至他们还很有放在现实会显得不讲大局的气性,谢家主就是抱着“能赚点钱又能坑坑老对手就愿意打个配合”的想法被陈大伯拉上船的。这一点陈九棋倒是不清楚,她给陈大伯了不少理论上可以说服谢家主的让利啊啥的,后来才知道陈大伯直接靠一席同仇敌忾的情绪发言,拿下了谢家主。   回过头一想,瞿封杨借鉴近现代国家的政体,陈九棋借鉴近现代外交的案例,只能说王家主败在了自己的趾高气扬和她俩大学的某些通识通修课上。   “那就请陈老弟安坐钓鱼台怎样?”庾家主最后出来调停,“魔修与南城两败俱伤后,我们这队伍光砸阵盘都能击退魔修控制南城,你把阵盘放心交给我们,我们到时候分功,直接将阵盘给你算人头便是。”   陈大伯笑:“给你们?四万阵盘放哪家不是近十年的产量?谁能放心?要给,我还不如给我侄女拿着。”   王家主趁势同意,但某种意义上,是陈大伯趁势敲定王家主的同意。   这就是为什么,陈九棋可以非常笃定地让使团熟悉陈家阵盘。   陈九棋觉得,自己这十三四岁的模样,在使人放松警惕上还挺好用的,不然不至于让王家主始终认为,一切都是陈大伯的局、小辈听的是陈大伯的话,从而相信能把陈大伯排出去就是赢得了对方的服软、武器交给陈九棋最终也会给王家用。   回到陆南的时候,南城防御阵法没完全坏掉但也摇摇欲坠,魔修联盟军已到城下却是浩浩荡荡,南城的手段是时不时来场骚扰攻击不让魔修在阵法附近安营扎寨,避免了他们建起工事围困起来把南城人完全封在里头。   但这防御阵法只能算苟延残喘,识别好像有点毛病,时不时能有魔修冲进城里。   修真的守城战本质守的不是城墙,你想那些土墙石墙,在仙力魔力下能扛多久?   修真城池的城墙,就是防御阵法本身,现在防御阵法还能扛住,大概可以证明瞿封杨那边起码成功了一部分。   但如果魔修总攻能在防御阵法那扎稳脚跟搞总攻,估计没两天就能击破。   从这个角度来讲,南城现在能守住,靠的是很不惜代价的消耗战,但这个守城方略却是很清醒的且赋予陈九棋这边很高的信任,远远好于她向吹山交代的要领,这使得陈九棋相信,瞿封杨她俩应该已经回到了城里。   能不能抓紧补充战力,建起新的防御体系,就得看陈九棋这边了。   世家如果这个时候全力押上,应该是能击退被屠城怨气强化前的魔修联盟军的,问题只在于,王家不会这么做,王家主打着来支援的旗号,却只跑到城后驻扎,说是守住后方避免魔修绕后偷袭,然后在山头上等待时机。   但陈九棋偏偏按住了手下不带脑子都能看出拖延而自然不虞的使团,不去催他,毕竟不是真心来支援,你催他他能出什么力呢?跑出来磨洋工,不如找个机会让他当运输大队——   王家主终于被狠狠扇了一耳光是他望着浩浩荡荡出城的商人队伍的时候,他懵圈地让王二公子去找陈九棋,王二公子一去不返,陈九棋人也不来,等到他屈尊降贵地去了设置的主帐,才见到了好整以暇的陈九棋,和坐在对面一头冷汗的自己儿子。   “王世伯来了,正有事情想找世伯,刚刚和王二哥哥说了一遍,王世伯等得心急也可以让哥哥讲给您听我表述能力可能有限呢。”陈九棋突然装嫩。   “这是什么意思?”王家主果断问他儿子。   王二公子扯着嘴角站起来:“爹,南城希望我们接收一下平民商人。”   “这倒不是不行。”王家主问,“但这么多人护送商人出来,城内防务怎么办?魔修不会趁虚而入吗?”   “爹,那些全都是商人,庾家和谢家已经派人去接了。”   “庾家?”   “嗯,庾家主毕竟是世家有名的军事家呢,”陈九棋故意拿捏一副人畜无害的语气和嗓音,“庾世伯说是商人们出城以后,如果在离世家驻地较近的地方被魔修攻击,慌乱之下冲击到世家营盘,我们束手束脚更容易方寸大乱呢。”   “南城怎么敢?”王家主停顿了下补充,“呃,怎么敢让平民商人冒这么大的风险?真是不负责任。”   “确实很危险啊,不过也许是商人们自愿请命前来的呢?   我看使团那些大当家们,好像都特别热爱城池,我听说他们还想要自己出钱多买些战略物资回城杀敌呢。”陈九棋捧着脸,“王世伯,这可怎么办?我支走了使团让他们去侦查一下附近了,您可得赶紧想出个章程来啊,您知道的,他们要是开价高,我陈家这四万阵盘不卖给他们说不过去啊?”   王家主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老庾太小心了,这群商人能成什么事,我们站着让他们打,他们也打不进营盘。”   陈九棋心里笑了他一下,庾家主说是世家里的军事家并非诳语啊,就算是矮子里拔高个也不是盖的,王家主用惯了刀还以为自己更加高明呢。   不料王家主突然冷了脸睨她:“你最好不是装模作样。”   这时他倒真看上去很有压迫感了,他毕竟是个元婴,放点威压也能让陈九棋一时喘不过气,陈九棋也知道自己之前虽然在王、庾面前没摆弄过花言巧语,也没展现自己多么谨慎细心,但自己能成为正使、陈家敢把家当交给自己,足以显露她即使是个傀儡也具有很强的个人素质,刚才一波装相属实是有点过头了。   如果从一开始好整以暇就摆明态度说要坑王家了,或者现在直接被戳穿了,或许还体面一些。   这王家主不上不下地警告一下,似乎也没觉得全是给自己设的局,只是为了敲打敲打让她后面别起什么异心。这样把陈九棋架了一下,非要说的话,还真有点噎得难受。   所幸,商人代表和庾家主、谢三姨,还有矿采主管,这时掀开帐门,匆匆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卡卡卡卡文,不过基于这是一篇个人爽文娱乐封笔作,以后会回去专心搞严肃文学,还是要画好句号的。   但就是说,景色、镜头、人设这种技巧每天写3k要怎么全放进去咧?   对我简直是不可能,我只配两三年写个晋江意义上的短篇救命。   2022年4月30日注:以上是小半个月前的作者有话说,不具有时效性 第29章 修真主角堆成堆(14)   商人代表是熟人,本来负责带商会保镖打手的商会姐姐,但很意外地,当王二公子和谢三姨都对她非常客气,谢大小姐则一副闺蜜的样子的时候,她突然就显得比她之前在议事厅里要有威严得多了,尽管她仍然是翩翩蝴蝶似的充满诱惑风情的那个打扮。   可不能以貌和片刻交集取人啊,陈九棋在心里反思的同时,也加入了客套与寒暄。   商会姐姐先拉着谢大小姐和庾家主道:“多亏了二位,南城的商人才能平平安安地撤出来,我本不敢代表所有商人,不过我娘不在我也勉强代表商会,哎呀大家又太信任我,所以我就托大代表一下这六千余人,感谢陆中的各位了。”   “道陆连枝同气,这是我们该做的。”王家主抢了话茬。   商会姐姐笑着点头,然后便坐下来问:“还是要怀抱感激之情的,不过说到这里,世家在这里驻扎两天了,之后会继续向前帮助南城直接迎击魔修吗?”   王家主不动如钟:“你看,正是我们把守南城后方,你们才能开辟通道过来,魔修才不能绕后围攻啊。   我们要是轻易行动,很可能中了魔修的圈套,所以,你们先安稳在这里呆着,我们会视情况支援南城的。”   “嗯,您说得对,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各位了。”商会姐姐赞同道,然后垂目似乎卡了壳。   不知道是她或者她背后瞿封杨的脑电波没跟自己的计划对上,还是单纯商会姐姐一个人没人帮腔不好自己叭叭叭拐到目的上去,陈九棋只好出声掺和:“使团里也有修为尚不及炼气的,餐餐饮食都招待得极好,这次前来避难的商人也放心住下就是,假以时日一起回到南城,再报答世家诸位不迟。”   她没刻意点明,但主管军事的庾家主坐不住了,而且他少许直白一点,之前对王家主不快就甩眼色,调停他也用的是算人头分功那套军营里的东西:“这批商人里,似乎刚引气入门的和炼气偏多?”   “约莫三四千如此吧,毕竟修为较高的不都留在边界抵御魔修了吗?   也就我这个不成器的,向我娘立了军令状负责带商会剩下的人投奔世家这里呢。”商会姐姐摸了摸下颌,眨了下眼面露歉意,“不会给你们粮草,带来压力了吧?”   “没事。”王家主连忙截断,庾家主哼了一声也没直接反对他。   陈九棋给了矿采主管一个眼神,让他开口,矿采主管虽有一点紧张,但总体还是能担当的:“现在营地又接纳这许多修为较低的普通商人,我总觉得我们这有些修为的,合该回城杀敌共进退了,和平民混作一堆叨扰世家,太不好意思了。”   他不等王家主有所反应,就转向了陈九棋:“使者说呢?”   陈九棋决定演戏演到底,抛给了王家主一个“下克上了,我不稳住能怎么办”的眼神,才回过头对矿采主管说:“有道理的,需要什么其它帮助吗?世家?呃或者仙门?我会尽力继续在外筹措的。”   矿采主管说的是陈九棋私下安排好的话:“不敢多加打扰,但我可以代表南城议事厅,以五倍于市场的价格,向几家购买装备吗?我们大概一百来人,想购买万件左右。”   “五倍怎么好意思?”陈九棋于是非常迅疾地表现出受到金钱攻势迷惑的样子,“陈家的阵盘,你们尽管拿去用。”   到讨价还价这个部分,矿采主管就很熟练了,虽然他习惯的是砍价,倒还很少追着送钱,但就算不是陈九棋提前做戏安排,他也知道,这时候多花点钱能拿下装备,就是值的。   最后陈九棋表示只好笑纳这笔钱,王家主板着脸在一边道:“看看你们使者多用心,都不给我们其它家一些表现的机会。”   商会姐姐“噌”地站起来:“是我们太愚钝了,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世家的兄弟姐妹呢?谢谢主管大人指点了迷津啊!王家主、庾家主、真元妹妹还有使者,我带来这六千商人虽然修为低微,但武装起来照样可以用自己的拳头守护家园和城池,怎么能坐在后方让你们劳心呢?   商会愿代表南城诸商,请不要嫌弃我们没那么豪资,只能以三倍的市价购买所有的阵盘、法器、甚至粮草,请千万不要拒绝。”   好嘞,陈九棋放心了,看来商会姐姐确实搞懂了自己制定的计划,可以。   那厢王家主更懵了,方才陈九棋卖的那一万装备主要算是卡在他心理边缘的一个数字,目前战场局势判断,南城拿去那一万也翻不了盘,这一万在自己和在南城手上都是一样用来消耗魔修的,所以他忍了——   陈九棋之前刚暗示过王家主自家求钱,也算给了他心理准备。   但他实在没料到,六千个商人,三四千差不多算是普通人,也还敢瞄着更多的装备?   三倍不是小数目,陈家要是财迷心窍,那肯定要卖啊,可你说他要阻止陈家的话,他能不能拿出同价值的利益分给陈家呢?   他不能。他拿下南城的地,获得资源、供奉所获得的利益,是需要时间变现的;   而如果更理想的状态他也能保住南城的商人,他也得靠收税,税率不可能太高,那哪像现在商人自愿掏钱拿出来的多呢?   他盯着陈九棋,警告的意味明显,陈九棋假装害怕缩了缩脖子闭紧了嘴,王家主就安心开口:“可能要让”   “你们失望”这些话以及后续世家如何也有满腔热情帮助南城的托词,还没被王家主说出来,谢大小姐先说话了:“唉呀,姐姐说的真是生分话,三倍五倍的有什么所谓呢?谢家反正鼎力支持。”   庾家主朝帐外看了一眼,又回过头看了王家主一眼,淡淡道:“庾家也接受,等等我让他们把装备和粮食全部卸给你们,只不过可能这样,庾家就要先走一步,急行军回陆中补给了。”   “你们”王家主顾不得体面,几乎要跳下来掰开他老伙计的脑袋看看里面进了多少水的样子。   陈九棋却向前赶了两步,微妙地拦在他面前:“世家向来以天下为己任,王家又向来是世家之表率,王家主格外想要带他三百子弟,与魔修真刀真枪搏斗以解南城之危的。”   王家主被“三百”这个数冲得冷静了一些,但一面仍咬着牙根想要发火,又听陈九棋道:“世家自然不能单纯为金钱所动,南城平安后,是否也能在陆南立些碑庙,纪念友好传颂事迹呢?”   “自然。”矿采主管答应道。   陈九棋说:“我们午时交割装备吧,过来的商人安顿修整一下吧,王二公子可以招待吗?”   王二公子有点怕他爹的,这时候一点也不想触霉头,王家主没反对,他就赶紧答应溜出去了。南城人都走了以后,王家主瞬间发火,却不是对着陈九棋:“老庾你好样的!原来你也与他们串通”   “串通个屁。”庾家主说话更不客气,“六千人,你想怎么管饭?元婴期可以辟谷很久,你就忘了粮草的事是吧?   家里金丹的侄儿们,也能勒裤腰带,人家三四千普通人怎么办?你是敢饿死他们吗?他们浩浩荡荡出城能走到我们这山脚附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那点心思要落空了。”   “三五倍的价卖了这些库存,确实还挺值当的,据我所知,您还没给我娘开到这个数呢。”谢大小姐一边阴阳怪气,“我也是觉得呢,人家把话说到那份上了,我们不管他们,现在继续在这里待着没有名义,管饭呢我们自己都撑不了多久,干嘛留在这儿呢?”   庾家主高看谢大小姐了一眼,赞同说:“就是这个道理,另外这个地方况且还是陆南,另外两个边城反应过来包夹我们呢?   想坐收渔翁之利,也得城里被打散了能乱起来,现在城里坐镇的人能把这么多平民送出城,显然比你高明,算上防御阵法被破的时间,估计拖着打也能拖上半个月。把山头野菜挖完了,也不够在这养六千个闲人。”   王家主恨恨道:“好算计好算计,也许从德齐派世家人做正使,就想好了这些,假以时日,非得给她颜色瞧瞧。”   远方城内的瞿封杨配合得确实很好,坐在帐内亲手制定这条“毒计”的陈九棋也不心虚:“王世伯,您本想要的不就是陆南的供奉嘛,经此一役,南城民生凋敝,陆南王国失心,见到碑庙歌颂,一定会有不少人向陆中迁徙,投靠世家治下。   我知道这次陈家出的都是装备换得金钱较多占了些便宜,这样吧,我家就放弃录名碑上了,之后劳力什么的全由其它家处置接纳,如何?”   王家主嗤笑一声,想说不如何,但最后,也只能认了这充当了运输大队长的结果。 第30章 修真主角堆成堆(15)   回到南城的第一个晚上,陈九棋没见到瞿封杨,倒头打算睡一觉,实在是在梦境里运筹帷幄殚精竭虑也会脑壳疼,结果一睡过去,醒来见的就是现实的白天了。   她下意识有些焦虑,毕竟如果今晚入睡又跳过两年的话,还兵临城下没渡过危机的南城会如何将完全不受控制,更糟糕的情况,今晚会直接重启也未必。   可是关于修真梦境世界的大部分记忆和判断,如退潮般离开了她的脑子,就像很多寻常人的梦境,醒来后保留了怅然或欢乐却怎么也想不起确凿的情节——但这不是练清明梦的陈九棋的寻常。   陈九棋第一次觉得,她其实很有必要去探究,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理智又明明白白地提前昭示这么一个结论:除非人家主动揭晓谜底,她根本不可能做到。   今天是周五,班还得上,之前律所并购的案子其实刚和瞿封杨在的那律所谈妥,前期准备双方都满意了,就开始搞尽职调查。   因为目标企业是确定的,主要是谈价格和交易方式,检查完项目组的工作,陈九棋就要带人跑一趟律师事务所。   嗯,没偶遇瞿封杨,她突然想起前两天她还想着说周末去找瞿封杨线下PVP,来都来了,要不直接问问?   在想这些的时候,律所的财务总已经把陈九棋送到了楼下:“麻烦陈总跑一趟了,今天我们律所主任不在,好多事情没拍下板。”   “没事,您和钱主任沟通好,随时联系我们。”   “您下次来,单独约见主任就行。”   “这不合适吧。”陈九棋回过神,“如果钱主任想详细聊一下的话,我请示下我老板看看他俩两边怎么约个时间?”   对方笑了两声:“您问问也行。”   一头雾水了,陈九棋让财务总不必再送,看他上了电梯,转过头又让项目组其他同事可以先走,陈九棋难得在前期就跟项目跑现场,但既然这次接了锅,跟项目的时候周六上班是常态陈九棋自己也要去,不用担心今天放他们先下班周末就找不到人。   等到人都散了,陈九棋回头站到了律所的前台面前。   陈九棋来的时候就在前台登记过,况且刚刚财务总送下来的时候也称呼过,前台当然有眼力见:“陈总您有什么需要吗?”   “嗯,”陈九棋的应声很短促并不拖沓,这是训练的习惯,工作场合除非吊别人胃口她很少会拖长音显示出自己的犹豫,但她其实却还在抓心挠肝中,所以习惯的坏处是停顿尽管有力,不能拖延出更多的时间给她纠结,“我找一下瞿封杨。”   “您没预约过这位的话,知道在哪个部门吗?”   “帮我查一下吧,瞿秋白的瞿,信封的封,杨柳的杨。”   陈九棋说这话的时候表现得很淡定,但不知道为什么生出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可能某种意义上私事寻人是不该跑到单位来,但反正正好路过而已,又快下班时间了嘛,也不算不算过分吧。   “好的查到了,请稍作等待,我需要打个电话喂,你们部门瞿封杨律师在吗,安明的陈总找她哦这样,好的知道了。”   前台捂住话筒,抱歉地对陈九棋说:“瞿律出差了,您需要她的工作号码或者其他同事跟您联系吗?”   “不用,”白纠结了的陈九棋脱口而出,但发现会显得自己异常,改口道,“给我个联系方式吧。”   号码是工作号,陈九棋不熟悉,但她也不需要,她虽然不会背瞿封杨的电话号码,但手机里又不是没存,何况她一直有瞿封杨的微信,因为同学关系在那,也没互删。   只不过,陈九棋打开微信点击通讯录,选择Q再找到瞿封杨的名字,点击,再按一下“发消息”,聊天背景和其他所有初始设置的灰白不同,是唯一被陈九棋刻意加的聊天背景,深蓝带紫,是那种一看就让人冷静的颜色,也是百分百削减食欲怎么看都带着毒的颜色。   而背景上的白字很显眼,写的是“郎心似铁,切莫回头”。   多么用尽心思的提醒,从颜色到内容,是陈九棋亲自做的图、换上的背景,大概也曾起到过许多警醒的作用,不过陈九棋真的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一张图起不到什么效果的。   尽管上一次的消息还在数年前,她也可以大方点开聊天框,随手发了:“南城接下来怎么办?”   对方没及时回复,陈九棋把手机揣回裤兜里离开了律所,她走到写字楼连着的商场里,打算穿过去抄个近路回公司开车,出门走过裙楼的时候,看到了一家咖啡店,不是著名连锁的那些牌子,灯光有些昏暗,却仍有不少年轻人抱着电脑拿着厚部头在里头工作学习,气氛很像大学附近会有的那种咖啡店。   她需要苦味和提神的时候喜欢泡茶,红茶绿茶白茶,她没有那个远赴千里去原产地挑的余裕,但因为茶叶至今仍然是送礼的首选之一,陈九棋认识些供应商并让他们按时节寄来自用的和礼品装。   早十年她读书的时候,她家长就是这么储藏茶叶的,这也算做言传身教了,结果就是,她对咖啡这种舶来饮品,不太感冒,也就自己过生日的时候按例给下属所有员工点个网红咖啡外卖,顺便自己也喝一杯。   咖啡在她心目中是饮料,所以太苦就没有意思,拿铁是她接受的底线,这一点不太“白领”,可能总体来说她本来就不是很小资的那款——   每到这里她就会想起瞿封杨,那是在朋友圈勇于尝试各种莫兰迪色新品,但私下学习一直喝双份浓缩的狠人。   但无论是啜着吸管喝新品,还是仰头一口干浓缩,属实都很有美学价值。   唔,也不是很怀念青春了,只是偶尔也会想喝一杯咖啡罢了。   喝咖啡的后果是,明明一直自信**对自己没什么用,真熬夜只能靠茶多酚,但确实洗漱完吹完头发检查完邮箱,陈九棋还不怎么困,突然她想起一件事情——   虽然很多细节在记忆里模糊了,但她还是知道修真世界大致剧情的,知道自己已经再遇瞿封杨,知道瞿封杨没有娱乐圈世界的记忆,也知道世界是对方读过的小说。   那么,陈九棋想,瞿封杨能读过的小说,陈九棋自己应该也能查到的吧?   说干就干,陈九棋跑到书房开了台式机,打开某绿色网站,在关键字类型里选了“主角”,然后在搜索框里输入了“晏宁”,回车查询,出现了300多个结果,   第一篇就是要找的修真,全文在同题材里不算长,50万字左右。   看眼时钟,陈九棋当然没法逐字逐句读完,便直接拉到晏宁外出历练的段落开始看。   确实如瞿封杨所说,晏宁的两个搭档都是在南城本地找的,除了“相睦”——原著里真正的丹修小姐,名字不是这个——另一位是个毒舌男法修。遇到魔兽时,他们各自出力配合较好,也拿到了精矿,不过因为没有陈九棋提出设置营地,晏宁也就没有那么快把精矿喂给剑灵,直到又深入腹地各取所需以后,才发现了不对劲。   最后等他们过五关斩六将发现秘境的问题的时候,仙力已经开始被抽走了,毒舌男法修最后意外真挚地表达了对南城的眷恋、对城主的爱戴,然后试图以自爆破坏装置,壮烈牺牲。   但其实他们已经晚了一步,晏宁和丹修小姐脱离秘境,看到南城的防御阵法已经破了,那个方向上魔气冲天。   晏宁和丹修小姐赶往前线,正好遇到商会姐姐,晏宁表明身份后,商会姐姐把老弱托付给晏宁,希望她俩护送这些人离开,去找仙门求援,然后转身回到战场。   晏宁带人北行,中间遭遇不少危机,她爆发后晋升了金丹,但仍是重伤,此时遇到了赶来的世家军队。   崔家家主(也就是梦境世界里的陈大伯)认出来晏宁,劝她安心养伤,并承诺帮忙照看这些老弱病孺,丹修小姐则拿了晏宁和商会姐姐各一封亲笔信,北上仙门。   晏宁昏昏沉沉数日,却不见世家调动人手或者交战,也没等到师傅或者仙门其他人。   她发现不对,独自溜出世家营地,最后通过一系列巧合发现,丹修小姐被人半道杀死,与此同时又听闻消息,南城全域沦陷,德齐殉城,当时他没想到世家敢直接做手脚只以为他们贪生怕死一点,于是打起精神回到仙门报告事件。   仙门广发通知驰援南城,派出了大量年轻弟子和中层,甚至出动了化神期的两位长老,结果到了陆南被魔修打得措手不及。   因为魔修摧枯拉朽一路屠城,实力愈发强劲,而世家联盟军早不在陆南了,最多只是信守承诺保护接纳了一些流民。   反正又经历一些巧合和探索,最后晏宁查明,当初正是世家截杀丹修小姐,又是硬生生拖到南城修士近乎战死八成以后,才打着解放的名义下山打算进城接管。   德齐看懂了局势,用同归于尽的打法杀出一条路,让最后的城主近卫护送城民向世家撤离,力竭而亡。   作者有话要说:   请不必搜索,书没啥原型,截至我写的时候,本站应该也没有叫晏宁的女主。   51注:今天突然发现楼姐新歌的主角叫晏九宁,而且内容很像我想象中晏宁平定道魔纷争后归隐的形象,四舍五入bp了楼姐一首歌(kidding)。 第31章 修真主角堆成堆(16)   德齐殉城后,世家根本搞不赢魔修,崔家不想出力、谢家没来掺合,世家在原著里带的人马还不及梦境世界里陈九棋撺掇完组织出来的,也正是因此他们非要等到南城快亡了才下山。   世家打不赢直接回撤了,结果就是南城沦陷,进而陆南凡俗被大肆屠杀。下一本的女主就在这种情况下被晏宁捡到的。   公布这些真相以后,世家大受非议,于是就提到了大家也排挤世家子弟,其中有的人顶着压力加入晏宁的队伍一起抵抗魔修;有的人,也就是证誓的嫡传崔小姐为代表(也就是陈九棋的角色),不堪重负,离开了仙门,崔小姐留下了在全书中最后一句台词:“恨他人间无青帝,不教桃菊一处开。”   陈九棋看到这句的时候,其实是很震撼的,另外她还真心觉得,这不是该出现在这种小说里的句子,一方面其深刻甚至远高于文中论道的部分,另外一方面,这句话出现在架空修真的世界是没有历史背景支撑的,就很突兀。   文中主要人物对崔小姐的留言没有什么评价,但寥寥有几句其他师姐师弟的议论,同情的说:“这个局势确实是难以心无芥蒂地同行了,花本无辜,奈何奈何。”   踩她的说:“怎么?世家是菊花高洁吗?不为之赎罪一走了之,她还委屈吗?”   但陈九棋不认为是自己想多了,她觉得,这句话和这两种解读都大相径庭。首先,这句诗是有化用的,即黄巢《题菊花》的“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黄巢是唐末农民起义的领袖,很多观点认为,他瓦解了门阀制度,换句话说,世家亡于他手。   而他所作的诗中,菊花恰恰指的是受到压迫的底层百姓或者说普通人,因为菊花生长在“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的艰苦环境中,所以黄巢为他们努力生活仍命运惨淡的现实愤激不平,同时黄巢认为菊花和桃花理应同样享受春暖蝶蜂,要求的恰恰是更平等的思想。   但与黄巢不同,崔小姐生于世家,又不过小辈筑基,实力和正义性都不足以支撑她效仿行为。   作为修真修道之人,她也能和黄巢一样不考虑天道的同情与怜悯。黄巢要“我为青帝”,由**凡胎做命运的主人,崔小姐恨也恨的是“人间”没有翻覆陆中腐朽世家政权的豪杰。   能说出这种话的崔小姐,回到崔家也是不可能躺平的,可惜只可惜在,囿于父母亲情,她大概终其一生能像武则天对世家做限制和改良就算了不起了,却没法以杀终结世家、解放平民。   当然这都是猜测,这里没有交代崔小姐的结局,陈九棋也不可能细细读到后面有没有只言片语的暗示,只是非常感慨这句留言罢了。   然后回到目录,陈九棋打算再看看原著中魔修侵犯边界的原因和真相,这一查就不太对劲了,按照文中的说法,这次进攻是边境某化神魔尊暴毙后,她道魔混血的儿子为了不让母亲的心血落入他人之手,将内部矛盾向外转移选择进攻南城。   而且因为南城的防御阵法正是他已过世的人渣道修父亲设置的,所以他很轻易取得了胜利。   而这位道魔混血向野心勃勃虎视眈眈的母亲老部下隐藏的事实是,他的混血让他结丹以后日夜经脉烧灼气息冲撞痛苦不堪甚至被各种羞辱,却也最终浴火重生给他带来了一种天赋,即可以海纳百川,无论仙魔灵气,抑或人类七情六欲,都是他的养分。   于是战争使得他修为一日千里,他又输送自己的魔气予嫡系军队,逐渐壮大压服了联盟军中其他势力,一边蚕食道陆,一边还统一了魔陆的许多属地。   到这里还算枭雄,但最终欲望吞噬了他,使他失去理智暴虐滥杀,最终被女主晏宁阻止。   很眼熟的设定,这个反派真的特别像轩辕拓啊,阵法是他爹设的、晏宁觉得危险的、陈九棋怀疑道魔混血的——   但这位反派,一是真名不叫轩辕拓,二是设阵法的他爹仙门掌门还活得好好的呢?而瞿封杨也说过,这本书里并没有叫轩辕拓的人出场。   陈九棋终于回到了自己一开始的猜想:这个世界可能不止一个主角,也不止一本书。   她这次开始全网搜索轩辕拓,这次有可能相关的小说就太多了,于是她干脆挂了Command+F的查找,点进一本小说就直接挂着名字跳着扫剧情。   终于,扫到了一本来自某鹅平台的退婚流小说,这里面的轩辕拓原生家庭美满,天资惊人还拥有出身高贵的未婚妻,直到有一天他修为开始不进反退,父母带他去道魔交界散心,但那场旅游后母亲失踪,父亲也不再去找。后来就是各种失意遭遇退婚。   直到十年以后,新入门的可人小师妹,也是轩辕拓日后的官配正宫,误打误撞打开了门派里的神秘大阵,轩辕拓救她的时候接触到了阵法中纯粹的情感力量,突然找到了自己的大道,这种道介于道魔之间,他可以选择求取天下幸福的情感,也可以成为笼罩在大陆上的恐惧和黑暗。   出身道陆,虽然历经冷暖,轩辕拓本来是有底线的,直到他和小师妹出门游历,在秘境中遭到道貌岸然者的算计,小师妹挡刀而死。   他绝境中遇到和神秘大阵相似的阵法,吸取力量后反杀,同时也决定黑化,希望飞升后复活小师妹。   后面就是多情种龙傲天,在复活正宫的路上,如何让原来高傲的未婚妻跪下来求他,让魔修大能倒贴的,至于他怎么打出“道修皆是伪君子”、“天地不仁”等经典旗号,陈九棋读着索然无味就略过了。   就是唔误打误撞打开大阵的可人小师妹,不会是被收服剑灵的暴力萝莉晏宁替位了吧?   这还不是唯二的主角——退婚的谢大小姐,商会姐姐曾叫破她名字是“真元”。谢真元是篇大眼平台中篇百合文的女主,她不仅果断踢开素未谋面还不争气的指腹为婚,还在家中教训了自以为是的哥哥、恋爱脑的妹妹,带着家族走在正义内卷之路上。   cp是邻国笨蛋美女使者,本来很爱躺平,但国破家亡后,被内卷人谢大小姐怜惜带飞。经典场面是哥哥妹妹调侃谢大小姐“还不是很喜欢在美人面前充英雄”、“恋爱是不是特别幸福嘛”。   这cp可能对应的并不是梦境世界里的商会姐姐,商会姐姐和谢大小姐是合作伙伴,年龄则更接近谢三姨,而且她在商贸啊人际啊上面还挺有几把刷子的,在商会里就没躺平过。   陈九棋发现,这个角色似乎混入了另一个反内卷文短篇的主角,也就是文秀。   反内卷女主文秀无心修炼冒尖,基本只愿意完成上级分配的活。   虽然,她就是很有天分以至于修为比同龄人高一截,执行任务时优化了流程所以效率还很高;但表面上不过是一个普通能力、普通滑头的修真界公务员。   城内气氛甚佳,最近危机来临时通过团结友好共度难关,倒是隔壁待人待己非常严苛堪比墨家苦修的名门大小姐,众叛亲离令人唏嘘。   这几篇长短不一、风格迥异、立意甚至背道而驰,剧情线总体最靠近晏宁那本,但这个混乱程度,已经让陈九棋很难从乱麻里挑出全员美满结局的那一根线了。   倒进床里之前,陈九棋已经有点迷迷糊糊了,最后习惯性检查下手机,看到有条微信新消息,她想起下午自己给瞿封杨发过的,但滑开却是一个“?”,“对方输入中”了半天,又刷新出一句“你在说什么”。她脑子里瞬间闪过很多念头,只是在这些念头清晰到可以把她激灵清醒之前,她跌入了梦境。   陈九棋在梦境世界醒来的时候,周围环境不是她睡着时的南城客房,而是她在仙门的洞府。这又是跳了几年呢?   这个梦境世界里,她每次离开像梦醒退潮,进入却像在速读之前发生的事,后者不符合普通人回忆的规律,倒更像娱乐圈世界结束时的走马灯。   总之,也是两年前,南城靠世家的装备,在防御阵法破了以后建立了一个缩小半径的新防御圈。   因为毕竟是修士,弱势方南城有阵盘法器加持,又更容易把伤者撤回安全区抢救,打来打去一直没怎么死人。   这样,南城没提供怨气和不甘,光靠魔修僵持的焦躁,轩辕拓修为并没有很高的突破,更不用说分给自己的属下了。   世家没干坏事就班师回陆中了,也不会继续阻拦南城向外求援,等仙门派人过来以后,轩辕拓那边自然大败,魔尊的地盘也被瓜分了,他大为愤怒,最后在阵前自曝身份痛斥仙门掌门不堪为人父、同门不堪为人兄、谢大小姐不配为人妻、南城推官不配为人友。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九棋没掺合的剧情,跳跃跳跃 第32章 修真主角堆成堆(17)   面对轩辕拓的指责,瞿封杨率先开口:“你与我说道那位推官名姓吧?”   听了答案,她表示,这位推官已于半年前因腐败和滥用职权罪名入狱,因为战争才集体转移了,顺便为轩辕拓介绍了战争罪的法理基础和设立意义——   这是陈九棋对她言论的概括,在普通修士眼中,只是瞿封杨非常悲悯地通过与对手论道试图开悟他。   公关压力来到仙门那边,支援来的长老不好意思评论掌门,证誓却直言不讳:“掌门待你衣食修行并无不可,在悲剧中有不堪也是因为一边对我们隐瞒令堂的身份一边为了自己放弃照顾令堂的感受,不堪的是为人夫为我仙门掌门,之后我们会弹劾他另选贤能。”   晏宁则为门派里那么多好的师兄师姐鸣不平:“那位金丹师兄确实是个例啊,他不仅气量小要欺负你,在禁闭的时候还色胆包天,现在已经被执法堂处理了。   轩辕师兄因为个例导致的遭遇值得同情,但如果否认甚至要毁灭大众的幸福,就逾越了道德底线,太过偏激了!”   只能说,轩辕拓的各种动机本来就不太伟光正,被改了剧本以后更很容易被质疑呢真是可怜的男主。陈九棋这样对速读的记忆品头论足道。   不过轩辕拓还是有点基本素养的,发泄完被反驳完的举动并不会破罐子破摔,他想既然已经兵败自己又不占理,反正他不好过,为什么要让地盘落到那些落井下石狼子野心的魔尊原下属手里,不如干脆自己主动提出割给南城作为战争赔款。   陈九棋一听就觉得这很确实没啥问题,民事赔偿够数,屠城这些反人类行为在这个世界里又还没发生,瞿封杨不可能因为没发生的事情非要逼死轩辕拓一个人,所以轩辕拓最后确实摆脱了公审或问罪,然后马上销声匿迹躲了起来。   一切到这里都很正常,陈九棋甚至一开始认为是不是走马灯完这些剧情,她就可以退出梦境或者直接切下一个世界,但或许她没有在前一晚梦境结束时获得这些走马灯是有原因的,她的记忆仍在继续交代那之后两年鸡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回仙门路上,在战争中已经突破自我结丹的晏宁又升了一级;   比如回去以后,证誓长老不仅公开质疑了掌门,还以师妹的身份力克剑修师兄们上位了;   比如她接手了掌门的所有弟子,陈九棋就开始安心当和她修为相称的师妹了,甚至可以逐渐不管执法堂了——   仙门已经越来越正常,在她心目中,现在世家原来才是最大的毒瘤,她现在还挺想回去研究怎么端掉这个统治制度的;再比如嗯?   瞿封杨上陈家提亲了?她提的哪门子亲?   而且为什么已经是敲定的状态啊?为什么瞿封杨今天还要跑来仙门啊?   证誓长老呢?师傅你不阻拦一下吗?   为啥啊到底?所以这个梦境世界没结束的原因总不能是因为这次瞿封杨的愿望是“打完这仗,我就要回老家结婚”吧?   陈九棋抱着头开始自闭,虽然她刚刚吐槽瞿封杨愿望是结婚能勉强算一个合理的猜想,但这件事情实在过分突兀了,她个人真的很不理解。   她心情是很复杂的,看过原著的陈九棋,确信了瞿封杨扮作“相睦”见面后一切行为是为了照顾自己的,确信瞿封杨是有好好地在尝试做一个靠谱的、包容的起码朋友吧,也确信自己从娱乐圈世界就有死灰复燃的一点动心。   但以上确信绝不表示,她已经接受和瞿封杨重修旧好了。   一方面,现在瞿封杨刚发的问号其实态度比较明确,她对梦境世界的事情并不知情,陈九棋已经在怀疑有如下几种可能:   1 她以为的现实瞿封杨是平行时空的来客。   2 瞿封杨玩的删档版啥都不会记得,自己玩的主控版可以记得。   3 瞿封杨的时间线和自己有异,自己今天进的世界,她是在未来进入产生交集的。   如果是1、2的情况,陈九棋自己认识的现实中的瞿封杨本人甚至不会对她在梦境世界里做过的事情有印象,那么——   现在任何美好和甜蜜的意义是什么?是镜中花水中月吗?   或者,是让陈九棋知道瞿封杨有爱自己的心就可以毫无芥蒂地重新像个愣头青一样主动回去吗?   那么问题就是,凭什么?   瞿封杨一直给陈九棋的不安定感就特别强,她像个刺猬,平静的时候,抱在怀里是柔软的,但也会非常突然就殊为冷淡,把她平时对外人的抗拒硬刺更深地扎到亲密人的胸口。   分手前最后一次约会在寺庙,上完头香,她突然说毕业分道,说向来注定,随随便便就好像陈九棋满腔为瞿封杨留在京城抛弃家业的勇气都一文不值了。   她也可以随随便便出口“如果我真的能喜欢你就好了”、“没爱过”,然后长久地保持炸药桶引爆前的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但她一面要求别让共同的朋友们看出端倪,一面还在不得不应酬偶遇的场合忽然私下强调说:“对于我来说加了微信的都能算朋友,你只是其中一个。”   对于当时的陈九棋来说,瞿封杨的想法和言行都是诡谲的,而尽管理智判断问题更多出在瞿封杨本身,她还是很难过,甚至于会被说服“她真的没有爱过吧”。   言语的力量就是很大。就算瞿封杨曾经隔着人山人海汹涌人潮,一眼对视以后,舍近求远地选择她;   就算瞿封杨投怀送抱还不符合惯常人设地硬把狗粮塞到自己室友嘴里;   就算她也做过所有亲昵、依赖,做过不管做过什么,如果她说“没爱过”,那所有都可以解释为逢场作戏的排遣寂寞。   不是吗?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从更纯良天真的爱豆版瞿封杨身上,陈九棋读到了她曾经暗藏的更多细节,读到一些着迷或依恋,但瞿封杨当年可以否认和决绝的,重归于好后也可以梅开二度,所以这些可能会让陈九棋心乱但没让她心软。   而能让她真正心软的,是她认为携着现实经历记忆而来的那两个瞿封杨,她们表现了与当初读书时相比更多的成长、改进,表现出那些不浮于表面不容易被轻易否认的更实际的“好”,或者说,是如果再次否认和贬低时将成为瞿封杨极高沉没成本的东西。   但在梦境里瞿封杨付出的东西,她在现实里可能付出么?   现实的爱情,瞿封杨不主动表现出相似的成长水平,其实就没得谈。   而一旦打上这些问号思考了这么多以后,陈九棋对提亲消息的一切正面情绪都会消散,甚至于一瞬间对这样的梦境体验感到了厌恶。她之前在为了瞿封杨狙击IPO、骗世家家底这些“借刀杀人”的事情上干得太用心,差点都忘记了最开始的抗拒——   怎么?不知道哪位神佛给我一个梦我就得老老实实按你的做吗?我又没那么在乎自己那条命。   陈九棋可以为了拯救好人,可以为了惩罚恶人,可以为了改变悲剧,也可以为了一个长得像现实中朋友的人,去忍下这些抗拒。   即使梦境世界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纯粹的游戏和虚妄,她也不太想拿别人的命运做赌注。   但如果一切的意义陷入爱情,结果却只是瞿封杨无知无觉单方面刷了陈九棋自己的好感,回了现实还得陈九棋一个人出面弥合与完全没有梦境记忆的瞿封杨的感情,那就和自作多情很难区分边界了。   而陈九棋在此刻突然清明了决心,梦境这种情况,陈九棋不接受为之奉陪。   在这一瞬间,她醒了过来。睁眼是现实乌漆麻黑的大半夜,陈九棋往床沿边挪了一些,心思纷乱,不知道该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了一下,陈九棋本来不想管,谁心情烦躁的时候还在乎是不是有工作上的紧急情况呢,但考虑可能是瞿封杨的消息,她勉强拿过了手机。   不是微信消息,是一封邮件。   锁屏上的预览内容,已说明全文。陈九棋一开始觉得是什么垃圾群发邮件,但一种直觉突然使他把这封邮件和梦境世界联系了起来,直觉这东西一般要么是经验判断,要么是记忆相关。因此,她打开了邮箱。   “尊敬的陈九棋小姐,我是回归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技术服务组的赵衔婵,负责本次内测人员的体验反馈,对于您的疑问,希望您这两天是否有空来司交流一下,公司地址为:漕沿区大剀街道可以预约以上任意时间,我将始终期待您的光临,谢谢。”   见招拆招嘛,何况听她这意思,内测总不能是随便抓人去的吧,自己很可能曾经同意过,所以明天加完班,需得拜访一下这家所谓的回归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反正它给的可预约时间也显示,他们服务组肯定不是双休。   作者有话要说:   吐槽:最近系统老提示我多年前某篇文的某章被锁了,my opinion你锁就锁了吧我不会改的,不过复习那章的时候发现,我现在比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写出来的东西还要更清水,潜移默化竟然如斯。 第33章 修真主角堆成堆(18)   漕沿区算是市区,但大剀街道在区内偏郊。   要单刀赴会而不担心会不会被黑心公司拐卖,陈九棋当然事先会用天眼查或爱企查大概看一下公司定位。   大概排除皮包公司等可能以后,陈九棋开车到了回归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给的地址,把车停在路边划线停车位以后,还是在大门口对面观察了一下这公司的模样。   应该说占地不算小,但和普通科技园里的公司大楼比起来,它更像国企喜欢的外观——   不搞那些外玻璃幕墙和科幻色彩轻盈的LED灯,而是在有点园林感的鸟语花香中,仿造“古早期”礼器陶簋建了栋敦实的建筑。   进出的人不多,毕竟是周末,而人家也加班就更还是工作的黄金时间,出入者更像临时来办事的客户或供应商而非员工,但见微知著看上去状态都很正常,人也比较体面。   陈九棋于是拿着预约的邮件到传达室,门卫是板正的年轻小伙,在电脑上敲击了几下,便回复:“您往里面走,1楼右拐第一间就是休息室,等等会有人来接您。”   这倒不太像国企的风格,传达室里没有座机光靠电脑,唔陈九棋不太懂电脑型号,但这电脑看上去虽然像砖头本老年机,但一点也不显旧,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有点违和。   一楼的门是普通的自动化,但楼内其他设施却先进很多,和它的敦厚的外在比起来可以说得上是花里胡哨。   中心安置了背对背的四台观光跃层电梯,从底层向上可以望到电梯之上玻璃天窗倾泻的天光。   办公区域每层绕着电梯排布,更像是商场的结构,作为办公楼就华而不实。   约的赵衔婵下来很快,她陪着陈九棋呼叫电梯,一路可见科技全覆盖的智能系统。   “贵司还挺大的。”陈九棋搭话道。   赵衔婵露出了一些骄矜,但是不太讨厌的那种,类似于炫耀自己化学实验室里有价值几百万的x射线荧光光谱仪的憨憨工程师,就是不知道这个性格怎么会在技术服务组处理客户反馈的:“因为我们的计算设施比较小,需要较多的隔断空间来放。”   来到会客室,赵衔婵请陈九棋坐下,然后为她倒了一杯水:“请用。”   陈九棋应好,抿了一口就放下,先发制人问她:“所以这次内测具体是什么情况?”   赵衔婵回答倒是熟练:“因为计算机检测到了您较高的抵触情绪,为了安全将您自动弹出了内测世界。关于您如何加入内测,请查阅这份合同。”   她递过来的合同并不厚,相反,在陈九棋的工作经历中简直薄得算敷衍的水平,可是,陈九棋首先翻到最后目光挪到最下方,还真是自己的签名。她返回去看合同内容,状若不经意地问:“所以不能直接给我恢复下记忆,我不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吗?”   “这个实现成本有点高,系统植入的记忆区和常用现实记忆区是分开的,您常用区那块没有授权给我们,所以当时只做了临时屏蔽,只能一次性恢复。”   陈九棋“嗯”了一声,继续看合同,合同写得简略,但说明了这些梦境世界是由回归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模拟生成的,主要技术是DNA计算机及其配套,包括数字存储世界、荧光标记计算芯片等。   回归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负责运行数字存储世界部分,并打算与上线同时推出一些娱乐软件,梦境世界就是其打算发行的重磅游戏。   内测用户除了测试该游戏以外,也是在其已有基因分型技术的基础上为医疗版注射用DNA计算机做稳定性测试,如果一切顺利,将有利于后续使用该方法进行基因治疗。   陈九棋作为签订该合同的乙方,自愿向回归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提供了不常用的记忆区,用于植入DNA计算机,暂时计算机没有开放接口便于陈九棋自己脑子对计算机进行直接指挥,但甲方回归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承诺,其数字存储世界上市时将优先为乙方提供接口服务,实现人脑的外延或扩充。   “那你给我看合同让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不又产生了现实记忆吗?”她笑了下,“这算不算重温了贵司的商业机密啊?”   “其实这份只是基础合同,我们还是相信您的信誉的,我是想,我们是否可能先就这部分解决您之前在梦境里的顾虑呢?”   “我的问题是,我游戏里出现的另一个人,梦境中的她具有现实的技能、经历、性格,但现实中的她对梦境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她也是你们的内测用户吗?”   赵衔婵点了点头:“算是,不过她跟您的合同不是一类,她也授权给我们不常用的记忆区进行计算机植入,但主要用作的是游戏场的智能搭建,并且为她做了记忆区的单向隔断,在内测结束前她的游戏记忆是不会像您一样在现实中同步读取的。”   “我觉得在现实中倒也不算同步读取,醒来以后记忆是模糊化的吧。”陈九棋突然想到一些比较重要的安全问题,“我第一个娱乐圈世界,反复进入触发读取记忆的时候,产生了类似脑震荡的症状,这种不适和其潜在的严重风险,是不是”   “嗯嗯,当时我们也收到了您的健康监测和报告,正是从此以后,我们连夜优化了记忆读存的逻辑。   我们原来的设计是,为了避免影响现实生活,所以会按轮次批量屏蔽游戏记忆,只在梦境世界的多周目内的某个节点进行读取;   现在的设计是每天的模糊化和解除,具体的实现手段我不方便与您详述,但相信您现在对新的读存体验尚可吧。”   陈九棋同意,最后确认一下:“诶对了应该不会有后遗症吧?你们和基因医疗相关部门合作,这个安全还是可以保障的?”   “当然。”   “那言归正传吧,我梦境中出现那个人——她既然作为游戏场搭建的蓝本而不是玩家——那你们投放她进来做什么?另外,我正好认识她的话,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是我疏忽了,”赵衔婵领锅道,而她接下来的解释却让一副正在投诉和质疑的难搞客户形象的陈九棋差点绷不住,“刚刚忘记说,这个,是您当时提供给我们了几位可选联系人,然后由我们这边评估优先级以后去联系的,相当于这位签的是您合同衍生的合同。”   “出乎意料啊,”陈九棋说完这话,撑着下巴想了想,“所以把她投射进来的目的你还没说,另外记忆区单向隔断算了,请先回答前一个问题吧。”   赵衔婵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白色的条状物,点了一下,投影出一块操作屏,她在上面输入了一些代码,然后摁了一下桌子上的按钮,桌面就旋翻出一台电脑——   这时陈九棋终于知道保安那电脑为什么长得那么像砖头本却崭新着了,这显然是回归信科的独属。   “所以DNA电脑长这样?”陈九棋好奇地问,“植入大脑的是微缩版本吗?”   “哦不是,植入的确凿是DNA计算机,计算能力、能源摄入都是靠DNA分子;   这个只是比较适合对接DNA计算机数据的内部产品,完全没有DNA计算机那些以生物分子为计算物质的特征。”赵衔婵解释完,才慢吞吞回答陈九棋原本的问题,“为什么要选取一位您在乎的人来设置游戏场,这属于游戏策划的主意,我搞技术的不是很清楚,我只能说我们为您确定优先级前有走访调查过候选人,为您优先选择了可能更需要和您接触的那位。”   “需要?不是’想要‘的话,这算什么,心理干涉吗?这和你们这个游戏的测试内容无关吧?”   “我们领导的意思是,也想尽量发掘它的社会社交价值。”   陈九棋倒是可以接受这个答案,事实上她可以接受今天对方的所有说辞而不是当作疯了,是因为她本身了解DNA计算机这个概念。   在梦境中,陈九棋和瞿封杨、晏宁讨论探查路线的时候,曾经想过,如果在现实中,她搞台电脑套旅行商问题的遗传算法可以较快得出一个解。   旅行商问题是一个非常著名的图论问题,其假设有一个行商向一些城市推销产品,要求经过所有城市同时只能经过每座城市一次,路径不能重复,然后求最短路径。   陈九棋想到但并不太熟练运用的遗传算法,是最快速求解的方法之一,但精确度不足。   而正是1994年,科学家阿德勒曼用DNA分子的编码、生化反应解决了传统电子计算机原则上不能解决的这一问题,自此以后就开始了DNA计算机的开发和研究,到2000年,第一台DNA计算机已经问世。   能迅速联想旅行商问题的陈九棋,对DNA计算机的概念当然也不陌生,她相信自己当初能签下那份合同,对方一定拿出了更多的细节和硬件让自己信服,她允许自己,相信过去的判断。 第34章 修真主角堆成堆(19)   赵衔婵表示,知道基础合同,对内测体验影响不大,主要当时是把相关记忆打包屏蔽的才不好改。   陈九棋又暗戳戳向她确认过,一切结束后不仅是陈九棋本人,瞿封杨之前被屏蔽的记忆也会解锁,也就表示差不多可以结束这次来访了。   陈九棋离开公司大楼,摸车钥匙的时候先摸到了手机,然后又看到了微信消息提醒,她一边坐进驾驶座一边划开消息,竟然是瞿封杨。   她消息问:“我前段时间是不是见过你?”   跟着的消息是两个字:“茶馆。”   陈九棋将手机扣在膝盖上,本来拉着安全带将扣未扣的左手控制着慢慢把安全带松了回去。   茶馆陈九棋最近没去过,主要没什么要她应酬的买卖,她很快想到娱乐圈世界结束时,瞿封杨来接自己的地方。她有一些迷茫,那瞿封杨这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赵衔婵说的很明白,瞿封杨的现实记忆区和游戏记忆区做了分隔。   那么陈九棋可以理解为,如果一切正常运转,瞿封杨是不该记得的,虽然她总归会想起来,但起码要等到再一个月左右才会结束内测期。   “我最近可能记忆力不太行,你说的南城,是我们那次见面谈到的话题吗?”   陈九棋深吸了口气拿起手机,打算再找赵衔婵反馈一下,却先看到瞿封杨又发了条消息。   回什么呢?记忆和大脑总归还是比较精密的东西,也许自己不该一时冲动发她那条消息让她怀疑自己的记忆,陈九棋有点担心她硬性冲破记忆区分隔,会给大脑带来一定的损伤。   她一边下车锁门又返回回归信科的办公楼,一边回复:“你先别想了,你出差回来我给你解释。”   “出差的事也是见面的时候我告诉你的?但我是在老板安排出差之前见的你吧。”   “我有个你们律所的项目,昨天去了趟那边而已。   不是你记忆的问题,你暂时真的不要追究,放松一点,放松。”   电梯到达,赵衔婵已经接到保安通知赶到,陈九棋疾步跨出电梯,直接问她:“如果我梦境里那个人想起了一些梦境里的事情怎么办?”   “做重新阻断或者也可以放弃阻断,后者需要改成和您类似的程序,不然又要构建游戏场又无法抑制和常用记忆区的即时互通读存的话,那部分脑区不够用。”   “那你们什么时候能去为她提供阻断相关服务,她现在很困扰。”陈九棋把手机解锁递给赵衔婵。   赵衔婵回答:“马上,沟通和处理预计三小时内就可以完成。”   “嗯,处理好给我消息可以吗?”   赵衔婵应好,这次她没有送陈九棋离开。   陈九棋上车前又看了看手机,斟酌言辞想确认一下瞿封杨的情况,但纠结了半天,还是把手机扔进中控台下侧的杯架,启动了发动机。   如果再提记忆刺激到她的话,也许更糟糕呢。   而且陈九棋一直挺怕踩瞿封杨的雷区的,而对方的雷点太多了,且一定包括在她情绪不稳定时和她车轱辘不能直接解决根本问题的“无效”关心。   如果是当年的陈九棋,她大概还能直接开车去找瞿封杨,现在嘛,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解决吧,她自己还是少说话多做能做的事情吧。比如,咀嚼一下赵衔婵说的“最需要接触自己”。   自己有点毛病,陈九棋知道很久了,她非常在乎或者关注恋人,虽然修养和道德不至于让她跑去过度干涉对方的行为或者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做出很多奇怪的事情,但因为她太过关注又很敏感(往好了说就是敏锐),所以自身的情绪和心境就依附于对方的反馈。   不会提供足够安全感的瞿封杨,在热恋期过去以后,自然会获得陈九棋焦虑猜忌的“大礼包”。   她对梦境世界的抗拒,不正是因为无法证明现实中的瞿封杨也像梦境中一样在乎她嘛。这就是分手以后,她逐渐建起来的防御机制——你不爱我的话,我也不会爱你。至于情难自胜的问题,让防御机制催生出的更负面的情绪压过去呗。   陈九棋反思过很多次,如果不是因为她一路修学德才、事业有成,因而非常在乎自尊的话,这样的性格或者心理缺陷大概会使她沦为歇斯底里不断索爱的“作精”,或者,放弃尊严的“舔狗”。结论是,多读点书好好读书总是有好处的,不然没有非常美满安稳成长环境的人,日子会更难过。   陈九棋觉得自己尚且可以混日子,她的问题是,“最需要接触自己”的瞿封杨,心理问题是什么?总不能只是因为和自己分手还反而怀恨在心吧——开个玩笑,瞿封杨肯定不是这种人。   这,是分手后混杂着自责、委屈、痛苦等各种情绪并找心理咨询师了解过自己问题的陈九棋,没有仔细想过的事情。   毕竟她重金请的心理咨询师,当然也很有职业修养,不会妄言帮陈九棋判断恋爱关系本身,或预设立场同仇敌忾找瞿封杨的问题,咨询师同志只是帮陈九棋找找她自己行为背后产生原因,给她一些改善自我的建议。   嘶,所以在一个梦境游戏里,自己还能给瞿封杨提供什么心理干涉呢?   带着重重的疑惑和一堆新获取的恋爱心理知识,陈九棋于9月24日夜入睡后,再次进入了修真世界。   尽管前一晚是直接弹出的,这个游戏场始终坚持着它的时间线跳动规则,剧情没有从昨晚续上,而是算上本来应该在梦境里呆的那一年,和每晚跳过的两年,跑到了三年后。   22岁的修真版陈九棋,堪堪升上了筑基巅峰,而晏宁即使缺少了后续和反派魔修一直拉锯、遇险、顿悟的磨练也已经是金丹巅峰了,她又是典型战力越阶的大女主,陈九棋估摸着自己60岁的时候能达到晏宁那个实力就差不多了。   总之,在顶级天才的光环下,黯然失色的陈九棋过着普普通通的嫡传弟子的生活。   另外三位主角的故事线离陈九棋就远很多了,除了轩辕拓充当反派时的巨大影响,其他人原本的故事线对蜗居陆北的陈九棋,只剩下零星传闻作为八卦。   谢大小姐和轩辕拓年纪相仿,比陈九棋大十来岁,交战当年她是金丹,如今据说刚突破了元婴,正在逐渐接手谢家事务。   文秀继续在负责卖矿,因为南城开始搞魔陆贸易,她走南闯北得更多,虽然名声不显喜欢藏锋,但某一次跟着瞿封杨拜访仙门的时候,她已经是元婴初期了。   陈九棋觉得,文秀大概算是阔步走在自己躺平、团结对敌这些剧情线上,所以比另外三个主要剧情线有变动的主角都顺,除了没有cp,一切都春风得意。   轩辕拓是真没在道陆的大众视野里出现了,不过文秀说他和西方蛮荒不知怎么联系起来以后,在魔陆拉起来一个什么佛修的新道,因为可以缓解开释业障,还真站住了脚跟,还将自己当年结婴后的尊号改成了“如来”,意为: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不愧是外挂开得够大的男频主角,传统逆天流的路走不通了,直接转洪荒文路线了。文秀说这八卦的时候,瞿封杨感慨了句“那他是真的向善度化众生了,还是接下来要搞宗教入侵、跑来争夺气运,可真难预料”,这便让陈九棋知道,自己掉线的时候,瞿封杨并没有被弹出游戏场——   宗教入侵这概念和疑虑的表达方式,不是NPC德齐城主会做出的。   总之,这些主角们,二、三十岁人均元婴水平;   陈九棋已经算是门中修炼进度佼佼者也才筑基巅峰,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疯啊。   要不是这是个游戏场,除了第一年进来陈九棋靠自己修炼,后来靠剧情跳过比较多,不然怎么不得心态崩一下?   而且确实也缺少些偏爱,如果是个真正的十六岁少女,本来兢兢业业当着山头大师姐,然后因为自己师傅在门内上位反而丢掉了名分,陈九棋上次进梦境读取记忆觉得是世家更加毒瘤她可以实施点其它抱负,但到现在,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不是本该有点憋屈才对。   不过无论证誓是如何权衡原掌门育成的下代接班人和自己教导的亲弟子的,南城这件事情确实使陈九棋身上的成分确实过分复杂而不适合仙门了。   同样是帮助,陈九棋的所作所为就是比晏宁赋予自己更多的偏向宣告,再叠上她的世家出身,如果魔修当时会打舆论战,骂她“三姓家奴”都不算不合理——当然骂她对仙门、世家、南城本身的利益都没什么折损。   这大概就是背景板配角的命格轻贱吧,就算出发点包括苍生也包括身边人,就算对南城雪中送炭关键转折,就算惩罚世家还未发生的错误以恰到好处的克制,就算无愧于仙门做出具有遗泽的劝谏,单因为这个角色的出身、修为、年纪,她甚至不足以成为涉及方的污点。   从这个角度来讲,瞿封杨和陈九棋那桩婚姻,倒是给了她一个更确切的阵营和身份认同。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金刚经》威仪寂净分第二十九:“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其余经典的解释会更偏向指“如实道”。 第35章 修真主角堆成堆(20)   回溯完被跳过的剧情,身处陆北仙门的陈九棋,很快递交了材料,表示要再次出门游历寻觅突破契机。目的地嘛,自然是南城。   她还是很在意瞿封杨的目前状态的。   通过对当前世界中城主同志的言行和判断,以及现实那位化成灰都能认出来的一些特质,陈九棋将可以知道对方今晚是否正常登入了梦境世界,如果答案为否,自然需要醒来后找赵衔婵要个说法;答案为是,那就在梦境里亲口问一问情况。   如今的南城,早就完成了重建,一切更加繁荣,集市区从城墙内搬到了边界,用一部分南城城外的空地和轩辕拓交出的魔陆,建成了更大的货物集散与交易中心,由城主府和商会联合管辖。   当年探索过的秘境,虽然被瞿封杨和晏宁阻止,免于成为被抽干仙力的空炮弹壳,但是也遭到了巨大的破坏,这次城主府没有再考虑排除小陷阱的成本,而是宣布将彻底清理遗迹,并将附近的工坊、矿山与它结合为有机整体,宣布成为南城工业园区。   这个概念吧,或许有点操之过急和玩梗的意思,但长久来看,只要继续搞基础设施,吸引凡人国度投资和提供劳动力于更高生产效率的工业中,这里总有一天会起到真正工业园的作用。   这些,是陈九棋入城前所见,到达城主府,她表明身份后,府卫通传,先引来了商会姐姐:“九棋啊,好久没见了,正好我今天在,不然过两天我出门谈生意不就错过了。”   “确实。”陈九棋笑,“我入城前看到新集市了,当真不错。”   “那晚上赏光?集市里现在可有天南海北的美食,给我个机会做东呗。”   “好啊,我找城主有点事情,办妥了来找你。”陈九棋答应道。   “那你要不,把城主大人也叫来?我再叫点别的人。”商会姐姐笑声清脆确实如同银铃撞击,但邀约爽利、很会来事儿。   约定的同时,瞿封杨也到了:“怎么过来了?”   陈九棋转身看她,瞿封杨被她看久了,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像触电一样挪开了视线。行了,这个是真人。   商会姐姐在背后小声说:“不打扰了,我先走了。”然后就溜之大吉。   她走了,陈九棋就更直接地说现实的事情:“客服怎么跟你说的?”   “嗯把之前做的隔断去了,我就都想起来了——   这个游戏显得我好傻,娱乐圈也是,这个也是,然后我在现实里还担惊受怕觉得自己英年阿兹海默了。”   陈九棋笑:“正常。”   “好嘛,你嘲笑我日常就很傻是吗?”   “你竟然猜到了,不容易。”就算不是这么想的,她这么反问了,陈九棋也是要接话气人的,但这种冒犯,当然不会真的气到瞿封杨,只是避免下气氛尴尬罢了,就像那些自我吐槽,是瞿封杨缓和气氛递的梯子。   瞿封杨难得地在害怕冷场,和在秘境里被戳穿身份时一样,这才会让陈九棋有了实感:她真的变了很多。   “你安全就好。”   “你要不要”   话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出口的,只是瞿封杨只说了一半就吞了回去,于是陈九棋反客为主先踏进了城主府门槛,然后回头叫她:“不进去吗?对了,有话路上继续说啊。”   “没什么,这边。”瞿封杨带路,走路的时候却没呈现带路人应该在的,略往前半个身位的地方,反而一直在陈九棋身边,时不时还晃着撞到一下肩。   作为一个高级修士,德齐城主这壳子的体质决定了瞿封杨可不该像现实里那个走路都不从腰发力所以晃晃悠悠的状态,但陈九棋并不想戳穿她,只催说:“你把话说囫囵了啊,别吊我胃口。”   “呃就是,你觉得这个游戏世界的任务是什么?你看,也一直没有结束。”   “嗯,可能建立独立、以商贸为特色的、诸道平等的政权?”陈九棋猜测了下瞿封杨会有的愿望。   “我觉得是,嗯我是想说,你要不要”她终于续上了旧话,“你要不要一起试着倾覆世家呢?”   陈九棋回复她:“这两个可都是大工程啊,而且南城的实力完全不足以将其拿下,而且再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世家出身,若为天下计,亲友又如何?”   “你真的不想扶持人间的’青帝‘吗?我觉得要通关游戏,找准任务目标很重要,而我觉得你,或者崔小姐的愿望很值得关注,这个愿望相比德齐的,还是明确很多的——我昨天取消隔断以后重新看了原著——   崔小姐说,恨他人间无青帝,不教桃菊一处开,我记得你还挺喜欢黄巢的诗的。”冲出了踌躇,瞿封杨的表达就顺畅多了。   陈九棋算不上喜欢黄巢的诗,也不喜欢黄巢的人,但确实曾经在大学时刷到那些美化尽了的高贵公子古偶的时候与瞿封杨念叨过,于是没有反驳,只是对她的分析评价道:“你这么说,我倒是认可这是种任务提示。”   “是吧?这句真的很突兀,而且如果把两个世界联系起来观察游戏场的生成逻辑的话,我倾向于一阶段任务是存活,二阶段任务是矫枉。”   陈九棋一直默认任务主体就是完成瞿封杨的愿望,因为说实在的,就往这俩相似度极低的世界里走一圈,样本少信息量也少,要从杂乱的幻想中揪出基准规则一是可信度低,二是没有必要。   所以她只找她能判断出来的异常点盯着,比如娱乐圈世界里直接出现的瞿封杨;   再比如,修真世界里最容易观察的大女主晏宁,直到再次遇到瞿封杨,瞿封杨的异常程度增高,所以那就换回瞿封杨而已。   只要能排除异常点身上的疑难,解决问题,陈九棋是不太在乎规则本身的。   但瞿封杨显然不同,她解除记忆隔断,知道了当前是游戏场,就同时确信游戏场一定有生成逻辑,在此之后去寻找法则并根据法则突破问题,是她的本能。   而在规则这件事情上,陈九棋认为,相信有本能的瞿封杨的“倾向”,肯定比相信无所谓的自己的“默认”,来得靠谱:“合理,娱乐圈世界不用说都知道任务目标是顶流一方,自然是要报复上的;   这个修真世界嘛,轩辕拓那边搞佛修已经安平了,又有崔小姐原话提示,目标确实很像是纠正世家的自私自利和封建阶级抬头。”   “而且发展南城势力,和颠覆世家,也不冲突。”她在尝试更进一步地说服陈九棋。   “这世界出不去了吧,”陈九棋被说服但没被完全说服,因为她转念一想没法不吐槽,“一晚上就一年,加跳过也是三年,普通社会乱世’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个水平,扳倒世家不也得来个三四十年?   修真的世家里,那几位家主和他们的老祖宗个顶个能活,修为嘛,你元婴后期自己更有数吧?这些年内能追上化神吗?”   “诚实地说,这壳子寿终正寝估计都没机会摸到化神的边,但还有你家女主——”瞿封杨说。   虽然陈九棋马上明白她的意思,知道她想用女主光环克世家,而且正好把晏宁少的那几十年魔修大战的个人磨砺、势力培养都给她补上,但她第一反应当然是:“女主怎么是我家的?这可是你读的小说建立的游戏场。”   然后她想,瞿封杨的意思也可以是,晏宁曾住在陈家,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但她看瞿封杨这家伙表情,却还真能从这面瘫里读出点有意为之,只是还没到阴阳怪气的水平,于是吞了后半句“莫非是你喜欢这款吧”,改成了:“而且这世界不止一个女主。”   “那不正好让她们团结一下共同矛盾。”   “内卷之王谢大小姐可不同意,”陈九棋“嘶”了一声,“或许不该按黄巢的思路走啊,谢家欣欣向荣蒸蒸日上,和南城还且友好着,还有这位主角人物坐镇,客观就没给搞倒他们的条件——   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让谢家独大,推它建朝任能,给凡俗出身也给其它世家的旁支出头的机会,大抵能瓦解许多,估计还快一点。”   “我之前就想,崔小姐回归世家,最多也就是像武皇一样限制分化,果然,想了一圈,我这主意本质上还是她的套路。”   她说得兴起,正好站位略斜,她就轻轻用肩膀撞了下瞿封杨,也算还对方一下,被撞的瞿封杨没像自己故意撞的那样往另一边晃再晃回来,而是在轻微的颤动后抵住了陈九棋的肩,稳得有些像僵直。   下一刻,她抓住陈九棋的手,只是长久静默,也未开言。   多年以前,那寥寥几次的吵架,几乎每次都是以无人道歉无人重提的默然作为悄悄和好的标志,除了分手。   变化和没变的界限陈九棋忽然可以重新解释古早剧里45度角仰望天空时的心情。   万千思绪纷杂,先往澄空里逃一下吧。 第36章 修真主角堆成堆(21)   陈九棋望天逃避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喜悦要忍一忍眼泪,而是更加复杂的东西。   就类似于珍宝失而复得的时候,却发现它原来那个最光彩照人的位置上,已经填塞了过多其它的东西。一方面,她担心珍宝再次丢失;另一方面,虽然这些东西本是为了弥补珍宝的失去而一股脑堆起来占位的,但经年之后,却也难以割舍。   以前除了瞿封杨到底爱不爱自己,陈九棋的一大忧虑是,完全不靠家庭支持,她能不能养得起小资精致的对方?她自己的生活质量可以降低,却没想过要让恋人陪着吃苦。   所以本来比较游刃有余生活随性的陈九棋,才认真起来开始往投行路线上努力,不然,她应该会作为VIP走个后门在哪家资管当吉祥物甲方。   但现在,脱离了家庭桎梏,坐拥了足够财产,她产生了新的问题——   她的事业已经成为她当前最重要的生活部分了,而且是她热爱和习惯的部分——如果不是在梦里,她真的有时间和律师小姐甜蜜相处吗?   “你,还喜欢我吗?”瞿封杨忽然问,陈九棋结束自己的逃避看向她,却发现瞿封杨没有偏过头来,可是,就算她避免了视线对视,抓着的手难道就不暴露一些紧张了吗?   也正是因为能读出这种紧张,陈九棋才没有说出什么太硬的话。   “不喜欢的话,你会松手把自己以寻衅滋事的名义送进牢里吗?”她是这么反问的。   “怎么都到不了那个程度吧?”   她俩对话没围绕一个问题讨论立场和解决方法的时候,就很容易充满了打岔和发散,除非谁很在意前面的话题给它拉回去,但这时拉回去的瞿封杨也显得比之前轻松很多了:“其实我还挺确信答案的,我自己见到你就知道了。”   “好吧,怪我太长情,但有情又不真能饮水饱。”陈九棋回复她,“单说喜不喜欢,没有意义吧。”   “那你就承认喜欢了嘛,诶,你觉不觉得你现在很像我以前啊。”   “那你就像我以前,话太多了。”顺便附赠一个白眼。   “这也算一种双向奔赴嘛。那么,啾啾,会答应我的表白吗?”   陈九棋想,瞿封杨缺一个情绪稳定始终如一的恋人,而陈九棋自己想要更加绑定和明确的关系。   如果有自攻自受的机会,说不定她俩早就能自行如愿以偿了,因此如果“双向”属实,倒不是件坏事。   可是,事实上,自己并没有瞿封杨想要的那种稳定,她只是因为恐惧还能显得不上头,而之前靠理智让自己保持的距离从娱乐圈世界开始就不断被侵蚀,已经到了她不敢挑战底线去仔细评估还剩多少的地步了——但肯定不剩多少,不然她俩的手,现在就不应该零距离。   嗯,以上也是恐惧的一部分,恐惧自己达不到对方所需,转眼就能再次被抛弃。   总之,循环往复各种角度叠加的恐惧,是比“爱不爱”这种简单的问题更能阻碍现实发展的东西。   陈九棋找不到理由,逾越这些合理的恐惧,这是她始终不正面回答的原因——   “别被娱乐圈带跑了,学来乱七八糟的称呼。”   陈九棋这么说是因为,瞿封杨以前其实一直叫名字的,这家伙问答不答应表白,大概是把那次在娱乐圈世界里病房说的话含糊美化了,那次她叫的也是“九棋”,虽然一般会模糊称呼,但非要称呼的时候她向来这么叫。   进了这个修真文乱烩,瞿封杨本没有娱乐圈记忆,化名“相睦”时叫了“陈道长”、叫了“啾啾”,显然是一类的故意促狭,为了避免这种总被称呼拿捏的情况,陈九棋决定严辞警告,回到习惯的轨道上去,或许也会更有真实感一点。   瞿封杨纠结了一下,却给出和陈九棋想象不同的答案,“其实我以前在心里就一直这么叫你的不想和别人一样的叫法。”   “好吧。”陈九棋万知这时候不能沉默,但干巴巴应了一句也没显得高明多少,最后仍然只能转移话题,“还是考虑下世家”   “那让我追你吧。”瞿封杨忽然松开了手,往前一步转身,站在了陈九棋面前,“你看我表现,好不好?”   “这不是我看你表现,非要说的话,也许是我现在已经不适合做任何人的恋人了。”   瞿封杨听言却笑了:“安明的陈总日理万机嘛,我昨天听同事说了。没事啊,我闲。”   “出差在外不见人影的说自己是闲人?”   “心闲,你今晚答应给我个机会,我明早就飞回来陪你过周末。”瞿封杨这话说得一点重音都没有,但平白让“周末”这个清白的词语生出了挑逗的意味。   “一个招呼都不打就飞到千里之外陪带教搞法援的人,说这话会让我感觉在做梦的——虽然确实是在做梦——以及,我不需要没有意义的牺牲,请不要耽搁你的正事。”   “现在不会了,也没有机会了,”瞿封杨后半句话声音渐低,但很快又有了新的狡猾说法来说服陈九棋,“你把未来就当赔罪体验,体验一下被我当作第一等正事的感觉嘛。”   从理智上来讲,陈九棋既不想未来伤害她,也不想未来被她伤害,那么就应该及时止损。   但对方这个攻势,在有了前两个梦境世界铺垫显得不那么陌生的前提下,并没有下意识竖起警惕和反感的陈九棋,确实沦陷了。   而且某种意义上,从她一开始没有赶紧弹出游戏,从她没有甩开瞿封杨的手,或者再往前追溯从她当时放任了一下偶像瞿封杨的亲近,就注定她无论怎么推诿嘴硬,最终也是没有抵抗力的。   那就   “你加油吧。”陈九棋想了想,提出了第一个考验,“今晚,我说梦里的今晚啊,我要和你的下属们吃饭,你来吗?”   “其实我和他们并不是很熟捻”瞿封杨话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改口道,“来,必须来。”   陈九棋挑了下眉,瞿封杨当然是不喜欢攒局凑热闹的,和很多声称自己社交恐惧的人一样,无论在亲近信任的人身边多爱“巧舌如簧”,花心思应付不熟悉又难以预料的生人,是个不能不令他们抗拒的大麻烦。   陈九棋评判了一下瞿封杨的社交能力和她下属的友善程度,综合起来不会让瞿封杨特别难受,那么陈九棋就当次甩手掌柜纯粹怀着游乐的心思赴约吧,也看看瞿封杨能怎么把自己当作第一等正事。   结果商会姐姐过于会来事,同时又因为有钱把所有服务打点得很好,没给到瞿封杨什么表现的机会。   只是最后陈九棋觉得油辣积重的时候,瞿封杨很适时地递了杯乌红色的饮料。   “这是什么?”   “爽口的可以算药也可以算冰饮吧。”瞿封杨讨好地眨眼,“我事先调的,怎么样?”   “挺好喝的,但是,总觉得这个场景很眼熟。”   “是吗?因为我没什么创意主要都是在学你吧。”   瞿封杨今天的真话指数高得离奇,让陈九棋听到了许多应该在多年以前听到的话,“大一部门聚餐那次你给我私下找服务员要的温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明明是很嘈杂的场所,可就是觉得氛围感很强很令人心动。”   “学我无意识的方式有意识行动,心动指数一定会减半。”陈九棋无情道。   “那也够高了。”   瞿封杨设置和取消最高级别障的动作,熟练得跟喝水似的,令在场修为最差的陈九棋感到嫉妒。   那边下属们喝起了酒,虽然有些醉,但还是很有眼力见,瞿封杨一撤障,文秀便举着酒杯前来打趣儿:“城主和夫人的悄悄话说完了?”   “是啊,刚刚在说,以后把文秀划给九棋管好了,免得有些人总爱偷懒。”   瞿封杨也学会反打趣了,虽然在陈九棋眼里算生硬稚嫩,但比她以前那冷硬找不准由头搪塞不了别人只够骗自己的说话方式还是要进步不少的。   文秀向陈九棋投去“你管管她”的眼神,陈九棋回了她一个“玩玩嘛”的示意,好像瞿封杨和文秀的嘴上官司和她完全无关似的。   “行吧,”文秀率先开火了,“敢情好啊,我是可喜欢夫人了,夫人讲事总是更清楚,我这样的榆木脑袋也能开窍似的,只盼有机会还能与夫人同游魔陆,在路上多受些指教呢。”   瞿封杨露出了不太情愿的神色,嘴上却说:“你要是能把她带出去偷懒,算你有本事记你一功。”   这样文秀走了以后,陈九棋才告诉瞿封杨:“你家文秀也是一位女主,主业就是反内卷和扮猪吃老虎,你跟她赌这个,赢面不高。”   “怎么?我是真心的——”瞿封杨咬了咬下唇,故意做出一副被冤枉了我好委屈的神色,但她表情本不太丰富,倒有点过分明显的滑稽,只是说的话仍令人心软,“我没办法把一个玩游戏玩得像工作的人搞出去坐观光党,还不能假手他人然后偷偷跟着吗?”   “说起来确实,这是个游戏啊,也没人说不能玩开放世界探索非要做任务。”陈九棋表示恍然大悟,“但是,好像,之前在那里一通分析通关要素的人是您吧,城主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最近一章都没存,啊好危险不过目前存稿都比较“甜”。 第37章 间章(2)   修真世界美景、奇遇甚多,但年月过分悠悠,想搞笔大的动不动几十几百年起步,即使回到现实可以模糊化记忆,但还是很有点冗余。   瞿封杨和陈九棋达成共识,这个场景实在很不适合作为游戏进行攻略。   瞿封杨是觉得守城的部分体验感不怎么好,陈九棋则表示主要是后面没什么游戏意义。   论游戏成就感的话,她当时看着王家主吃瘪、套得武器粮食满仓的感觉对她而言已经够高光;   而NPC情感沉浸这块,游戏中的熟人,从晏宁、文秀这种主角气运不必说的,到矿采主管、商会姐姐、证誓长老还有陈家父母亲戚那样各自领域顺风顺水的,似乎也没有需要玩家为他们出口恶气的必要。   “诶对了,说到陈家,这两个世界我竟然都是跟我母亲姓,很出乎意料。”   “你不就是跟你妈姓的吗?”瞿封杨怀疑了下自己的记忆。   陈九棋点头,又说:“但很少见,一般大家总是默认从父姓,这种情况能两次出现的话算很巧合了吧——   哦,也有可能是因为你知道我跟我母亲姓,所以你构建出的游戏场给我安排了这样的身份。那你给你自己安排的是什么,无拘无束?”   一个是父母都在乡镇异地,一个是父母不详已在修真的年月里化作尘土,这不是瞿封杨主观意识安排的,她不知道内在逻辑,但她想大概是亲缘寡淡吧,无拘无束这说法也不错当然。   瞿封杨把话题又转回了任务线讨论,表达了对陈九棋看法的疯狂赞同,表示世家固然多了不太要脸的一群人,制度固然存在阶级压迫性,但需要的也不是一个温和改良派拯救陆中民生于“水火”——普通人过的也就普通封建制度生活,非要说的话,陆北陆南大哥别笑二哥——   除非真生出个修真版黄巢在世,否则杯水车薪短暂浇熄点嚣张气焰罢了。   这说服了本来要搞温和改良事业的陈九棋。   尽管瞿封杨和陈九棋都同意了以上观点,但她们并没有被弹出游戏,究其原因就是,她们并没有抵触这个世界和游戏本身,而瞿封杨隆重推出建议:不如就这个梦境世界旅游摸鱼一年。   哦如果要问之前那么积极分析游戏底层逻辑的瞿封杨为什么就这么向玩乐投降了?   哈,那不就是一点得寸进尺呗——   瞿封杨本来就不是那么在乎梦境世界,明确是游戏场以后当然更无所谓,如果陈九棋是80%扮演+沉浸式玩家,瞿封杨就是那种喜欢放置、休闲的氪佬玩家。   之前她那一通分析就是投陈九棋之所好,希望如果被拒绝了表白,还可以拿“工作”共事做退路。推翻世家这种计划又很宏伟,不就怎么都能绑定陈九棋了一段时间了吗?   结果意外之喜,陈九棋虽然百般顾虑但总而言之答应让她追了,暧昧状态四舍五入就是谈了呗。   既然谈了,那耍赖卖惨控诉对象太爱工作不是女朋友的权利吗?这也是把对象视为第一要务的表现之一嘛!   “真是看错你了。”陈九棋吐槽,“你同事看到你这样,一定觉得他们的瞿律被鬼上身了。”   “无所谓。”瞿封杨现在想到那些社牛同事们带来的种种压力都没有折损她的好心情,“你不觉得我精分就行。”   陈九棋琢磨了琢磨,感慨可能是她自己对世情百样太包容了,她数了数,说偶像瞿封杨很可爱,白纸一般的“啾啾”机,好感明显、正直倔强,也许少年时的瞿封杨会是那个样子吧。   发现陈九棋喜欢那款,并非如此的瞿封杨理所应当心虚了一下。   陈九棋又觉得娱乐圈坠物事件后和修真秘境戳穿前的瞿封杨差不多,吐槽她强行看不见异常当美梦做得很放肆,明明水平有限还要嘴上花花。   瞿封杨不反驳她的吐槽,却腹诽她不是被调戏得很适应吗?   而且,而且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好歹不是还能营造那种罔顾世俗秩序的浪漫感吗?   然后陈九棋评价被戳穿后的瞿封杨,这次她说:“虽然一开始会尴尬得有些讷言,但后来却意外地保持了灵动和体贴,这种感觉比戳穿前多了靠谱,少了时时刻刻都不愿意踏实的浮夸。”   这就是夸奖了,瞿封杨得意地说:“我一直都是有几分靠谱和体贴的,就是不会说话而已嘛。”   陈九棋露出古怪的神色,瞿封杨于是反问:“在某种意义上,爱情很大一部分由相处时的快乐构成,难道我曾经给你带来的快乐,纯因为我这张脸吗?你不会这么肤浅吧!”   那个眉头总蹙着眼睛却多情的人最终说:“当然不止,因素很多,人很复杂。”   人很复杂。   在旅行的期间,陈九棋终于说出了她也许早该说出的话。   但瞿封杨更加心虚的是,很可能过错完全在自己,因为热衷于桌游的啾啾似乎本来是很喜欢复盘“把话说开”的,嗯那时自己逃避得太厉害估计完全没有给她机会说,说了肯定也听不进。   瞿封杨知道自己消极、回避,任何触及内心都让她恐惧,但她当然在开始是格外珍惜这段关系的,如今也愿意相信人定胜天,迟来了那么多改变和弥补的勇气。   也许是没意识到陈九棋来自现实的那段时间她放肆的施为,给了她更多自信,她现在祈求的,并不仅仅是爱人回归怀抱。而更倾向于,给她个机会至少,弥补下过错吧。   当年的啾啾嘛,也许自负、骄傲、有控制欲,但瞿封杨就是很喜欢她天之骄子的那个劲儿以及给出过的大量的热情与温情。她绝无法忍受啾啾在感情上变得自卑又吝啬。   就算最后陈九棋选择把爱情给别人,起码现在瞿封杨认为也该由自己来弥补那段经历留下的痕迹。   况且看样子,局势正好,应该不会让别人有可趁之机的。   回忆也很复杂。   瞿封杨被问到关于如何看待上次恋情时回忆的问题时,正拿着她刚买的上好的宝剑,用着她从文秀那里强学的御剑法,往剑里硬灌了她元婴后期的仙力带陈九棋飞天。而她的回答是:“嗯就算结果很惨烈一度对自己很绝望,但经历时美好的那就是美好的啊。而且也正是美好的回忆,治愈的绝望——所以你抓好啊,让我也制造一些美好的回忆嘛。”   “你制造的真不是惊吓的回忆吗?”陈九棋顶着满嘴的冷风吐槽。   瞿封杨没说话,“诶”地笑了声,陈九棋静默一会突然再次开口:“既然你的性格、心态、为人处事,都已经在向通俗意义的“好”上转变,那大概我也该,尝试变好了吧。”   瞿封杨没有追问陈九棋为什么问她回忆的事情,陈九棋也没有告诉她自己对那段回忆的心情是如何,但她仍感到愧疚。   之前不知道自己在梦境里玩游戏的时候,她还模模糊糊觉得啾啾一定过得很好,觉得自己曾经疼痛惨烈甚至有点受害者的感觉,但看到啾啾现在的样子,她终于后知后觉地猜到,陈九棋现在那么拧巴,可能是分手时的回忆给了她太多阴影。   瞿封杨当时分离回避与焦虑混合爆发的时候,不回消息装没看到、不瞅不睬拒绝交流,这些不能找借口说是什么为了避免情绪发泄到恋人身上,因为时过境迁她有理智有脑子也有良心判断出来,这得算冷暴力。   虽然,从法律的角度来讲,瞿封杨没有触及什么底线,甚至道德上家庭冷暴力一般也得形成长期实施的损害人身权利的行为事实——她们既不受婚姻内“家庭”定义的保护,陈九棋的骄傲也不会容许她被长期精神侵害到那个程度。   但如果以此判断认为没有遗留伤害,怎么可能呢?   她俩绑定了几乎整个大学时光,纠缠得随便哪个场景都能牵绊出一些记忆碎片,瞿封杨生活中至今仍然很容易联想到陈九棋,自然陈九棋但凡想一想大学那四年也无处不是瞿封杨的痕迹。   然后陈九棋和自己对回忆的看法又不一样,那结果不就是初见以及咖啡店等种种本应该是彩色的时光,都因为分手后的阴影,经年以后每每想起仍都是惆怅和伤感了吗?   啊经年强化的伤感,说到这瞿封杨一定要夸一下啾啾令人赞赏的道德操守,毕竟她回忆思考一下自己以前的行为后,觉得啾啾没有因爱生恨实施报复实在是太圣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Flag1: 好感明显、正直倔强,也许少年时的瞿封杨会是那个样子吧。 第38章 间章(3)   游戏之外,尽管瞿封杨习惯晚起,但今天她醒得格外的早,不是因为出差工作需要,而是心里挂着事导致生物钟提前了。   她划开手机迅速在APP上订了最近的火车票,然后才给上司元女士发消息:“老板,我有点事回帝都处理,改了早上的票先走一步。”   她已经做好打算先斩后奏,很快就理好箱子出门,却在临走前检查东西的时候发现元女士竟然醒着,已经回复了“收到”并客套了一些祝顺利的话。而她下楼到酒店前台退房的时候,竟然看到了一身运动装从大门进来的元女士。   “小瞿这事这么紧急?”元女士随口感叹一句,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不过看起来不是坏事,你今天精神状态不错嘛,有年轻人的朝气了。”   瞿封杨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应个是,前台在办手续查房,元女士也不走,一副打算送送她的样子,似乎不该留别人尴尬,她绞尽脑汁忽然想到了话:“老板你这是出去晨跑了?您起的真早。”   “嗯!”元女士一副非常肯定的样子,“生命在于运动,再说为了给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也要保持好的身体,其实你们现在年轻人好像运动的方式更多,什么普拉提帕什么的,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跑步,打羽毛球也不错,小瞿你也适合打球的,手长脚长要动起来啊,心情会更开阔人会更有精神的。”   元女士后面的絮叨都是好心,但从“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开始,瞿封杨就在想陈九棋的事情,毕竟马上要见到真人了不就更难以抑制联想了嘛——   况且要见的可不是梦境世界里根本没长开的缩水版,说起来就算想窥伺女朋友的过往,她也想看的是高中时代,在她新生欢迎会上,她可亲耳听过陈九棋高中同学自我介绍都要特意说一嘴自己是陈九棋同学,这得有多光彩夺目?   其实难以抑制的联想也有好有坏,“工作五十年”是陈九棋开玩笑说自己活不到的年纪,她先天好像不足,呼吸系统和骨头都不太好,因此坚持运动试图改善,锻炼出出色的各类球技但独独体能永远不支持续航。   她还因此常年戴佛珠,有时会觉得她身上也沾染些檀香,不过最后一次约会去庙里的时候她上完香把佛珠取下来戴在了瞿封杨的手上,那之后逐渐减少的会面里,她也就没再戴过了,取而代之的是当时还显得有些夸张的玫瑰金米兰编制表链。   还挺有趣的,不知道她现在手腕上戴什么,反正娱乐圈和修真文里她都空出了手腕,说不定能留给自己出钱添上新的点缀呢?   也许瞿封杨对工作交际总是不太专注,元女士也没看出来她这次有多么神思不属,兴致很高地目送她到门口又一番祝福,瞿封杨终于正式踏上了回家找女朋友的路。   省市邻近,陈九棋的家又在城区,火车自然是更快的,等一下,她地址是什么来着,虽然梦境里的一年共游导致对方警惕心下降被自己磨出了地址,但为什么新的游戏模式退出梦境世界以后记忆会模糊掉啊?   瞿封杨掏出手机,决定给陈九棋发条消息直接问一问,然后再给上次登门的回归信科客服发个邮件反馈一下,却先收到了一封邮件。   邮件说,回归信科收到了陈九棋的反馈并查看了梦境记录,非常赞同该类修真不适合作为本游戏的场景,并向玩家致以感谢。   另外公司目前基于二人的反馈和现状正在考虑新的模式,即使用参与游戏的两名玩家的脑区构建更综合的游戏场。   虽然很感兴趣,但现在的瞿封杨可不会自作主张了,因此两个小时后,她坐在陈九棋家的沙发上,看到陈九棋放下电脑,才赶紧摁了“发送”把自己手机揣回兜里,小声问:“你回好了?”   陈九棋点头,取下了眼镜。   “我之前还以为你做了手术或者开始戴隐形了呢。”   “可能游戏世界不是用眼睛成像的没有近视一说而已。   不过我度数很浅,现在不像上学的时候还要隔着一整个阶梯教室看黑板和ppt,一般工作没有必要戴。”   瞿封杨很满意陈九棋的解释,因为她印象里以前的陈九棋就是很有耐心解释各种事情的,陈九棋越像从前似乎就越说明她的弥补有效。她当然记得自己和陈九棋游戏里的“蜜年”软化了对方多少分,只是现在能证明就算现实里仅过去一天、游戏记忆会模糊,但梦境里的成就却是真实的改变,瞿封杨暗戳戳决定给回归信科一个好评。   “怎么样?最近有想去的地方吗?”   “你不想待在家里吗?”陈九棋揉了下自己的脸,揉散了她戴眼镜时遗留的知性,显得懒散了许多,“最近每天晚上过得都太紧张了。”   瞿封杨想想觉得也是,自己之前是完全不知道游戏的事情,而以啾啾的性格要救人的话,还真能把自己现实里搞得很累:“那放着我来,你中午想吃什么?”   “点外卖吧,是时候来点垃圾食品了,你口味和以前一样吗?”   “嗯”瞿封杨感觉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有那么一点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丧气感,想要小心翼翼再挖掘点自己能做的,却看到对面站着的陈九棋没有在继续点单,却抬头看着自己,笑了一下。   “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说,你放松点。”陈九棋说,她开玩笑的水平向来比自己高很多,很熟捻那种社交中轻微冒犯和缓和气氛拉近距离的度,“你现在像电视剧里刚到同福客栈的小可怜无双。”   瞿封杨于是装可怜“呜”了一声,陈九棋就勾着嘴角低头继续下单了。   她是站着的,所以坐在沙发上的瞿封杨仍能看到她的脸,觉得她此刻显得心平气和,似乎甚至已经迅速被治愈都能反过来给瞿封杨安心的感觉了。   她点完单,弯腰将手机扣在茶几上,然后顺势也坐到了沙发上,虽然和瞿封杨保持了礼节性的距离,但说的话却没有继续保持距离:“不过这里没有人会赶你走也不需要你大包大揽干活,如果你也想一起过一个休闲的周末——明天我开车送你上班。”   瞿封杨眨了眨眼,试探地伸出手拉了拉陈九棋的衣角,或者说,把她往自己这边拽了拽,然后一把圈住了对方:“好。”   作者有话要说:   Flag2:她也想看的是高中时代。 第39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1)   陈九棋从课桌上撑起脑袋的时候,其实还是很淡定的,她扫了一遍桌上的数学卷子,填空题那些补集、二项式系数、还有经典的数列虽然是睽违已久,但这些东西都能从基本公式和逻辑推,她不至于忘得一干二净。   而且桌椅看样子是自己高一的教室,既然不是高考,稍微低个二三十分应该不会太扎眼。   于是她一只手拿起水笔摁了下尾端,另一只手向上抻了一下将校服衬衣的袖子甩滑下去,然后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10:40,也是她学校月考或期中考当日第二门开考三十分钟的时间,应该问题不大。   嘶,这也太还原了,陈九棋又重新看了眼表,以及自己手腕上的佛珠,这不会是我演我自己吧。   她又抬头环顾一下左右桌,是她不认识的脸,唔那应该不是完全的自己学校了,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她又不是脸盲,见过的人怎么会不认得呢?相对有点脸盲的瞿封杨为她的凡尔赛曾经满头黑线。   不是自己那破学校就很好啊,陈九棋也不想再过一遍自己的高中生活了,遗憾什么的不是全都要弥补的,她很快写完了填空的前九道题,然后画完第十题的反函数图像,列完式子只剩计算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她计算器呢?   没有计算器她写什么数学卷子啊?   陈九棋在沪上读的高中,此地的高考于2000年开始就把计算器的操作纳入了高考范围。   虽然计算器其实是增加考试难度的,使得该地的难度系数题往往步骤较为繁琐、计算量很大,但也有很多取巧之处,比如陈九棋本来可以直接靠计算器解方程的功能随便赋值观察特征根排除错误答案,从而完成现在卷子上的第十五题选择题,但没有计算器,她就只能老老实实展开三角函数式进行变换了。   这个复杂程度的提高,也许对于很多只使用计算器运算功能的沪上高中生而言不算什么,但对于“聪明人”陈九棋来说,如果玩计算器玩出花可以省很多事儿,那她肯定力争计算器界的翘楚,过去十多年了也肯定选择记得计算器的高阶复杂使用方法而不是如何速算三角函数啊。   她痛苦地趴了下去,这可以算噩梦了吧。   还好这场熬完就是午餐时间,陈九棋把自己的文具收拾了一下,拿出手机确认了下下门是英语,松口气下楼去食堂,顺便看看路上有没有认识她主动打招呼的人能被她碰瓷套出些有关这个世界的消息。   结果离开教学楼的时候,她就懵了,因为她身后那教学楼确实长她记忆里那样,但其它却大都变了个风格。   就她自己学校整体是个满墙爬山虎的红砖古树历史风,她读的国际部那栋楼呢也只是少点植物更硬朗一点。   但现在国际部廊桥连着的主教学楼,现在简直像一栋巨型文化馆,贴砖贴得还很粗犷,衬得国际部楼都显得清秀文气了不少。   她顺着人流往主教学楼背后绕,观赏了从实验楼到操场哪哪都不对劲的校园,终于在到达食堂前被人叫住:“陈sir!”   陈九棋转身,却看见几张熟悉的脸,是她高中同学?也正是她以前的饭搭子友人班长、同桌和室友三人组。   不是,这综合游戏场不会是把瞿封杨学校劈一半、把自己学校劈一半塞一起就完事的吧?   “话说你们有在考场看到那个瞿封杨吗?”   陈九棋拿捏了一下自己高中的状态,糊弄地解释了下自己为什么没在老地方等人后,排队打饭的时候就直接问了她们自己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班长说:“哦好像在我隔壁考场,唉,怎么陈sir也被带跑了,校花这名头就那么吸引人吗?我倒觉得小六更好看诶,您老要不考虑下小六。”   同桌跳起来反驳:“怎么了?我就是校花的迷妹,票就是我投的,你咬我啊。”   唔陈九棋回忆了一下,自己高中的校花好像本来有两个说法,一个是跳舞很厉害的男的,另一个倒确实是女的,主要靠气质取胜,而且不知道后者作为普通班学生为什么在国际部支持率很高,也一直有争议不如她们开玩笑说的国际部自己人小六。但如果校花是瞿封杨,那应该就没什么争议了吧。   陈九棋:“别乱想,我只是打算找她问问比赛的事情。”   “哦,那你等等跟我一起上去呗,吃完饭午休还有一会儿。”班长消停了。   尽管食堂好像合了瞿封杨高中的,而不像陈九棋学校只有盖浇饭,但仍然看起来很难吃,陈九棋挑挑拣拣了些不会沾到汤汁的白饭和炸物,表示等等打算去趟小卖部,然后掏出饭卡在食堂卡机上刷的时候,发现余额是五位数?   嗯应该没有漏看小数点,为什么自己会在饭卡上充五位数啊?   虽然陈九棋读的黑心学校三餐吃食堂一年是能花五位数,但正常人不都会几百几百充的么?   等吃完饭到了小卖部,室友说懒得进去挤,在操场入口等她们一会儿去散步,这也是她们的约定俗成,学校里除了国际部没轮到外教口语练习的有余裕饭后散步,就是文科重点班几个喜欢吟诗问答的人有闲心,唔也算一些“素质教育”出来的产物了。   陈九棋把记忆里那些鱿鱼丝、泡椒豆干、辣条买了个遍,拎着塑料袋排队的时候走过来一个陌生的女生,用一种似熟非熟的口吻叫她“陈sir”,然后自我介绍说是“璇儿”的室友,“璇儿”没带零钱让她找陈九棋借十块。   因为出现了认识自己但自己不认识的人,那就很可能是游戏线索嘛,陈九棋当然应允还好声气地与她寒暄了两句。   然后就是和饭搭子们找借口早一点结束了操场散步,上到了瞿封杨的考场。   她第一眼没找到,第二眼才发现一个扎着个小揪儿的瞿封杨。陈九棋走到她面前屈起食指用关节敲了敲桌子:“嗨。”   “你来了,出去说吧。”瞿封杨一点也不意外似的。   但陈九棋首先没法抑制好奇的是:“你高中是这个发型吗?”   “不是。”瞿封杨看上去也很不满意,“我高中是短发。”   陈九棋笑得很欢乐:“可能是为了给你制造点傻狍子的感觉,不然校花名号没法产生争议——不过我还以为你高中会和你大一一样。”   瞿封杨首先表达了否定:“各花入各眼,我长什么样都可以有争议吧,再说怎么可能和大一一个发型啊,我学校再开明也不能让高中生染个深红晃悠吧,马尾那是我暑假留的。”   然后她突然咬牙切齿:“懂了,是你的想象塑造的吧,实际的短发和你想象的马尾中和给我了一个狼尾尴尬期版小揪儿是吗?”   “哎哎,挺帅的挺帅的,可以竞争校草。”陈九棋赶忙安抚,然后她也回过味来,“哦等等,所以我饭卡里的五位数不会是你搞的鬼吧?你到底怎么想我的?”   瞿封杨却没觉得不对:“有钱还不好么?况且你家不是挺有钱的吗?”   “我家只是本本份份的中产好吗?而且是书香门第又不是暴发户。再说了我小学就开始炒股了,怎么会往没有利息的饭卡里充一万多啊?”陈九棋又马上接了点玩笑话,“难怪之前我两次都是二代身份,原来是您给我开的挂,失敬了失敬了。”   她们终于吐槽完要说正事,交流一下信息点——   虽然陈九棋本人还什么都没收集到,但鉴于昨晚瞿封杨睡得比较早,她觉得对方应该有些先机,对方也予以了肯定,却在开口前被人打断。   刚才陌生的借钱女生和一个陈九棋的高中同学一起出现了,陈九棋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却听见这位高中同学又对着瞿封杨轻轻“哼”了一声,然后拿出钞票递给陈九棋:“九棋,谢谢你借我钱。”   完蛋,所以她为什么改名叫璇儿了?   如果知道是这位,她当初一定不会借给那个女生钱的,但她闺蜜换成了瞿封杨学校的人、自己还改了名字,这谁能料到啊?   尴尬且尽量保持冷淡地接过了钱,璇儿摆摆手告别,和她闺蜜离开了,这时瞿封杨才说:“喏,她就是,按你说法,异常点之一,王静璇本来跟我关系就不好,换了张脸好像更差了。”   希望不是因为把你当阻碍了,陈九棋很头大。   因为长着这张脸的那个人是个喜欢炫耀但思维很奇怪的人,自从她们在一次学校组织的职场体验交流活动里认识以后,她开始时不时炫耀自己和隔壁班陈九棋的关系不错,更离谱的是,高三她和自己闺蜜闹掰以后,闺蜜小姐某次和陈九棋坐同一辆公交车的时候主动告诉陈九棋,之前她还造谣说她跟陈九棋两情相悦,还为了证明这一点派自己去借钱说陈九棋对她就是很温柔种种。   陈九棋又想了圈自己高中的那些离奇的故事和人物,突然发现这大概过分不适合和女朋友一同重温了不会翻车吧。 第40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2)   陈九棋的高中故事过分“精彩”,以至于她很心虚,但不知道为什么瞿封杨看上去更心虚:“你先回你考场考试吧,下午考完我们宿舍见再说。”   陈九棋看了眼时间确实不早,然后或许是撩袖子被瞿封杨看到了佛珠,她突然上手抓住了陈九棋的手腕:“那个你佛珠是峨眉山求的对吧?”   陈九棋点头:“你这说起来我们现在地理位置在哪?不会在两城之间新建了一个吧?”   “啊某种意义上是的,你快去考试吧,我得复习一下英语了。”   陈九棋回到考场倒是完全没有复习英语的心思,上一场数学没有计算器的结果已经足够让她完全放弃后续科目直接摆烂了,而且英语这东西有什么好复习的,单词会就是会、阅读能理解就是能理解,最多学学作文格式,临头抱佛脚反正没什么用。   终了,陈九棋觉得自己考得还不错。   收拾东西回去找瞿封杨的时候,却在走廊上遇到了一些男生:“这边,正找你呢,今天去马付班上玩儿。”   哦,陈九棋想起来了,自己高中还是重度桌游爱好者,他们一群人高一时天天给老师斗智斗勇打游击战,把答题卡画成扑克牌和狼人杀,在教室里偷偷玩,尤其玩狼人杀的时候一群人围着桌子闭着眼睛,许多次误伤普通班来找人的学生,把他们吓得以为在搞什么邪恶仪式。   但与日常玩乐相比,她总不会选择爽约瞿封杨,而且,她也不是很喜欢去隔壁班,不仅“璇儿”是个麻烦,马付以及小六都令她不太想马上接触:“我今天有点事,下次再说。”   宿舍楼是按陈九棋学校设置的,也许是因为她那个条件好一点,令她留恋的程度比较深所以战胜了瞿封杨的版本,两人间酒店式纯木上床下桌带卫生间和淋浴,是在沪上的重点学校里都很离谱的住宿,当然也远超她们大学的住宿条件。   她室友估计去玩狼人杀了没回来,陈九棋在寝室里给家长打完电话摸排完自家的情况还没等到瞿封杨,才突然想起来,刚刚考场那一面两个人还没加微信,如果瞿封杨不知道自己寝室号的话就很尴尬——外面又没有姓名条。   她琢磨了一下,拿着手机走出了寝室门,靠在窗边佯装玩手机,视线则关注着楼梯口。还好瞿封杨没让她多等:“抱歉,刚刚遇到我一个同初中的同学,但她好像有了新名字,我就聊了两句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有吗?”   “嗯有一点,我学校人少,年级就七十几个人,虽然我只能认出来一半,但靠感觉的话今天出现的几个人要么是纯NPC要么是你们学校的。   事情是这样的,有两男两女,其中一个是你们班班长,她先走了,后面二男一女路过我初中同学,高一点的男的就说’晦气‘,另一个男的则很夸张地绕着她走,女生说’这表子成绩连着两次掉出70%怎么还没被踢出我们班‘。”   陈九棋瞬间知道了人物,这是她一直有些耿耿于怀的事情,比“璇儿”造谣那个系列的事件还要让她在意。   瞿封杨继续说:“我那个同学做人确实有问题,我们高中当时大家都不乐意搭理她,有些人也像这几个面生的人一样,但我现在看这些同学的行为,会觉得可能并不只是性格冲突也算校园霸凌吧。”   “不用’可能‘,”陈九棋按了按额角,最后忍住了本来想说的话,转口道,“那三个人应该是小六、马付和郑逸,郑逸现在是班长的男朋友,你同学大概是我同学的脸。”   瞿封杨思索了一下:“这个世界有这么几种人,完全和我俩同学信息一致的,用着我同学名字长着你同学脸的,目前有你同学名字我同学脸的吗?”   “我不知道,我就来考了两场考试,没仔细认过人,下周一上课我看看。”陈九棋想了想说,“你同学现在是和小六他们一个班是吗?那她现在叫什么?”   “沈果心。”   “嗯,现在有了,我同学名字你同学脸。”陈九棋掏出手机备忘录记了一下,“还有什么异常吗?”   瞿封杨想了想,突然觉得怪怪的:“我怎么感觉我现在像目击者或者嫌疑人,你像警察盘问啊?”   不过还没等陈九棋给出一个得体的玩笑话回答,她又把话接了回去:“你晚饭吃了什么?你不会老老实实吃食堂吧,作为本来是走读生的人不得不表示,天天吃这食堂我会死的。”   “很少吃,我晚饭一般去校门外便利店买寿司、盒饭、关东煮什么的,有的时候也会拼披萨。   主要是我们国际部放学比较晚,然后又要玩一会儿,没你们那时间下馆子。”   “我们为什么会有时间下馆子啊喂,一般不是国际部放学比较早吗,我学校就是,说不定现在综合了一下?”   陈九棋打开手机翻了下课表:“看样子没有,我们学校国际部才是招牌,招的学生收分最高课程安排最紧,走吧,如果你还想吃点好的我们最好现在马上出门。”   瞿封杨当然马上同意,于是她们就跑到了校外,开始对着外头谁也不认识的街道寻摸熟悉的店铺。   陈九棋虽然饮茶比较老派,但并不是本地老字号爱好者,什么凉面都不是她的心头好,七拐八拐倒终于进了一家写着兰州拉面的街边店。   “这是你推荐的宝藏店铺咯?”   陈九棋跟老板交代了羊肉饺子和牛肉炒干面,然后才附到她耳边悄悄说:“招牌是假的,但老板是真地道的手艺,我们不是工商城管,这些就先不要在意了。”   她们拿了塑料号牌坐在了门边的那桌,后面又进来的顾客几乎全是这所“黏合”高中的学生,自然也有认识她俩的,但几乎都选择了和陈九棋打招呼,或者不太熟的更倾向于笑了笑腼腆地到角落里八卦去了。   “看来你的形象很高冷呢,这些人可有不少是你的同学吧。”陈九棋揶揄对方。   瞿封杨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却非常优雅不露出刻意打量的猥琐,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灯塔的光辉使得八卦者的瞟视刺伤了自己的眼睛,然后她才悠悠地回复:“也可能是你的形象亲和力太强了吧。”   “那我确实与人为善。”陈九棋取了筷子、醋碟,倒好了醋,重新咀嚼了下自己的回复,然后又叹气,“这在这个世界里未必是件好事。”   “你们学校当初发生过什么恶**件么?”   “恶性那倒是没有,但你说完全没有恶,在什么有人的地方都不可能吧。”   “那范围不会太大了吗?很难想象这样的话,主线任务到底是干什么。”   “我倒是有一个猜想,但需要把所有人员排查一遍。”   “找那些脸和名字对不上的吗?”瞿封杨虽然用的问句,但是肯定的态度,“唔有点难。”   陈九棋提出疑问:“学生会没有什么办法搞一次年级纪检吗?你对着名单走一遍呗。”   “学生会还真能管事吗?那不都是摆设嘛,要么就是有几个刷履历的很装的人占个名分——我还打算写个条辞了来着。”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印象里是挺威风的?当时国际部被压着说要专心学习不让进,可心理不平衡了。”   瞿封杨似乎想发表一些言论,但正好点的餐上来了,就改为眨了眨眼,透出一些“不愧是你”的意味来。这时外头突然走进来两个更熟悉的人,却不是坐下来吃饭,而是专门进来挤眉弄眼的,是班长和她男朋友郑逸。   “可以。”班长比了个大拇指,郑逸也一脸吃到瓜的表情,然后两人又嘻嘻哈哈地走了。   “你之前看到的包括他俩对吧?”陈九棋却不会有高中生那时被撞见而羞赧的心境,只是对两人浅浅笑了一下点了个头。   瞿封杨戳起饺子放到嘴里,称赞了“确实地道”,才回答了问题说是,而后又问:“你是不是想先处理他们四个人那啥的事情?”   “我是担心事情恶化的速度会快到无法挽回。”   陈九棋的猜想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很不扎实,她纯粹由瞿封杨说璇儿更加讨厌她了、沈果心遭受的似乎更像直接的校园霸凌了来推论,这些被融合了身份和脸的关键人物身上,冲突会比原本更加激烈,她尽量将这些想法以在人多眼杂的地方也能说出口的方式和盘托出,然后才微带着困惑问,“你到底比我早进来多久啊?”   瞿封杨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就一晚上,只够我排了一遍班级里我不认识的人,打听了一下你班上比较著名的人物和事件,你班上的事情好像也挺离奇的,比如总之看上去你们班大部分人都可以用前任的男朋友的女朋友的前任之类的关系连起来——你们学校是完全不管早恋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陈九棋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澄清一下自己的清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卡了快一周,也可能是偷了一周的懒   开始两天一更了,不过应该会按预计完结的。 第41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3)   陈九棋虽然很想澄清自己的清白,尤其是在知道很快会有新的、关于自己的、不清白的流言出现的前提下,但突然澄清也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于是她还是克制了下自己的直觉,转而追问瞿封杨排查她自己班又有什么结果。   从瞿封杨那里,陈九棋辨认过照片和名姓,最终确认都是她学校的人,并不存在异常:“看来你们班大概不是主战场,挺好的,那我来观察沈果心那个班的情况吧——哦,加个微信,有情况我私聊你。”   瞿封杨表示非常乐意,突然想到什么:“哦我还听说,你们国际部这周末去郊区的外籍学校打篮球交流赛,你去吗?”   哦,到这个时候了吗?陈九棋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去了这场,毕竟国际部女生打篮球的就那么几个,她当时还被拆给学姐打了U18组,然后她们队被高一整个头的英国妹子们草虐来着,还好对方很绅士地在比分差拉到10以后就停了。   “你们班长说可以带家属,外班的也行”   陈九棋当然听得懂她的暗示,但不由得一脸黑线:“你真的要来吗?”   “周末又没法触发校内剧情,你这个活动好歹还能接触下沈果心的同学吧——我知道她肯定不会去。”   “我怕你无聊,毕竟我同学你大部分都不认识,去那儿光坐冷板凳有什么意思?沈果心的事情我会关注的——当然你想去的话倒是没问题,我跟我室友说一声就行,她负责。”   陈九棋倒是不介意被看到自己一败涂地的,毕竟她工作以来早一百年没打篮球了,在同学面前还能叫失常,对瞿封杨而言根本不会算丢脸吧。   “嗯,我想去。”   这就是为什么,周五去往外籍学校的车上,陈九棋除了自己的包,还直接拎了卷帐篷,而大部分人带的都是睡袋。   以及,只被陈九棋叮嘱要带旅行套装和纸钞的瞿封杨就被衬得格外两手空空了。   这次同去的人里面确实如瞿封杨所料没有沈果心,但却有璇儿、小六和她的男朋友。   就是说,看到这个情形,陈九棋既有些后悔没有阻止瞿封杨过来,因为这些人对瞿封杨估计都属于麻烦;   又有些庆幸瞿封杨过来了,因为自己要认真打比赛的话估计没时间同时套三个人的话。   结果最先发难的是负责的室友,对方坐到陈九棋她们身后,凑近说话阴阳怪气得很明显,暗藏的不爽也很明显,只有文本本身还显得像八卦的废话:“陈sir您老原来是真的带家属啊?”   “嗯,规定不就是只能带家属吗?”陈九棋决定直接认下来,“不然我也不敢带啊。”   室友“哈”了一声,倒回靠背上消停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凑上来:“陈sir你消遣我!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明明期中考那天不是还不熟的吗?”   “不会吧?所以其实你也是校花的隐藏迷妹吗?”   坐在外侧的陈九棋回过头端详自己的室友,却感觉背上被瞿封杨不留手地锤了一下,差点让她失去平衡栽出去。   室友支吾了一会儿,只说:“没有,不是,就太稀奇了嘛,谁能想到你会带她来啊,你看这哪有文科班的人?”   “诶这样吗?你把名单借我,我认认人,我不认识的外班家属们,值得一八。”   陈九棋瞟了眼刚刚室友用来点名的A4纸,瞬间捏到话口,见室友已经同意,又转头对瞿封杨说,“普通班的,校花应该认识得比较多吧。”   “你可以叫我名字的。”瞿封杨低声说,不至于咬牙切齿,但抗议的意味很明显。   陈九棋“呃”了一声,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基本没给对方开发什么称呼,除了生气或警告要叫全名,平时对话自己对瞿封杨是略去称呼的,也许某种意义上,刻意回避所谓称呼、总能精确知道是与自己的对话,也算一种暧昧的默契。   室友递来了名单,陈九棋因为记性好,几乎扫完一遍就知道有五个名字是不认识的,她向瞿封杨指明后,自己的目光便往前后扫去,看看能不能和生面孔都对上,正心里确认了两个男生,就听到瞿封杨悄悄附在耳边:“都是我初中同学的名字,但都是他们自己的脸。”   “你初中是不是蛮多直升我们高中的?”   “昂我们锁区,考不到外区、成绩好点的也只能奔着这所来。”   陈九棋用手机拍下名单,把东西还给室友后,一头歪到了瞿封杨的肩上,虽然没有明确重归于好——某种意义上可能是因为对方也没有鼓起勇气问第二次——   但一年的修真旅行早就足够陈九棋放下芥蒂任由身体本能东歪西靠:“那我亏了呀,我可是全市前1%,填零志愿考进来的外区学生,含金量突然降低成区内普通市重点了。”   “但我赚了?”瞿封杨迟疑地直了直背让陈九棋靠得稳了点,“算你给我发的福利好了。”   “嗯,那听上去还可以。”陈九棋说这话的时候,一边靠在瞿封杨身上,一边举着手机,一副要自拍的样子,但其实在拍车里闹闹腾腾的人们,打算拍下来仔细分辨异常人员,“璇儿也是你初中同学,你们是不是和沈果心都一个班的?”   从脑后靠着肩膀的颤动幅度而言,陈九棋觉得瞿封杨应该是点了个头,她旋即坐起了身:“所以你们的事件其实发生在初中,应该也不特别恶劣,不然她跟你们根本考不上一所重点吧?”   瞿封杨迟疑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纠结一会儿方小声说:“其实我觉得,校园霸凌这个事情,具有一点时代局限性的感觉,短短十数年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大家现在更警惕更敏感更能认识到这些非常好,但当年根本不知道这个概念,也很难分辨矛盾和霸凌的边界”   “啊你担心我觉得你在为自己开脱吗?”   陈九棋肃了肃神色,她自己一直非常遗憾当初没有意识到小六她们霸凌同学的事情,“没事,虽然你要是一点都不反省我会不爽,但这种话我能理解,你尽管说。”   “我的困惑是,不存在侮辱诽谤、不进行肢体接触,那么对一个喜欢打小报告的、卫生习惯邋遢的、不尊重别人总贴脸踩雷的孩子,如果大多数同学选择不理会她/他,那应该算作孤立的间接欺凌,还是单纯性格不合呢?”   “确实很难定义,要从你们法理来讲估计三天三夜辩不完吧?不过现在没有那么复杂,毕竟情况变得很明显了。”   陈九棋想了想小六骂的脏话,这已经是被游戏场激化强化的表现,以前她们的行为更倾向于瞿封杨说的这种孤立,“不过不谈你们法律定义如何保护,从我个体的角度来看,如果说大家可以单纯因为一个小朋友有这么多缺点选择孤立,那么为什么不能因为德智体美劳任何的短板就孤立呢?而且单单是抱团孤立,也足够给别人带来很严重的伤害了。”   陈九棋高中的时候自己以旁观者或路人身份风生水起熠熠生辉着,但和自己那些光芒空虚得像是小说里的经历相比,她更无法忘记的是,毕业以后和包括小六等人在内的一群同学聚会的路上,她偶遇那个没被邀请的同学,却发现人比她印象中的要负面很多,显得像沾毒半枯的杂草,灰扑扑的令人下意识觉得不讨喜。   陈九棋向本来明明与她私交还算可以的这个同学主动打了招呼,但对方报以警惕和敌视情绪的那一瞥,让她非常震撼、无法忘怀。   如果是在这时认识这位同学的人,是不是完全有理由觉得她心性不好,或者退一万步说不合眼缘,然后避而远之呢?陈九棋用她当时刚成年的“理性”分析了一下,认为趋利避害远离这样的同学确实很合理,无法被指摘。   但她从对方的眼神中,从她当时擦肩而过的一瞬震撼,终于咀嚼出对方并不是无中生有的负面情绪,也不是无的放矢地攻击自己,而是高中三年的一切,切切实实把她塑造成了这个样子。   而自己作为不作为的一个旁观者,作为一个自己似乎精彩纷呈却没阻止身边灰暗故事的“朋友”,也值得被她怨恨呐。这是陈九棋负罪感的来源,也是她后来关注校园霸凌、甚至在大学出席主持一些相关讨论会呼吁关注的原因。   其实她大学毕业那年,校园霸凌的概念才在社会上受到更多关注、被更多条例、通知纳入治理范围,也是那个时候,她忽然意识到霸凌的多样性,意识到不仅是那位同学,她自己也被烙下过心理上的痕迹。   然后意识到自己不仅是旁观者的陈九棋,带着她似乎光彩夺目的高中生活记忆,觉得有那么点讽刺。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推日常,可能是这两人想黏黏糊糊光谈恋爱了吧。   此处配合曲目为:《忏悔的某一种写法》。 第42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4)   陈九棋在外籍学校的豪华体育馆里和队友们运球热身的时候,瞿封杨坐在高高的看台上,和她一样完全不下场的“家属”其实并不多,但有点大小姐脾气的小六肯定算一个,于是陈九棋就可以把注意力投射到马付、璇儿等下场的人身上。   璇儿不请自来,邀请陈九棋去东边的篮筐和英国妹子排队玩交替罚球,她英语好且大方,除了炫耀的思路清奇,造谣可能得算道德瑕疵,初做接触倒很难觉得有什么坏的地方。   而且她简直是名黄金NPC,直接把线索送到脸上的那种——虽然非常不适合给瞿封杨听到。她开口在陈九棋接连投歪两次按她们游戏规则做了二十个深蹲以后,璇儿凑上来说:“陈sir是不是不适应PC板啊?毕竟我们学校是钢化玻璃的篮板。”   陈九棋想,自己大概不适应的是身体,投不中完全不是篮板弹性的问题,是总往右边歪,于是说“再调整一下就好了”,然后她突然意识到这是高一,是自己左手还没被划伤神经的时候,是两只手肌肉力量还匀称的时候,按后来的施力习惯可不得往右边歪吗?   多体验下高中时期的身体机能,还挺爽的,修真力量感太虚幻了、娱乐圈后期太疼了,就是说,陈九棋非常希望现在这个状态多保持一下,这才叫游戏嘛。   于是璇儿看她神色轻松,就不再提这事,在下一轮排队投中时予以诚挚的祝贺和“很帅”的夸赞,然后就切入了正题:“陈sir这次为什么带瞿封杨来啊?”   “唔因为她想来?”陈九棋学瞿封杨的语气回答,但又夹入了一些自己的漫不经心,因为实在不敢给她更多的谣言立足点和错觉,只能寄希望于璇儿能自行发挥多提供有效信息。   而璇儿不负所望:“陈sir不是我说你可能跟她不熟,我们班有个沈果心,我们仨是初中同学,瞿封杨对老同学的态度可一点都不地道。”   “何出此言?”陈九棋表示了兴趣,“我知道沈果心,不过完全没看出来你们都是同学。”   “这不就是吗?小果子,就是沈果心,经常被我们初中班上那些蠢男生欺负,瞿封杨明明在他们那很说得上话,但从来不说拉个架帮个忙什么的,这样可真不算有义气!”   “你跟沈同学看上去关系不错?那有机会可以认识一下。”陈九棋下意识回避了对瞿封杨的评价,找借口约了细谈的机会,然后在对方看上去又误会了什么显得喜气洋洋的时候突然觉得不甚妥当,找补道,“我还没有把国际部的大家认全的话。”   “但是大家都认识陈sir啊。”璇儿一脸与有荣焉。   陈九棋捏了捏自己无法抑制蹙起来的眉头,尽量平淡地回复:“因此没有认全就更失礼了吧。”   陈九棋后续的罚球基本都是必中了,她投不了三分,罚球线基本是她的极限,但在这个范围内尤其是这条线上,她的命中率极高,用她自嘲的说法而言,这就是为什么她尽管身体不好体能不行还能混在高中篮球队里装模作样的原因——不算太卑鄙地满足她对团队竞技本身的喜爱。   “对了,你们初中是本区的,肯定有很多人都来了我们学校,所以那些男生不会也有能考上的吧?”陈九棋硬生生咽下了本来会非常习惯说出口的“那你肯定很辛苦”之类的,尽量杜绝闲聊中产生任何误会元素。   璇儿皱着眉:“真的有,而且还有在一个班的,就那群人喏,还号称我们班F4,加上马付几个臭味相投,小果子自己不硬朗点可真管不过来了。”   从璇儿这个态度而言,她应该是对沈果心比较好的那部分人,也就是旁观者中的作为者,但她的言论有几分属实存疑,毕竟以她造谣的“前科”,踩着这件事给自己立人设而已也未必,因此陈九棋不能完全地信任。   那下一个,是不是该找下马付。   陈九棋借口去喝水休息一下,跟璇儿告辞,瞟了眼F4和马付,觉得一方面自己过去有点突兀,另一方面她也不是很想单独靠近他们,于是转了个方向直接上看台找瞿封杨去了。   瞿封杨和小六站在一起,陈九棋上来的时候,小六瞬间变出了可乐塞到陈九棋手里:“喝!我从售卖机里买了很多哦。”   陈九棋认识的小六是个黑皮刁蛮大小姐,刁蛮到那些恶毒女二能做出来的事情大抵在她身上发生都不足为奇,但如果在言情小说里,她大概会因为那些侄女的把戏,获得一些同情和豁免,甚至被觉得适合做重生文女主。   但对于陈九棋来说,那些侄女的把戏,更倾向于强硬的骚扰,而她这样被骚扰的人既然真的性向不同又并不想在高中出柜,那么她甚至没有办法喝令对方保持距离,不然就很容易被指摘为上纲上线、开不起玩笑之类的。   她往一边甩了下可乐上的水珠,有些纠结怎么处理,瞿封杨终于动了,从她手里把可乐拿了过去:“你直接对嘴喝的习惯可不好,我给你擦一擦。”   然后瞿封杨就真拿出了酒精棉片,把拉环附近仔细擦过,又放回她手里:“喝吧。”   “所以,这真的是你女朋友咯?”小六问陈九棋,很意外地,陈九棋却不再感到她当时能给自己带来的一点压迫感和左右为难的烦躁了,也许毕竟事实上自己的芯子已经是出过柜的成年人而且女朋友就在身边嘛   “嗯。”陈九棋瞬间觉得自己更莽点也没问题,“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小六翻了个白眼:“我们有什么好聊的,你可别被女朋友轻易拿捏了哦。”   说完她就拎着她的一大袋可乐往看台另一边去了。   等她大概走出了能听到对话的距离,瞿封杨才用非常困惑的语气汇报:“我就刚才的交谈总结出的是她对沈果心的厌恶,似乎主要来源于对方成绩差且带差了她的朋友?”   “哈?”陈九棋也没明白,“如果把这作为校园霸凌的起因,在我们后来那个时代爆上网、警情通报出来的话,网民都不会相信的吧?”   “算了,再多方求证吧,我倒是比较在意”瞿封杨忽然伸出手背碰了下陈九棋举着的可乐罐,“你和这位小六小姐对话开始的那瞬间,为什么神情那么古怪啊?她是和你现实同学有什么明显差异吗?”   陈九棋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必要说实话了:“没有,相反她看上去并没有变得更激烈和强硬,这在我的猜想里反而是麻烦的’意料之外‘啊。”   “别太在意这些,”瞿封杨又马上改口要转移话题了,“你打球很厉害,不过外国学生的技术水平看上去整体都高很多,团队不行也不要太拼了。”   “啊,你高估我了,就算是街头全场的赛制,我都跑不下全程,不会拼命的。”陈九棋坐了下来。   瞿封杨从口袋里掏出她寄放的佛珠和手表问她要不要戴,她摆了摆手,倒有点怀念:“这块表本来会在这次比赛丢掉的。”   “为什么?碰碎了吗?”   “呃不是,丢失掉。”陈九棋不由得为这个歧义笑了,“怨我乱放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衬衣口袋里跳出去了大概。”   瞿封杨也开始畅想:“那如果我给你好好保管,那你上大学的时候应该就不会换成那块很夸张的金表了吧?”   “估计是,我很长情的嘛。”   瞿封杨似乎很能感受到这句话里的缱绻,轻轻往陈九棋身边靠了一些,半晌下面吹起集合哨,陈九棋扔掉可乐罐跑了下去,再回来的时候却带着很玩味的神情:“我之前怎么忘了,这次活动还包括自愿去他们影视厅里看电影。”   “这算不算挂着篮球交流赛的名义娱乐一条龙啊?”   尽管带有一点谴责学校经费滥用的意味,但瞿封杨显然很感兴趣,她就是喜欢看电影的,属于那种自己保留了一厚沓票根,从文艺片到商业片都接受良好,甚至十次约会能有九次掺上电影环节——在寺里约会也不例外。   尽管陈九棋的高中条件已经足够豪华,外籍学校的小影厅“们”才是令人震惊的阔气水平,同时开了三间,她们可以像在电影院里一样挑拣一下。   瞿封杨似乎在《爱情谎言》和《恐怖游轮》里摇摆不定,陈九棋百度百科了一下,感叹:“竟然都是09年的片子。”   “这在现在应该正算热播片吧,一个学校影厅现在就能拿到片源还挺厉害的。”   “那看爱情谎言呗,后一个是经典片你大概看过了吧。”   陈九棋这话一出口,瞿封杨就表示没什么可纠结了,就是进影厅的时候她突然又不甘心地回头对陈九棋说:“反正你应该是对逃杀灵异这种,都不会怎么恐惧的吧。”   “嗯。”陈九棋肯定了她的话,突然回过味来,“你不会本来期待什么女朋友被吓到之后,尖叫着扑进怀里的桥段吧?喂喂,那在22年的番里都是必适得其反的错误示范了。”   “闭嘴。” 第43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5)   《爱情谎言》是一部喜剧爱情片,正如《恐怖游轮》大概提取自瞿封杨的记忆,这部喜剧陈九棋是看过的,不过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不太记得剧情,只能记起手稿、隧道、摩托车之类的碎片场景。   开场前,让陈九棋“闭嘴”的瞿封杨又忍不住问她怎么不说话,虽然陈九棋并不是因为她恼羞成怒而没有说话,但对方这个态度让陈九棋还是很想逗她玩的:“我在想,爱情中谎言的必要和重要性有多少,又存在多大的伤害期望。”   对方瞬间沉默,似是而非地翻旧账总是能让瞿封杨变得乖巧,但陈九棋觉得如果自己总强化这种手法就变得很人渣,所以用着用着她自己负罪感起来了,也就逐渐快要彻底翻篇原谅了,但放平心态当恋爱谈的话她就意识到了个问题,尤其在看到了电影中放纵一些的场面以后。   于是大家散场离开,她还坐在原地看片尾演职员名单的时候,顺便提出:“话说,我们是不是有点太小学生式纯爱了。”   瞿封杨侧过头盯着她,半天憋出一句:“哦?”   但陈九棋觉得吧,她这个百转千回的语气词实际含义好像是“这不该怪你吗”,陈九棋当然不同意:“嗯?”   这是个一声的“嗯”,瞿封杨对语气词交流理解良好,但为了确切表达观点还是展开来说了:“请允许我向啾啾同志请教,比如,刚刚影厅黑灯瞎火的时候,我们可以风流多欢一下吗?”   “公共场合当然要把握分寸了,那属于不文明行为好不好?”   “嗯嗯。嗯?”前两个语气词属于无可奈何听取说教的,最后一个也是“一声”,类似一种“你看到怎么回事了”、“你懂为什么怪你了吧”的反击。   “行。”   然后陈九棋就回去搭帐篷了,外籍学校给交流的各校安排了很多器材室作为房间,至于说怎么不能空出宿舍来——只能说人家“地广人稀”,建满足球场橄榄球场甚至高尔夫球场都不用建多余宿舍哈。   在大部分人都带了睡袋的情况下,陈九棋搭帐篷本来还有点特立独行,还好大家围到中间学姐那边玩狼人杀,就没人特别注意这边角落里了。   “我来搭你去玩儿呗,你不是很喜欢桌游的吗?”   瞿封杨在陈九棋拒绝了自己室友和璇儿的轮番邀请以后,请缨了一下组建工作。   陈九棋挑了下眉:“确实,我知道你动手能力挺强的,那我去了?”   “啊”   瞿封杨开始纠结要不要继续装善解人意的时候,陈九棋就先善解人意地解围了:“说着玩的——和她们玩没意思,大部分是新手。结果是玩了两轮以后,狼人首轮必刀我否则我两轮内肯定能盘出来,而如果我首轮没死肯定我是狼,那么我的游戏性就只剩下首轮当狼自刀骗药了,玩个一回两回也就无聊了。”   然后再补上一句:“还是待在这里,有更多’有聊‘的期望吧?”   这样瞿封杨就会为了“有聊”多做点努力了。唔,可惜的是,在真正有聊的东西来临之前,帐篷顶变成了陈九棋家的天花板。   “校园世界的时间过得有点太快了,这一夜才三天?”洗漱完的陈九棋叫醒瞿封杨并发表吐槽。   瞿封杨从睡梦中醒来的样子,比陈九棋要暴躁更多,但她也不能对着陈九棋发“起床气”,就在陈九棋的注视下忍忍忍,忍到气球被针戳破的一瞬间,泄气地平静翻身下床了。   早餐吃的是三明治,瞿封杨洗漱的时候,陈九棋从面包机里拿出了新鲜的吐司,沾了鸡蛋液开火煎了一下,然后又在锅里煎了鸡蛋和火腿片,最后还加上了生菜、肉松、沙拉酱。   “啾啾对早餐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啊。”   面对瞿封杨的评价,陈九棋想了下昨晚设置揉面前被自己从面包机藏到冰箱内层的之前剩下来的过夜面包的干硬口感,还是点头认下:“早餐很重要,对了,你是比较喜欢西式一点吧。”   瞿封杨“唔”了一声:“我主要不太喜欢中式的油烟。”   “那下次我下点挂面也许营养更均衡一点。”   陈九棋把买菜买面加入了自己的日程,虽然瞿封杨现在并不会怀疑她厨房里的632升大容量冰箱里基本没什么食材,可但凡哪天说不想吃外卖,她就会露馅。   开车的时候,瞿封杨表示陈九棋开的车令她意想不到,然后又补充说:“或许你开车这件事就让我很意外吧,我记得你以前坚称要等自动驾驶的。”   “啊,是有这么回事,”陈九棋扣好安全带,启动了引擎,“我入行经手的第二个项目是汽车公司的,三个小时看了市面上所有越野车的轴距轮距接近角离去角各种参数以后,发现以前对开车的恐惧有点太不科学了。”   “所以也选择了越野,嗯很帅”这家伙话音渐弱渐虚,不知道在想什么别的东西。   因此陈九棋对这个评价不予回复,然后突然想到副驾驶没怎么坐过人所以她不太习惯提醒的事情:“你安全带”   在话说出口前,没完全偏过去的头被顺滑的长发拂挠,“偷袭”未成的瞿封杨停顿了一下,最后衡量下距离,对也没反应过来要弯身配合一下的陈九棋采取破罐子破摔,低头咬了下陈九棋的颈侧。   她装没事撤离以后,陈九棋下意识捂住了被咬的地方:“有点怪。”   “哼,不过是觉得脆弱的颈动脉被人威胁到了吧。”   “也有可能?”   陈九棋挂挡起步,把人送到律所门口的时候,还在为那一刹那的心乱寻找准确原因,不过自己困惑,总不能放瞿封杨得意洋洋吧:“等下。”   陈九棋在以前恋爱期间的吻就算是主动,也会温和有礼到获得对方的首肯才实施,但她现在意识到这种“尊重”和氛围感非常冲突,也完全不是瞿封杨想要的东西,既然如此,也不是不可以尝试。   瞿封杨穿的是Theory的秋春季西服,黑色的内衬也是搭配好的圆领,设计向来时尚稳重,是很不容易出错的得体套装,不过,和她给陈九棋的感觉差异很大,尤其她因为陈九棋的叫停留下了推到一半的门没有直接下车而迷茫回视的时候,就更显出十成十的反差。   而陈九棋嘛,初中开始就热衷于衬衣的各种搭配,自我认知长情的她当然在着装上也不会随便改换偏好。   在投行里虽然是相对脾气好的人设,但纯粹的没有脾气只会被所有人而不仅是一个傻叉主任当冤大头,她的耐心包容自然也是从其它地方彰显出不好惹硬茬子的一面的同时才更显珍贵。   除了硬朗的自驾车,她穿的是Corneliani的男士衬衫,这在她入行的时候更多被灰色西装蒙住只稍露一点个性,但随着她地位的不断向上与稳固,便有了更多操作空间。   她现在一般只是随意把外套搭在后座或办公椅那而不穿着,这个季节还会把衬衣袖子挽到肘关节之上。   再比如,因为不受真正投行男士着装的单调束缚,打了个波洛领带——   本质是个饰扣绳,而与传统美式印第安绿松石相比,她又选用了中式化的透明水墨玉和鎏银雕饰,一看就定制得很有格调——这样踩着“特别”和“不出格”缝隙的正装休闲风格,会令人印象深刻。   而在一家要确保中低层员工都近似螺丝钉准确和高效待在岗位上的大公司,格调和个性兼备,一般就昭示着身份和地位。   当然这些并不会为陈九棋的吻技造成加成,只是说,这些统一地从窗外背面来看,很容易造成误会。   陈九棋听见了瞿封杨下车后她同事的惊叹:“瞿律,你男朋友?可以啊,之前没风声怎么?”   哼哼,陈九棋为给瞿封杨带来一点小麻烦而感到一部分的快乐,另一部分的快乐是她觉得自己确实比瞿封杨在律所可能接触到的“潜在男朋友”们应该都要优质,然后优质的陈九棋熟练地往左一打方向盘,往自己公司停车场绕去了。   还是律所并购的案子,虽然之前律所的财务总说陈九棋下次可以直接约见律所主任这位实际大老板,但没做好更多准备陈九棋并不会贸贸然登场,因此最近的工作嘛,她打算跑一跑出售方这一目标企业。   不料是,不仅收购方有熟人,出售方竟然也撞见了熟人。   而且,是校园世界梦中的相关人物。   大小姐小六,从她高考失利出国以后,陈九棋就再没听过音讯。   现在她打了鼻钉唇钉化着美式妆容,穿着小黑裙,但做着体验生活版的律师助理,从她并不怎么样的工作强度而言,似乎已经把VIP三个字写在了脸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读下了美国法学院的LLM,却回国到现在没考个司法考试——也许学位都是应付爹妈,工作完全不想上心罢了。   陈九棋的预感是,她应该近期也有机会见到沈果心。 第44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6)   见到小六本人,除了有种迷蒙的会见到更多“故人”的预感以外,陈九棋更多的还是增加了一点对解决校园世界问题的急迫感。   啊,或许能增加她急迫感的事情太多了,这实在不需要什么牢靠的理由,不然她也不会总是致力于超前完成作业、论文,乃至工作、任务。   所以其实解释为,因为瞿封杨没在身边彰显生活情趣的优先度,她就自然而然地提升了对问题解决的在意。   尽管小六的表现在校园世界内略有点反预计,但陈九棋还是坚信自己的猜测,即文中行为会被夸张激化——   只能说还好倒也没有现实加班的空间,唔不过,除非白日宣那什么,梦境世界也没给现实留某些升温的空间啊。   算了,反正其实现实也就过去两天,如果没有梦境世界,这么快解除芥蒂属于会被骂给根骨头就摇尾乞怜的水平吧,既然已经收下加速的恩惠,那为此就让生活情趣什么的来日方长,也不算亏吧。   但瞿封杨似乎不是这么想的,打篮球赛的周末还好,周一陈九棋观察了下隔壁班情况,中午吃饭打着重色轻友名号和瞿封杨接头的时候,对方这么抱怨:“学校要上课要自习,活动都被限定死了,没法好好享受校园恋爱啊。”   “这个,真实年纪在那儿,是怎么都不可能享受校园恋爱的吧。”   尽管知道谈话主导权的要义是保持自己的思路不要被带偏,但聊天是否愉快的要义某种程度在于是否愿意放任自己的思路被对方带偏——这个“愿意”是婚姻誓词“我愿意”的那个“愿意”,偏向于态度要多放松和信任。   瞿封杨掰了掰手指,让骨节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然后把完全不可餐的盒饭推到了一边,用酒精棉片擦了擦食堂的桌子,然后才枕着手臂趴了下去,这样的姿势使得声音也变闷了:“对不起我高中就是很无聊啊,换了个职场OL的芯子是不是就更没意思了?”   “啊,我是说,”陈九棋戳了戳白饭,“大学都谈过了,心意也明了了,前路也很确定了,完全缺乏高中校园那种’这是怎样一种情感呢‘、’肆意绽放吧‘这种酸涩和激情了吧?”   “还有,不许再掰你的关节了,不是改好了吗,怎么?校园场景和关节磨损是配套的是吗?”陈九棋拒绝瞿封杨因为“心意也明了了”这个分句而提起兴致追问,直接以刚刚为了阻止对方太丧而延迟的怒火堵上。   瞿封杨也委屈:“上课真的很无聊,而且我高中课堂就是’听取咔声一片‘啊,大家都在掰怎么忍得住嘛!”   “行,那别怪我带坏你,走,别上课了吧。”   “嗯?啾啾竟然是不良吗?”   “是啊是啊,恃宠而骄老师都不会管的不良呢,应该说,你现在这个发型竟然是那种连课都没逃过的乖学生才比较奇怪吧,校花也要稍微有点个性才更迷人啊喂。”   “这发型不是托您的福嘛?所以,您就是这样靠个性风靡万千少女的是吗?以及,不要叫我校花,谢谢您嘞。”   “我感觉你要是带上这样的口音,对校园恋爱的气氛破坏性也很大。”陈九棋委婉地表达谴责。   但瞿封杨当然把这视为陈九棋对自己周末吐槽没有成人恋爱气氛要怪她的反击:“啊,你报复心好重。”   “嗯嗯,是啊。”   大概12:30左右,学生们基本都回到教室午自修了,就算是操场上散步的那些人也撤退得七七八八了,陈九棋带着瞿封杨轻车熟路上到了国际部的顶层,顶层走廊的尽头是宴会厅常备的那种旋转楼梯,在中间的平台应该放上玛丽亚塑像的那种感觉。   “这是干什么的地方?”   “这层楼是信息、劳技之类副科老师的办公室,这个楼梯的话——装饰?”陈九棋故意没好好回答,但瞿封杨又不傻,自然知道楼梯上面才是正题,干脆拽了陈九棋的手,非常有气势地踏上了台阶。   到达平台再转上那个弯,原来投射在尽头墙面上的光并不源于一扇天窗,而是一道玻璃门和它配套的两扇窗——都关得死死的。   “所以在这里晒太阳吗?倒是个清静的角落,老师走廊里路过也看不到。”   陈九棋慢悠悠地上前一步,但没有松开瞿封杨的手,就单纯用左手拧了下把手推开了窗。   “哦,要从窗户翻出去吗?”   陈九棋把手从窗户的地方伸了出去,然后肘关节弯曲回来在窗沿的外侧墙面上摸索,最终摁下了一个开关:“有门当然光明正大走门咯。”   “好不负责啊,什么学校才会能让学生随便出入天台啊?”   也不知道瞿封杨是因为接连猜错而恼羞成怒,还是因为真的觉得不负责任,陈九棋倾向于前者,毕竟真的以此标准讨论校园安全的问题的话,那不仅要封天台,是不是还得把所有窗户都加上防盗网才行?   天台阳光很好,且有成行列的盆栽绿植,与一些不知道是锅炉通风电箱还是什么别的东西的设施。   瞿封杨从口袋里拿出了折叠的报纸,唔,不出意料是她们学校订的英语习题报呢。   “反正都不良了,把作业垫在地上也没有问题吧?”她这么说。   陈九棋指挥她把选定的铺报纸位置从阳光下移到靠着电箱墙的阴影中:“一看你就很没有经验,不管动漫里天台多么适合睡觉,现实中顶着大太阳在天台上会晒伤的——呃,也有可能是我们南方限定,但反正最好不要冒险。”   习题报显然不像真正的报纸有足够多的八开,如果坐在报纸上,总有些不能乱动的局促感。陈九棋坐了一会儿,觉得这姿势有点僵硬。   “诶,腰疼吗?”瞿封杨突然从旁边凑近,她好像很喜欢这样的角度和突击的距离,喜欢让她的呼吸和发梢侵入能从别人皮肤一直挠到心里的区域。   但这次她动的不仅是头,她已经偷偷转过了身体的朝向,将一条腿切到了陈九棋的背后,然后就可以非常顺地把陈九棋往她怀里拢去,“靠着我吧。”   陈九棋愣了一下,本来想说她这个时候只是体力不太行,腰没什么问题,但最后没说,她向上看没看到对方的下颌,不奇怪,毕竟她们身高接近她又没完全滑下去:“今天没有星星了。”   “哦,你说军训的时候啊,但现在也不会吃到沙子嘛,再说了,你要是想从现在躺到晚上还是有可能有星星的。”   “那你的腰应该就不行了,你以为自己好很多吗?”   “现在轮不到你管这些。”   在梦境世界里其实不会有什么睡着的体验,况且也不像军训时是因为全年级被强制蹲在沙场上疼得没办法实施的倚靠,于是过一会儿也就离开了圈怀,并把瞿封杨也拉了起来:“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点。”   瞿封杨就着陈九棋拉她起来的左手看了看表:“下午第一节 课已经上课十分钟了。”   “我听见过铃声了。”陈九棋呼了口气,在这个季节既不会有水汽也不会太凉,仅仅扫清一些沉浊似的,“我们班是语文,你是什么课?”   “嗯忘了,化学吗?”   “那下一站去图书馆吧,我第二三节 都是德语,那个是小班教学,没法逃,不过你可以来上。”   瞿封杨“唔”了两声,最后还是放弃了:“不行,我果然还是顶不住,逃课也就算了,串班上和自己无关的课也太尴尬了。”   “切,那晚饭你负责找地方。”   瞿封杨答应以后,两个人就启程去了图书馆,图书馆其实是瞿封杨学校的建制,倒是内里最符合这学校文化馆风格装潢的一栋建筑了,而且作为高中图书馆而言可以称得上宏伟。   值班的是不认识的老师,瞿封杨也不可能和图书馆老师有什么私交,她在那回忆图书馆有没有像陈九棋教学楼天台的那种后门的功夫,陈九棋直接去和老师搭讪了。   “老师你好,我们班这几节课本来安排的自习,现在通知下节改成随堂小测,然后我有个同学好像中午一直在图书馆怕她没收到通知,我们来找一下她。”   “你们进去找吧。”图书馆老师在玩电脑,眼睛都不抬一下。   “你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点,”进去以后瞿封杨拉着她非常诧异,“我们学校图书馆原来管这么松吗?”   陈九棋挑眉:“我倒也不知道,不过首先专管图书馆的老师一般是清闲的关系户;其次嘛,中午没清馆的话是她失职——   她如果管得严可以直接否认不让我们进去,管得不严就大概率会怀疑一下放我们进去找人咯;   最重要的是,我又没虚空编一个人出来,你觉得我们要找谁?”   “目标人物?”   “嗯,”陈九棋一边拐过书架开始研究书架上的A-Z分类和阅览室分区,一边小声解释,“我打听过,她经常不上自习失踪,而九班的外教今天有事放了自习,我又看到她中午去吃饭前注意到她逆人流往这边走了。”   “啊你本来午饭是要跟我说这些的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决定删除一个桌游桥段。 第45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7)   尽管图书馆是瞿封杨学校的,但有些学校就是这样的,床上不能放被褥、垃圾桶不能留垃圾、图书馆也不是任由学生畅游书海而是用来分散晚自习学生确保他们不讲话的。   因此,当年走读的瞿封杨对于图书馆实在不甚熟悉,尽管陈九棋带着对方顺时针绕圈子碰运气,也被赞叹为“竟然如此轻车熟路”了。   陈九棋看到沈果心的时候,瞿封杨的注意力被书架上的年鉴带跑了,在后面感叹:“我们图书馆还有这么有年代的文物?”   陈九棋不想吐槽她对“文物”的定义,让她跟上来,自己从书架上随手薅了一本薄的,确定贴着索引号,便不必做标记,状似寻常地朝沈果心走了过去,在她座位对面坐下:“同学?”   沈果心抬了下头,又迅速低头,片刻又抬起来:“陈sir跟朋友一起来看书啊?”   陈九棋瞟了眼旁边,瞿封杨假装还在一边挑书没即刻过来坐下:“你认识我啊,不过不要叫我’陈sir‘啦,他们开玩笑的我也很头疼——你看,瞿同学就不会这么叫我。”   瞿封杨借着话头过来了:“嗯,九棋、果心。”   沈果心又点了下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陈九棋觉得她似乎是有话要说的,于是耐心等了她开口:“五班和七班这节应该都不是自习。”   “呃”陈九棋语塞了一秒钟就转为夸赞的语气,“厉害啊,你要是在纪检部,那我们两个逃课的坏学生就要被警告了吧。”   “那我会被他们撕碎的。”   “嗯?”陈九棋假装没理解,但又意识到这种“假装”对敏感的人而言会很拙劣,便改为轻嘲道,“你说的’他们‘是嘴上如何痴迷我却时常带着狐朋狗友招惹以污言秽语不假尊重的,还是潜藏人群中往表白墙上挂偷拍家长会当天在雪地上写她名字表白却从未露面的?”   瞿封杨在旁边不太明显地激灵了一下,然后陈九棋疑心不会说错话了吧?   虽然这事情是瞿封杨自述的,说因为这件事被她爸妈拿衣架抽得背后都是楞子不得不爽约了寒假和发小的温泉局,但万一这件事不是高一发生的呢,现在才是高一第二学期期中诶——   那就会是大篓子了,除非沈果心像自己这样从来不加各种小助手、通讯号和墙。   还好沈果心愣了愣,没有质疑,只说:“这样。”   “我俩同病相怜,躲个清净,不想在这里遇到了果心。”瞿封杨在一边开口。   沈果心眨巴眨巴眼睛,她黑瘦且脸小,眼睛却很大,这样表情有几分外星人一般的感觉,但吐出的字没有半点外星人那样石破天惊的信息量:“哦。”   现在的沈果心看上去还不至于阴郁,但也确实不太好相处,除了一开始磕磕绊绊搭的话是正常社交水平,后面就怎么递话头都干巴巴的了,但陈九棋却觉得,沈果心正是对后面的话有些思量,外在反应才迟缓单一了很多。   果然,陈九棋示意瞿封杨可以一起开始读书以后不久,沈果心终于上线了:“陈sir陈同学果然和他们并不是一丘之貉。”   “你应该也讨厌他们吧,”陈九棋语气坚定了点,这样会有利于对方给予更多信任,当然也需要把握好度不让人感到压迫像惊弓之鸟一样飞走,“我昨天正好听璇儿提到过你的事情,啊我偶尔都想直接转去普通班了,毕竟不在一栋楼,可以不用见到他们——   又咽不下这口气,为什么我要为他们脑子的有问题放弃我的朋友和娱乐?”   沈果心又宕机了,瞿封杨则说:“那我怎么办?我所烦心的事情还笼在阴影里,总不能为他转学吧?”   “哦,你这个好像更恐怖一点,躲在幕后的扭曲爱意——或者直接叫恶意算了。”陈九棋打量了两个人一圈,“不如我们一劳永逸地花点力气解决一下吧?”   “你想怎么解决?”瞿封杨直接问了,也没等沈果心开口。   陈九棋“唔”了一声:“其实我也不知道,难易程度的话,首先要把那个偷拍你的人抓出来?不对——沈同学,你要不要补习啊?首先把成绩搞上来打他们的脸让他们没理由说三道四,听上去比较爽诶。”   沈果心似乎已经习惯了陈九棋不请自来坐在对面叨叨叨的话痨风格,突然被叫到的时候并没有太惊讶,只是更睁大了眼睛,黑黢黢的瞳仁圆得有点恐怖,但陈九棋毕竟拿出了应付难搞客户的心理准备,此时依然淡定地演绎着“想法天马行空正要团结力量一解郁气”的人设。   “补习?”   陈九棋没拿捏准沈果心的纠结是什么,如果纯是自己的同学,她应该是考虑家里有没有余钱的事情,陈九棋学校的国际部之所以能当招牌以及之所以采取比普通班更严格的教学,是因为他们是统招生,多的是为了免大学学费要去德国搞机械工程、去瑞典读生命科学、到意大利学设计建筑的,这是很多工薪家庭支持本科留学的唯一可能。   但瞿封杨那学校的国际部可不是他们这种平民玩意儿,首先她们学校的国际部虽然在一个校园里但完全不是一套教育体系,甚至说是单独的国际学校也没有问题,经过认证教授的是IB-MYP课程,一般来说都是从小接受这套难度最高的国际教育才会选择的,自然,这样的学生很少会在乎钱了。   而且瞿封杨那学校吧,地理位置就很紧要,所以虽然不是顶级市重点但权贵子女很多,陈九棋觉得这也许是为什么,她对自己饭卡余额的想象出现了严重的偏差。   虽然陈九棋学校里也有小六,瞿封杨学校里也有砸锅卖铁党,但这俩国际部之间的差距之大,已经导致陈九棋一时把握不准沈果心现在被叠加了个什么状态,那只能主动出击直接回避问题呗:“嗯,我语文英语和副科不错,她可以教你理科。”   瞿封杨听到这话满头问号,陈九棋当然给她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暗示:“正好我们最近成绩不稳定,可以组建一下互助学习。”   梦里补习、发成绩的这两天过去后,回到现实的瞿封杨发微信抱怨说:“为什么你总能找到最辛苦的思路啊?”   陈九棋觉得,语文英语历史政治地理生物这些看一遍教科书印象差不多也就能被唤醒了,但瞿封杨要教的数学物理化学唔这位同志毕竟大学学了文科的法,连高数都不用修,理科知识现在还能记得多少很难说呢。不过反正她自己不辛苦,折腾一下瞿封杨就很好玩。   于是她回微信说:“第一等要事想要体验被辅导。”   瞿封杨“对方正在输入中”了半天,最终表达了一定完成任务的决心。   陈九棋今天要去见目标公司的代表人员,那些公开出版物、登记机关之类的材料,项目组早就研究透彻了,那些合规问题基本都是过关的。   剩下的面谈是陈九棋要弹性判断的部分,从公司代表、下游大顾客的态度、作风,都会影响并购计划如何处理人事风险,这些在娱乐圈世界里有体现过,不再赘述。   这家律所目前面临的经营问题不大,员工态度都比较正常,小六那种关系户在小中大型律所里都不能算罕见,并不至于影响陈九棋的判断,只是说,她离开的时候,被小六追上来招呼晚上吃个便饭的话,那也没必要回避这个侧面了解内部构成的机会。   小六这次要素净很多,有特意为之的成分,总之比上次偶遇时更像个中国职场女性,她也绝口不提上次的情境,只是说着便饭却带路去了略显铺张的新加坡餐厅,让陈九棋很是踌躇了一下会不会有违背职业道德的嫌疑——如此这般就必须坚守AA制的底线。   没有酒精的酒过三巡,交换过一些各自可用来缓和气氛的小道消息和八卦,小六才切入正题:“很久没有联系了,对不起,你身体还好吗?”   对于小六接下来要提的事情,陈九棋个人其实没那么想谈,但对于小六而言也许却是避不开的话题,所以陈九棋就点了点头,反正无论怎么回复小六都会继续说后面的事情。   当然,小六提起这事,某种意义上也说明她还算有点正常情感,知道愧疚,但毕竟时过境迁,如果不是梦境世界提醒,陈九棋本人险些都快忘记当时的心情了——但就算现在想起来,也缺少怨恨。   瞿封杨问有没有恶**件的时候,陈九棋说没有,但如果瞿封杨知道接下来小六说的事情,她的结论一定不同。   毕竟情境里有刀子、有血、有坠落,还都发生在一个人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像小林立一样沉迷麻将而要开天窗了(哭),以及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打得很烂,各种无铳吃四、炸庄被逆,感觉自己离凤凰越来越远了。 第46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8)   陈九棋固然先天不足,但不算特别大的问题,甚至可以说很多机能还算出色,那些靠天赋的短跑、球类、跳远,她都能在校运动会上参与下角逐。而她成为瞿封杨所认为的“呼吸系统和骨头都不太行”,那个“都”主要是源自那场事故。   陈九棋当时坐在九班的窗台上,下面是运动会保留项目——热热闹闹的啦啦操比赛。她不想在下面人群里挤得丧失体面,但下面参赛的毕竟还有不少朋友,所以她就找了扇适合远眺的窗。   不得不说,国际部的楼很适合各种耍帅,他们班还有徒手从一楼水管开始往上爬到顶层的“蜘蛛侠”,因此她坐在窗台上靠着窗框,身后还是露台的时候,当然没觉得有什么危险。   而沈果心和小六在她们自己教室里也不是很意外的情况,尽管大部分去看比赛了,搞出点万人空巷的意味,但教室里总是有不爱凑热闹人士的,而且如果教室里没人,陈九棋也不会进来借窗,不然她一个人在别人教室里,万一别人东西丢了,就产生了瓜田李下说不清白的疑难了。   事情在她的印象里已经是客观的、冷色调的画面,她注意到沈果心和小六争执的时候,两人已步步靠近讲台,也靠近了在最前面那扇窗的陈九棋。   一切可能就是一刹那,沈果心突然亮了美工刀挥向小六,总之近距离目击者陈九棋反应很快地抓了小六的领子往自己右手边一掼,然后左手只来得及虚虚握拳对着在空气中划出巨大弧度似乎还会落到人身上的美工刀挡了一下。   刀刃从掌侧深划到掌心,然后因为握刀和中刀人的重心均不稳拔出一点,又弹切到虎口划出了第二道伤痕。而重心不稳的最后结果是,沈果心扑到了陈九棋的膝盖上。   小六反应过来狠狠推开沈果心要夺刀,电光火石间,各种力与反作用力使得陈九棋为了拉开小六不再靠在窗框上的身体,难以避免地栽了出去。   陈九棋反应速度很快地抱住了头,如果学校墙面的摩擦力稍微强一点能让她还在教室内的腿挂住,她也许就只相当于做了个过分突然的下腰,但可惜没有,所以她最后以一个僵持的姿势滑了下去背部着地,而这一层又三分之一的楼高带来了与之适应的挫裂伤。   估计场面从过来捞她的同学们看来还挺恐怖的,但陈九棋自己又看不到掌心蹭到脑袋上的血,因此除了背后火辣辣的疼,她比在场所有人可能都要更冷静,时过境迁就更不值得太多情绪波动了。   何况虽然情境非常戏剧化,但这个伤情程度,并没有比在学校常发的足球篮球事故里被球砸成脑震荡的更严重,又兼是陈九棋自己选择坐在窗沿、自己选择扒拉的刀刃,因此她对小六或者沈果心都没有太多埋怨。   唯一就是,她自嘲过,要是自己反应慢点,小六直接接了那一刀都未必会伤这么狠,毕竟沈果心比较矮,大概率又砍不到小六的颈动脉咯。然后她个人反省内容就是别冲动,准确判断局势。   唔如今看来可能反省也没什么用,陈九棋想起自己在娱乐圈世界里扯回小女孩的事情——   救人好像是种本能啊,是那种就算她判断自己没那么喜欢小孩子、打定主意提醒防范一下就好,也会冲上去的本能。   如果是站在河岸边尚有距离,她或许还能思考下自己有没有能力勇救落水者,但没有思考时间的突发情况,要抗拒本能,是一件过难的事情。   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小六还在那里表述歉意和一些陈九棋实在没什么兴趣听的话——   某种意义上她的聪明不总是用在正道上,因为从只言片语总能判断出谈话进程从而做出合理的应对,她对于不感兴趣的人和谈话,心底少许有点冷漠和敷衍,只是向来不会被察觉。   但这次,小六似乎能看出敷衍,逐渐也不再说了。   看来自己的功夫有所退步,陈九棋叹了口气:“说实话我这里真的没什么,我又不是体育生断送了什么运动生涯,不必介怀啊。当然你高中确实太霸道了”   她说这话的语气很轻松,小六也觉得也许真的可以是调笑而已了,坐直的身体也略放松地屈了下去,这时候陈九棋却突然问她:“话说我倒是想知道,你和沈同学后来有联系吗?她受一系列事情影响估计更大吧。”   小六又坐直了,沉默一会儿摸了摸她高脚杯的杯沿,神色莫名:“没有。”   陈九棋觉得她的意思是,她甚至都不好意思打搅被误伤的陈九棋,怎么可能会和想捅死自己的人保持联系呢?   “嗯,没事——对了,我也没想到,你会从事法学,我还以为你会子承父业呢。”一个生硬但会有效的话题转移。   “在他那打工不如在外面轻松。在外面只要摆出不参与竞争的态度,上司同事都乐得给点面子,不过被收购以后我应该就不在这里干了——如果这里的律所主任套现走人,我就没有靠山了;   如果他也去大律所做高级合伙人,我就有了派系归属和被我爸盯着一个样了。”   小六比陈九棋印象中要“懂事”很多了,但也许足够坐吃山空的家底至今仍然在容忍她的“不懂事”,因此她还是远比正常人具有任性天真的余裕。   话说回来,陈九棋突然觉得最近校园世界虽然淡化了记忆,却仍使得自己偶尔沉湎在了年少时的心境和印象里,正常而言,她是不该惊讶于小六的现状,也不该那么想要出口某些话的。   午餐接近尾声,快要到拉锯付钱的时刻,陈九棋觉得该了解的自己都了解完了,存在的风险也可控或者自己能接受,也终于可以顺从心意直说了:“其实易小六,我想你更应该愧疚的是,你当年与马付他们的恶言恶语、张狂无状伤害了很多人,我想那些行径留给他们的伤疤,绝对比我手上的要狰狞。”   现实就不会像梦境世界里那么容易话疗,小六也并没有被震到,反而只是说:“陈sir说话还是这么文绉绉的啊?”   但陈九棋也不会为此感到拳头打在棉花上一般的那种泄气,想说就说出来罢了,对方什么反应是否会改正,不是一个路过做尽职调查的投行从业者能够干涉的事情。   陈九棋将外套搭在臂弯上先出的门,然后在自动扶梯前面遇到了坐在商场长椅上的瞿封杨。   “你怎么过来了?”   瞿封杨站起来笑盈盈地回答——当然她的笑弧度一大还是不那么自然,但反正陈九棋看习惯了就觉得可爱:“既然知道地址了,怎么能不来呢?这次请啾啾赏光坐下我开的车吧?”   陈九棋想了想自己的车,还好是停在了自己公司地下车库而非开来小六所在的律所,又猜到瞿封杨把自己劝上车以后大概会先斩后奏直接开到她自己家,既然不会对通勤造成麻烦,她也就没有必要拒绝:“也行,看看你技术生疏了没有?”   瞿封杨当然不会手生,她是刚成年就去学车的考下驾照的,和陈九棋这种大学一直宣称要等自动驾驶普及的人不一样;   而且她是土生土长的帝都人,对于陈九棋绕进去就出不来的某些阴间环路,熟悉得像在逛自家后花园。   她开的是沃尔沃S60,标准的轿车,座椅宽大柔软舒适性较高、价格亲民,主要是和陈九棋的车那接近90度的座椅、高速行驶就会很大的噪音比起来,可太适合家用自驾了。所以,陈九棋最后摇摇晃晃眯着了一会儿,也并不奇怪。   但她打消了迷迷糊糊彻底清醒的时候就对眼前的情形很奇怪了,瞿封杨把她从副驾驶上捞了起来,感觉似乎打算直接公主抱出去。   陈九棋脑子清醒了但嘴好像还没有,结果先把最新的念头秃噜了出去:“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劲了?”   “因为我现在很有空闲锻炼身体,而且你又不是醉了不会很难搞。”   “没有必要没有必要。”陈九棋才补上了她本来应该最先说的话,但人已经被捞出去了,就是说,突然丧失了一些尊严。   尊严什么的当然只是玩笑,陈九棋摁着瞿封杨的肩膀直接翻到她背侧落到地上,也没露出什么负面情绪:“行了,你把车锁好快上楼吧,我,社畜,困了。”   瞿封杨显然也已经知道陈九棋早知道自己是计划把她拐回家的了,不过上了楼开了房门,她还是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家比较小啊。”   她公寓的总面积并不小,餐厅客厅都很阔气,甚至因为正常大家摆沙发的地方放了室内秋千吊椅而显得空旷,只是结构一眼通透,陈九棋挑了下眉:“你这是从来不打算留客吗?还是和什么朋友都打算同床共枕?”   瞿封杨立马竖起双指:“我发誓,你是唯一一个进过我家门的非亲缘关系人士。”   好嘛,这倒是合格。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声明:   本文,尤其本世界,所有吊诡巧合的部分,都来源于本人现实。   以及,这是为什么选择这么写作为长篇娱乐封笔的原因,即可以达成对前些年观察、经历、灵感的结合体。 第47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9)   期中考试的成绩马上就要公布,不用猜也知道,沈果心各科成绩这次也会发挥稳定在70%开外。   平心而论,陈九棋倒是很希望她能直接被流动出去,毕竟,普通班和国际班不在同一栋楼,课也不在一起。   瞿封杨不把课间午间都用于跋山涉水来找陈九棋的话,她俩在校园里都见不了几面,那小六他们幼稚的厌恨就更不足以支撑其与沈果心相遇了。   因此,沈果心离开九班基本能直接避开小六那群人,对她心态的稳定肯定是最好的。   但沈果心这次缺考了半天,据她说是去牙科复诊,而按年级规定,有缺考科目就不会被计入年级总排名,自然也就规避了触碰流动红线的可能。   陈九棋倒是真不知道沈果心本来成绩有多烂,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靠这个办法刻意苟延残喘,但这个理由显然会使本来就对沈果心该流动不流动还带坏成绩非常不爽的小六变本加厉,因此在帮助沈果心复习之余,得找到借口稳住小六。   陈九棋本人数学考了个70+/150,已经被从饭搭子到桌游搭子再到璇儿小六等人连番关心是不是在三角函数上有什么困难需不需要帮忙了——大家似乎对偏科学霸的关爱远胜于对后进生的同情。唔另种意义上的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   总之因此,拿她自己当借口是没用了,说自己要和沈果心学习或者任何相处,岂不是还要坐实了沈果心“把别人成绩带烂”的传闻?   所以,陈九棋把目光投向了瞿封杨。   瞿封杨自然无不应,虽然总归有点勉强,但还是把答应的事办得漂亮。   第二天下午,陈九棋借着去玩桌游的借口到九班去晃悠的时候,璇儿又拉着她到一边主动反馈:“瞿封杨那家伙难得有良心了,是陈sir的主意吧?她可向来是那种旁人事高高挂起的类型。”   陈九棋眨了下右眼,心里冒过好几个念头,比如应该捍卫下瞿封杨的名声反驳对方,再比如但确实是自己的主意,还有就是说,璇儿说瞿封杨不太管“闲事”倒也没错,但也不能任由璇儿这么说吧:“也许之前只是没有找到力所能及的事情可以做——   毕竟你们那F4能干出这么多没品欺负同学的事,能把追求搞得明目张胆给人压力,要是让不想和他们有牵扯的人主动请求他们别欺负被欺负的人——怎么想也行不通。”   陈九棋指向的是当时体育馆里璇儿上眼药抱怨瞿封杨不帮忙说话。   对于这没有特别尖锐的批评,璇儿倒没什么抵触或羞愤,也不觉得被下了面子,想了想还捧场道:“陈sir考虑比较周全,而且也许遇到陈sir,就很难不也具有侠骨柔肠了。”   陈九棋“呃”了一声,就是说,她高中听的都是这么浮夸的“强行贴金”么,以前都没意识到太多问题,现在听来,却尴尬得让久经风浪的她反而难以应对了。   小六正坐在后排的桌子上,也是等等大家会用来放置“答题卡式”身份牌的台面,看样子据说连输好几天的她本次打算当上帝,但被围在中间的上帝大小姐却还关注着这边的对话,突然蹿出一句:“只怕她被某些人影响得更厉害吧,你们说说,校花小姐怎么就突然冒出来捧走陈sir的芳心了呢?”   马付闻言马上对女朋友献殷勤:“普通班那女的怎么能叫校花?我们都没发力投票,要我说你比她好看多了。”   郑逸则打圆场,就像班长虽然站自己的发小但看到陈九棋和瞿封杨一起吃饭也会挤眉弄眼比赞,郑逸对这件事显然也有比较中立的看法,于是他把话题岔开,让小六赶紧发牌。   而陈九棋班上的男生和其他几个朋友对这个话题表现有点微妙,一方面君子好逑是人之常情瞿封杨的颜其实又稳压小六,另一方面那时候大家似乎一边吵着“cp哇哦”一边却没那么把同性cp真当个事,总觉得好像只是约等于闺蜜,甚至有些猥琐的会当成自己幻想齐人之福的素材。   不过当然同学里面嘛,还是有真当朋友的人存在,表示了对陈九棋眼光的尊重,也有纯粹从客观出发的,有一个甚至怼马付说:“不见得,你要秀恩爱别代表我们。”   陈九棋不得不说,和普遍想象中霸凌者应当麻木缺乏共情能力不同,小六其实很敏感,所以最快意识到自己和以往不同,而且她对陈九棋本来就比霸凌沈果心那种状态要乖觉得多,更倾向于一边各种殷勤一边开要干哭的种种没品玩笑这样,是那种尊重和不尊重混合夹杂的态度,即使现在不爽,也不会用旧的手法尝试直接压制陈九棋,先选择的反馈更多是矛头对准瞿封杨的阴阳怪气。   无论怎样,总归被拉进了小争议的漩涡,陈九棋并不打算直接退让,还是拿过了自己的身份牌,在维护一下其他朋友游戏体验的同时,尽量在这局桌游里多膈应下情侣组几句,再找借口撤离——   反正在瞿封杨来接她之前逞一些口舌之快,就不会被对方抓包说“把游戏NPC太当真人”。   不过瞿封杨迟迟未来,陈九棋扔完了准备好的话中刺找借口体面离场的时候,就拿出手机给对方发微信问怎么回事儿,但没有得到回复。   她跑到宿舍楼下自习室确认了沈果心还好好待在那,就出校门去买了饭团在便利店里加热揣进了兜,然后折返回来一边等瞿封杨一边先帮沈果心订正错题。   直到晚自习都快开始,瞿封杨才顶着湿漉漉的发梢出现:“走吧,去上晚课。”   点完名以后,陈九棋把手机放在笔袋里给瞿封杨发了消息叫她出来,得到对方肯定以后两人溜到了天台。   瞿封杨先打的岔:“你们全年级竟然只有一个老师负责晚自习值班,这么放心?”   “也就高一这样”陈九棋注意力也自然地发散了,她抬头看到夜幕漂浮的星子,还有因为自己会注意到环形坑的灰影而不会像古人容易联想所谓皎洁玉盘的明月,远处学校大门高高的探照灯从天台上的蓬蓬植物中透过打出些许非烟的朦胧,“现在有星空了。”   瞿封杨于是从背后环抱了她,然后似乎很不满意地又低头咬她脖颈,这次稍偏下一点避开了动脉的位置。   “所以放学后你怎么了?”陈九棋终于回想起了正事,问她,但她总是不太会一次性只想到一件事,“晚饭吃了么?给你。”   “嗯没有,我妈刚叫我去了趟海底捞,想给我请晚自习的假的,我借口跑回来了。”瞿封杨接过饭团,对着树丛外的光剥包装纸,“是热的。”   “你胃不好,别贪凉。”陈九棋看着她咽下了两口,“话说你的借口不会是泼了自己一身饮料吧?”   瞿封杨没有呛到,但也停顿着表露出来些心虚,陈九棋不予置评,反正她都已经冲洗完毕了人也尚且温热天气也不冷应该也不会着凉,只是随口确认一下猜测。   “不知道游戏里我妈抽了什么风,她想让我住读搬回去。”   “想你了呗,”陈九棋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毕竟你本来高中就是走读生嘛。”   然后她就获得了瞿封杨在黑黢黢的夜里显得看不太分明的幽怨眼神,对方纠结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啊没事,可以解决。”   “亲爱的不是我说,如果你需要我任何形式的帮助的话,你有必要直接告诉我,猜是很难猜的——而且你知道,一般来说,我又不会拒绝你。”   瞿封杨正要辩解什么,突然灵光一现:“那我可以请求你的嘶,你的你的余生么?我很需要。”   “咬到舌头就别急着说话,小心扩大伤口啊。”陈九棋先堵上了话,才开始考量,但答案其实很明显,“不行,你能不能去现实里表下白,总在梦里迂回不太有诚意——嗯,不是,或许不足的是仪式感?总之,这样说,我没有心动的感觉。”   “啊好的。”瞿封杨蔫了一会儿,为了续上话题终于回到了真正需要帮忙的事情上,“走读有两个问题,一个是我不太想见到我爸,另一个是,我高中回家路上,总感觉有人跟踪我。”   “你不早说?”陈九棋瞬间紧张,“那在抓到人之前,你绝对不能单独回家。”   “那倒不至于,但应该尽量减少这种可能。”   瞿封杨语气突然冷静下去不少,但说出的话却好像更疯狂了,“你说如果我现在向我爸妈出柜,能不能让他们把我赶出家门从而达到不用回家的目的?”   但陈九棋知道她并不是纯粹地说疯话,因为她的家庭矛盾确实比较严重,除了父母彼此之间的龃龉,存在之前提到过的家庭暴力,成年能反抗以后则转向了旷日持久的骂战。   这个,看样子仍很有必要干涉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系统发消息说“因为连续5次输入错误登入密码而被锁定登入功能1小时,存在风险有被盗号的可能性blabla”;   我的困惑:虽然显然不是我自己,但真的有人会需要盗这号么?盗来帮我更新么?   但以防万一声明一下:如果发生异常我登不上了或者怎样,我会在微博说明的。   然后突然想到最近两篇文我都没存档要不我自己下载一下吧救命。 第48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10)   大概8点左右,晚自习会给一个休息时间,然后8:20开始第二堂的时候,老师还会去各班再点一次名,所以在8:20之前,陈九棋她俩并不需要回到教室。   如果中间老师真的来抽查盯着了谁一直不在,那也只能盯一个人,抓到谁就算倒霉。   陈九棋是这么跟瞿封杨表述的,或许不一定能说服她,但反正这只是陈九棋还没想到具体办法前随便叨叨的废话,叨叨到后头她自己都觉得没有意义了,开始掏手机备忘录打算理一下时间线。   1 目前是高一下期中后,四月下旬。   2 高一下第二次月考,会在五月中旬。   3 春季运动会沈果心制造事故,那应该在月考后,假设为五月下旬。   “你发现有人跟踪你,是什么时候?”陈九棋对这件事非常在意,毕竟她已经执着认为这是个过往经历会自动冲突升级的升级,尾随恶化的方向,不就是由爱生恨绑架甚至害命吗?   而且前两个世界都插了瞿封杨的死亡Flag,娱乐圈那个更是毫无道理的刺杀,从这个范式她不能不担心——用瞿封杨的“规律”来看的话,这个游戏场生成关键事件的算法说不定就是这样,从而搞出个跟踪狂持刀杀人。   瞿封杨的回答打断了陈九棋不好的联想:“难说,但应该是雪地以后,所以我一直怀疑是一个人,但他并不承认。”   “所以你后来抓到了跟踪的人?”   “肯定是发现了才会意识到跟踪嘛——我联系小时候家属院里的朋友装我男朋友教训的他。”她说完似乎有点忐忑,补充道,“完全只是装了一天,我们都没怎么联系过,因为后来他家搬到南郊去太远了。”   陈九棋下意识先挑了下眉,但其实内心完全不介怀也没有怀疑的意思,不过什么事情都提前解释清楚是个好习惯,把所有误会芥蒂尽量扼杀在摇篮里,当然当对方主动扼杀的时候,自己也就需要一些投桃报李给予言语上的安慰与信任。   “那先抓他吧,把他名字给我我找人盯盯看,只要露出马脚的话”陈九棋在第一条后打了个回车,添加上了抓跟踪狂的条目,“顺便你家地址在哪?周五我绕一圈看看情况。”   瞿封杨老老实实报了,然后突然指着屏幕困惑道:“沈果心制造事故——是什么事故?”   不想讲,但也不会瞒,陈九棋概括了沈果心拿美工刀刺小六结果把自己撞倒了的事情,省略了“不必要”的描述。但一向对语言关窍不甚敏感的瞿封杨,这次却反应得很快,抓起了陈九棋的左手:“我上次就注意到了,你现在手上还没有疤。”   陈九棋虚虚握了一下拳,没有正面回答她潜藏的问题:“确实没有。”   “你帮人挡刀了。”没得到回答,却好像又得到了结论,瞿封杨没有笑意,虽然她大部分时候都不会牵扯起笑意,但陈九棋可以感觉到她在生气。   这个嘛就是说刚刚还提到过理论上应该尽量扼杀误会,所以陈九棋自己肯定也应该解释清楚,何况瞿封杨都已经明确有意见了。想了想,还是先从动机上着手:“我这是意外,我就好端端坐在那儿,她俩撞上来了,绝对没有特意英雄救美的意思啊——这两人显然也没有我多么乐意救的吧。”   “哦。”瞿封杨应了一声,但看上去并没有消气,这说明她并不是因为吃醋什么的而不虞,虽然不意外,但头脑风暴还没为陈九棋找到下一个可以尝试的关键点并依之组织解释。   “你怎么就,一点都不,为自己紧张呢?”瞿封杨打断了她的头脑风暴,“你加粗下划了对一个畏畏缩缩没对我造成过实质伤害的小人,却觉得一个曾经直接给你来了一刀的’事故‘算不上危险现在甚至更频繁接触凶手吗?原来你玩游戏的手法是这么粗暴的——按MOBA类的话,你是把自己当坦了吧?喂,你自己有多脆你自己知道的吧?”   “也也不能叫凶手?”提出微弱的异议。   “哦?我现在觉得,她俩满16周岁了吧,要不直接等事件发生把她俩一起送少管所呢?”   “送不了吧,以我浅薄的法律知识而言?没到轻伤的范畴,定不了故意伤害罪。”   “那就请我们极富对凶手同情和感化心理的陈同学牺牲一下,往刀口多送两下,让她砍掉半个指节就差不多了嘛。”   “别说气话。”陈九棋对瞿封杨越来越极端的发言表示了拒绝,“相比回避那个要素可能发生各种变化的事件,不如直接去排掉人物身上的雷,跟踪和美工刀这两个问题在解决思路上是一致的对吧?”   “但你打算温和地帮美工刀变得更好,从成绩或者交际上——难道你也会找出跟踪的人然后帮助他构建自信体面追爱吗——我一点不想帮她,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陈九棋本来想继续说服她的,但她发现,在瞿封杨说出她不想帮沈果心以后,陈九棋的第一反应是“那就算了”,游戏本质还是为了娱乐,就算加上赵衔蝉所说的“社会社交价值”,也绝不是为了制造让别的玩家不爽的负面社交。   而且,在游戏里去拯救沈果心,对现实里的她有什么帮助么?   即使以成年的认知重新审视,陈九棋也不过是能更硬气地不放任小六施为一点,在不掀摊子的前提下,不过独善其身最多带着沈果心避下锋芒,这算得上什么很大的进步吗?   如果说从本来的无知觉忍让,到了有知觉的间歇懦弱,是不是从人性上来说还更加不堪了?   但这些推导反思并不代表陈九棋要硬气起来干倒小六他们,才算是从过往经历中站起来获得新生云云,相反,这只是给她一个筹码,使现实中的人和事比游戏输赢更多的重要性清晰一些,但直接放弃这个部分,会让她俩的游戏经历有种再而衰三而竭的泄气感,进一步可能不有利于感情稳固——   “这样吧,”陈九棋伸手揉了下对方的的发顶,瞿封杨没躲,也许也不敢躲,她在陈九棋沉默的这半分钟内很快地泄气了,似乎还有些踌躇,也许是觉得自己没做到之前“第一等要事”那样的顺从呵护,当然,陈九棋已经不需要这样了,“小六那边的事情,全部交给你处理,你用什么手段都行,能送进少管所也行;而跟踪还有雪地的事情,我来负责。”   “嗯。”   “你不用太担心,我尚且还不是为了无干人士,能毫无愧疚让亲人两行泪的傻子。”   “嗯。”   陈九棋有时不能太明白瞿封杨在想什么,尽管她脑子停不下各种分析推断,但这些内心活动多半只是基于注意到的细节和条件做出的,不代表真实情况,不意味着正确,极端地说,当客观信息尤其少的时候,称之为主观臆断有时也并不过分。   现在她认为瞿封杨是怕自己横冲直撞忽视危险早死了,所以做出了以上发言,但某种意义上,她的推理过程并不顺利,因为她并不怜顾自己的性命,更不觉得瞿封杨是一个在乎生死的人。毕竟瞿封杨是一个偶尔能为社会事件抑郁得了无生趣的人——   某种意义上她以前这种不太正常的精神状态也是让陈九棋对待她比较忍让和小心的缘故——   如果一个人都愿意为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放弃生命,按道理为了一件自己能起到作用的事情冒险难道不应该更轻松吗?   不过理智告诉陈九棋,她不能用自己的逻辑去代所有其他人的想法,也包括身边亲密自以为很了解的人。   总之当印证了对方在乎这个的时候,陈九棋就要提醒自己在心里把一些东西稍微提一提档次,记挂下来。   稍稍认点软、哄一哄,陈九棋稳住了态势、进行完反思,在第一堂晚自习结束前把瞿封杨送回她教室门口,然后回自己教室的路上需要穿过两栋楼之间的廊桥,廊桥有灯,还有几级台阶,陈九棋突然脑子一热,就地坐在了台阶上,觉得很久没体验过这种大马金刀的接地气坐法,且觉得这个姿势很适合思考。   既然游戏场构建的基点是她俩的记忆,那解决跟踪事件最直接的办法自然是瞿封杨用过的找个伪装男友警告对方,但作为女朋友,用这个办法怎么想都会不爽吧?   希望保持瞿封杨的游戏体验而选择放弃沈果心线,也不代表她甚至要为了这个游戏求稳要选择一种恶心自己的解法吧。   然后理论上就是找老师和家长了,但陈九棋直接pass了这两个主意,理由仍然是从她俩认知基准做判断。找老师,在她印象里没有用;而找家长,瞿封杨既然当时没选择肯定有原因。 第49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11)   关于对老师缺失信任这件事,陈九棋也挺矛盾的。   一方面她情感充沛——不然也不会那么“喜欢”救人——因此她是那种毕业会哭出来,毕业后会经常探望“恩师”的类型;另一方面,她并不会向老师进行任何求助,遇到“伯乐”就记下情而已。   缘故嘛当然是有的。陈九棋高二下被马付骚扰过,也许对方觉得自己女朋友可以各种嘴上花花甚至一些肢体接触,那么他也可以肖想更多。   因为现在是高一,这个游戏场里的马付还没生异心,陈九棋不想迁怒NPC。   言归正传,陈九棋心目中的重点是,她一直以为靠谱的中年女班主任直接来了个假装没看见冷处理。她冷处理了,陈九棋也就打消了热血宣告的心。   尽管可以求助的老师本不只自己班主任,隔壁班的年轻教师显然会更热血,但陈九棋觉得连骨干都不想管的事情,让年轻老师来撑头——陈九棋不想拉她下水。   小六那群人的h腔尚在她底线范围内,但要连动手都让陈九棋直接忍下去,倒也不可能,所以她做了个局:   月考提前交卷,在办公室门口“偶遇”年级主任,寒暄完自己只是身体不舒服想出来透个气的理由解释部分,上个眼药提及自己提前交卷路过一个考场好像看到不认识的人作弊,但有点脸盲没法指证——   这很明显是鬼话,她对人面过目不忘是她工作以后社交顺风顺水的一大利器。   跟年级主任带的文科班的人闲聊,特意找了个挺心高气傲在乎名次一直受不了因为学校王牌是国际部而总被外面看低一等的,告诉她:“说起来我们部还有人到处吹嘘自己作弊神乎其技呢,但学校竟然到现在都没抓到那个人,奇怪得很。”——这又是鬼话,真的有作弊的人会这么嚣张吗?   至少马付肯定不会,但马付确实没有瞒一个人,即他的女朋友小六。   而她的女朋友小六,在他们某次闹分手的时候,就和陈九棋抱怨并吐槽了马付,最后突然灵光一现,决定用此事要挟马付让他认错——   她是真心觉得马付在矛盾中有愧于她应该认错,并非以此要挟和好。   但马付受此要挟比她所想象的还要紧张,直接鞍前马后把人哄回去了。   这是陈九棋知道内幕甚至马付作弊手法的原因,没两天,年级主任全年级广播通告,说查监控看到重点班有人作弊了,如果自首可以降一级惩罚不进档案,如果两天内不去找她承认的话,就会严肃处理。   说实话,陈九棋听这广播就知道是故布疑阵,但凡作弊的人心理素质高点就绝不会被骗。但如果马付得知,被监控拍到的作弊手法正是他所使用的“把手机放在外套胸部内口袋裹着看”呢?年级主任不知道,监控没拍着,但陈九棋成功让这个消息在马付身边小范围传播起来。   总之很有意思,在一所高中名校里,考试作弊比肢体骚扰,罪名还是要重很多的。   马付自首后,中年女班主任甚至在陈九棋他们班的班会上都要痛批这隔壁班的丑事。而她这样的表现,徒然教陈九棋更失望罢了——   不是对结果失望,达到把人搞出去的目的她对计划很满意,纯粹对班主任那个人失望——顺带失去了对有麻烦事可以找老师解决的信念。   而对于家长的信任嘛陈九棋本人和家里关系还可以,但是她这普通中产的书香门第,家里人特点就是过分自律,出什么问题都要反思自己杜绝再发的那种,即使相对不自律的她的天才母亲也不适合求助。   活在她投射阴影里的陈九棋,自己拿出方案被母亲夸奖尚是高兴的,但实在也不愿意靠母亲来解决问题并被恨铁不成钢地指点。   而且陈九棋觉得自己还是个活在旁人口碑里的凡俗,可能没那么容易接受天才觉得“这个代价很轻啊”的方案带来的影响。   但这不是主要因素,主要是瞿封杨对家庭的态度不行。   要解决瞿封杨的问题,且考量赵衔蝉所说的社会社交价值,陈九棋个人倾向于尝试从瞿封杨的角度出发并铲除她真正经年不忘的疙瘩——那甚至有可能完全脱离跟踪这件事情本身而落在家庭上啊。   愁,不好办。   下课铃将响,陈九棋站起身往自己教室走,进门的时候正好迎上了下课后鱼贯而出的人潮,陈九棋一把薅住了同桌:“你怎么来晚自习了?”   同桌是个走读生,愣了一下:“哦,哦对你刚刚不在,我妈觉得我成绩下降了,让我在学校多学学再回去,我刚找老师办完登记,中途进来的,结果位置竟然是空的,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啊?”   “一个人坐了半节课很孤单是吗,这不是没想到你会来嘛。”陈九棋轻松应对,“那借我抄下作业吧,生物课代表大人。”   同桌的思路马上被带走了:“在我桌肚里你自己拿,你还差多少没做啊?”   “没多少了,就是不想看选择了,天天做一样的题目没有意思。”   忽悠完了同桌,陈九棋回到座位上抄了作业,改错一个答案,然后等同桌回来:“话说,我有点想刷刷我们学校学生论坛了,在哪啊?”   “其实就是贴吧,不过为了避免老师偷窥,我们是用首字母缩写整的。”   这和现实不同,陈九棋知道自己高中学生论坛是沿用学长搭的BBS的,她自行排除这是瞿封杨学校的设计的可能,认为这是因为自己不知道详情,游戏场做出的简化和补足,以此给自己增添信心认为这个角度有戏。   等到第二堂晚自习老师点完名,陈九棋当然就大胆开始刷手机了,同桌担忧地看了她两眼,最后很讲义气地说:“等我背完这篇课文,我给你把风。”   贴吧的检索功能在那个时代尚且好使,没那么多被屏蔽删除的贴子,那个年代还没有什么爬虫禁令用爬虫估计更快,但她手上现在同样也没有配置足够的电脑,所以就人工硬上着筛呗。   感谢她小学参加的网页搜索大赛们提供的信息素养和她接受信息速度极快的大脑,让她在下课铃响前,终于从评选校花那个月与瞿封杨的相关拉票贴中,通过每个人的回贴措辞、频率记录可疑度,再按可疑度高低顺序查看个人主页。   那年的贴吧个人主页还挺多姿多彩的,有的陈九棋一眼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譬如“【810求返图】这里一只K安娜~”,需要看眼配图才知道,哦原来是她cos的角色——   并长了点知识,原来那个时候就有很多漫展和高中生coser了。   尽管挺喜欢看番放松,但本质有点老干部的陈九棋在cosplay这方面的知识还是比较缺乏,只能说其实二次元和二次元之间也有壁吧。   还有一些直接报自己身份的“我是xxx,大家来这里签到吧”,代表人物正坐陈九棋旁边呢,除了拉票贴,她还发了很多“终于考完试啦,大家暑假有什么规划”、“今天运动会开的真好呀!太好了!好的真是不得了”之类的水贴——嗯,陈九棋认为同桌小姐需要复习一下“的地得”的用法。   男生的贴子以电脑和游戏居多,有的是“求各位卡基看看我有没有被js坑”,有的是“红警新人入坑从哪里开始好”,但当看到大规模拉票之前的一个贴主时,终于出现了奇怪的地方。   贴主是一个在国外读高中的人,因为他最近的贴子有很多加拿大相关的风景和校园图。   但在陈九棋学校贴吧里发的唯一一个贴子,是在开学评选校花前求问“瞿风扬”的联系方式,二楼回贴问是不是高一那个,三楼让他帮忙做英语作业换手机号(看样子是认识的),四楼则告诉他应该是“瞿封杨”。   此处问题并不大,最多只是二楼最终似乎真的给了他联系方式,但看回贴也无法确定。但在这个贴主的发贴记录里,出现了一条“祝你成功”,所在贴吧的名字正是“瞿封杨吧”。   其实陈九棋先看到的是这条贴子的配图,是一群学生,穿着红白条纹灯芯绒的秋季校服,一看就是初中生,但离镜头最近最清晰的,那个戴着发箍平眉秋水看不出一丝天真和愉快的,显然是瞿封杨。   其实,陈九棋第一眼瞟过去就知道是瞿封杨,而非观察到一群学生,分辨出校服是什么材质,才注意到中心人物的,她拧着眉头点开这个贴子的时候,心里已经意识到这个“成功”绝对有问题了。   毕竟,贴主不是本校老生不知道校花评比的传统和开赛时间,按理是不可能在评选之前就打算祝瞿封杨成功的,那这个“成功”祝的是谁呢?   而贴子的具体内容果不其然:   Dude,你和她是可以的,别怂,是时候更变得更男人一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注意此处九棋对自己认知和实际的差异。 第50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12)   虽然已经十成十不爽了,但陈九棋的理智告诉她,从语气来看,这个贴主并非是觊觎瞿封杨的那个——   当然即使只是一个不知情的僚机,创建个人贴吧还发人家照片都挺猥琐的,你怎么不发你“dude”的照片让大家见识一下这需要更男人一点的旁友长什么样呢?   而且这张照片虽然清晰且是正侧拍摄,但从其他人的视线来说,应该都没有注意到镜头,那么这张即出于偷拍的可能性非常之高,也就是说,假设贴主仅为僚机,那么他的“dude”大概率可以坐实是那个偷拍挂表白墙雪地写名字告白的人。   说起来,虽然这个吧里只有这一个贴,且无人回复,但陈九棋在吧里却能看到贴子右边的最新回复有另一个昵称,而且在贴吧的初始建吧贴里,写着“嗨,欢迎来到本吧,您可以在此畅所欲言!”的那个贴子,最新回复也是那个昵称——静谧听雨声。   贴吧的这个功能很巧妙也巧合地提供了线索,尽管贴内回复大概已经被删除,但仍可以直接通过贴外显示最后回复的那个地方点进他的个人主页。不过后来陈九棋发现不止这一个地方可以找出这个人——如果去点击“本吧会员数 1”里蓝色有链接的“会员”二字,就会发现这个吧唯一的会员,就是“静谧听雨声”。   而这个人最近贴子的第二条,就让陈九棋大皱眉头无法相信他是什么被误伤的好东西了。   那是一个如果放在陈九棋现实时间肯定已经被取缔了的贴吧,即“语爱文爱吧”,贴文大致内容是”   睡不着来个姑娘聊聊呗“。   这个人透露的其它信息就很少了,但却偏偏留了一条发自学校的贴子,说什么“唉,离高考又近了”,还被人问及班级,看后续回贴他有可能回复过自己的来处,只是如果真的回复过现在也已经删除了——就像在“瞿封杨吧”里做的那样。   陈九棋觉得他八九不离十是那个人了,心态也很像——   你说他怂怕被发现自己是谁所以删光个人信息吧,他偏偏留了学校;   你说他勇能把学校和文爱贴都留在主页里不删吧,他还知道删掉与自己班级和兄弟相关的内容。   这种心态,享受显摆自己逾越道德时的快感又尚恐惧现实中名声扫地,以陈九棋的眼光来看,真是卑劣者中都较为突出的水准了。   “这个人是谁啊?”陈九棋滑动几下,把手机屏幕亮给同桌。   啊她没那么粗暴,而且既然他删除了,那随便抓同桌来问“静谧听雨声”的身份怎么可能得到结果,她选择的是,求瞿封杨联系方式那个贴子里的三楼——让楼主帮忙做英语作业换手机号的那个。   三楼是个妹子,水贴很多贴吧等级很高,关注的贴吧从“德赫”、“暮光”这些cp到“进击的巨人”、“刀剑神域”等动漫,当然等级最高的还是学校贴吧,可见她一定很活跃,被大家了解真实身份的可能性很高,同样活跃于学校贴吧的同桌,知道的可能性就提高不少。   “哦!陈sir是不是觉得很熟悉?”同桌兴致很高,没等陈九棋回复就用一种学说书学得半生不熟的语气揭露了答案,“果然陈sir很有警察素质,此人正是隔壁班的璇儿。”   这个答案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陈九棋对璇儿的了解并不深入,光看她的贴吧关注不会就能锁定她,但如果考虑她的强NPC属性和她作为瞿封杨初中同学的身份,不能说不合理。   她因为和瞿封杨关系普通,没有偏向瞿封杨保护她隐私的概念;   她性格往好了说也得说是自我、drama,自然也缺乏要寻求瞿封杨同意再给联系方式的意识。   言归正传,总之贴主的身份可以从璇儿那里证实了,不过估计贴主的身份大概也就限定在“瞿封杨非同班初中同学”或“璇儿补习班同学”身上罢了。   唯一的问题是,虽然直接问她,她估计会回答,但是不是有点以色侍人的嫌疑?   故而还得准备点情报的等价交换品,才从道德上不会有辜负瞿某人的瑕疵。   这倒是小事,不必太用心就能办到,也不必赘述,总之晚自习结束、熄灯之前,寝室里那一个多小时活动时间结束之前,陈九棋已然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而针对这个人的关系调查,倒不是不能假璇儿之手,但陈九棋一定不能只假璇儿之手。   首先,求电话楼主简称“僚机”,嫌疑人简称“dude”——“静谧听雨声”和他的所作所为比起来,哪个拆出来都太清雅了,他不配。   僚机确实是璇儿和瞿封杨的初中同学,不过是国际部的,只是和璇儿以前同在羽毛球社团还一起上羽毛球课——   瞿封杨那边其实本来国际部都是附中直升的设定,她之前没提,陈九棋都没意识到,不过确实应该是这样,不然他们高中应该也不会那么托大用IB-MYP课程。而因为陈九棋和她认识的“璇儿”都是外区普通高考考进自己学校的,所以在这,璇儿被糅成附中普通班考进的国际部了。   言归正传,因为dude大概率是僚机的同班同学兼好友,总之得铁到一定程度,dude才能分享这种秘密而僚机才能两肋插刀出面帮忙要手机号以及表这个态,而璇儿已经指认了僚机,所以接下来,陈九棋打算找一个瞿封杨学校初中国际部上来的,打听僚机初中时的情况。   选项是时间紧凑,陈九棋在熄灯前搭上了室友。   “你今天又在谁寝室啊?”室友幽怨地说,“总让我独守空闺。”   “欸,你老待班长她们那守哪门子空闺啊,别全赖我。”   陈九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盈满笑意还拖长了音,所以尽管是互呛的措辞和角度,却说出了让室友破功并转为耍宝卖乖的效果。   陈九棋看了看时间,把手机充上电,先在卫生间里摸黑洗漱完,然后爬到了床上,确认宿管已经查完了寝,看着室友偷偷摸摸带着手机屏幕的白光从被子里钻出来透气,才接着之前的话头开启夜谈:“说起来,你和班长以前是一个班的对吧?附中直升的又很多,有没有心动选手啊?”   室友扭捏了一下:“什么心动选手啊?”   “好吧好吧,换个说法,附中有没有什么帅哥?郑逸就是附中的吧?”郑逸是班长的男朋友,但后来变成了室友的,应了班上的趋势——   瞿封杨曾提到的,随便两个人都容易以前任或前任的前任再及前任的前任的前任这种关系联系起来。   陈九棋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良心少许不安了一下,毕竟这个时候提前问的话会不会增幅室友心中某种野望提前事情进度之类的,毕竟尽管班长和室友没因为一个男人掰掉,但当时两边还是有点尴尬难受的。   但演技并不好的室友,所表现出来的,似乎真的对郑逸毫无心思:“不要把帅哥和郑逸连在一起说啊,我会怀疑陈sir审美独特的,要不是他和班长青梅竹马,班长干嘛捡这个垃圾啊?”   说到这里,室友兴致起来了:“不过我跟你说,其实初中帅哥真的多,我记得我高中报到第一天,最开始进来那几个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猥琐气质,让我心都凉了——   我想,我的高中生活不会这么惨吧,一点花季恋爱的想象空间都没有了,还好班长进来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陈九棋在心里默默地想,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人家长相不甚端正得典型,但其实那几个人品还挺过关的,不过不能妄预就是了。   室友开了话匣子以后,陈九棋就微微调整谈话方向即可,在想要掺瞌睡之前,终于聊到了僚机:“你竟然知道他呀,他确实是个帅哥,不过他初二就出国了,据说在外面变成了海王,果然男人太帅容易变坏。”   “那你这到底是喜欢还是嫌弃帅哥啊,我怎么听不懂了?”陈九棋顺溜接完调笑,问出了关键问题,“我记得谁跟我提到他的?反正说是他好兄弟吧,失礼了失礼了我怎么把人忘了,快救救我会是谁啊?”   “咱们国际部F5,隔壁班团支书呗。”室友秒答,“估计你太讨厌他所以自动屏蔽了说话的人只记得信息了吧哈哈哈,陈sir这技能不错的,我也想学。”   “哈?他何德何能和海王帅哥做兄弟啊?”陈九棋表达了缺德的震惊,虽然一部分是装的捧场为了多套点话,但这个答案确实让她心里很没底,因为首先,在她看来团支书是不具备“作案条件”的,比如那个雪夜,团支书和班长都负责在班级门口接待家长,怎么可能去写字呢?   毕竟陈九棋一直是那个喜欢验证猜测的人,但她当然只喜欢证实时尽在掌握中的感觉,如果这条线的猜测以这样的结果被证伪,会有点难以接受。   而且如果真的是他,那就能确信跟踪和偷拍是两个人了,瞿封杨同志还真是倒霉啊。 第51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13)   国际部F4理论上有四员,就是璇儿当初鄙夷幼稚的四个,钱颜兼备,都在九班。   但就像四大天王常常有五个,九班的团支书,因为总和他们在一起高谈阔论——或者说吹牛——于是在游戏场里被戏称为F5,但他和F4差距大的地方在于,他矮穷挫但成绩优异很多,是那种看上去就很努力的类型。   国际部上外语课都是用外文名字,陈九棋学校要去欧洲免费留学的居多,所以大部分人都起得典雅,词源大部分来自希腊,最流行的也是Catherina这个级别,只有团支书的Steven与之格格不入——   是的,团支书其实是陈九棋的同学,按理说他不该是瞿封杨那边的案犯,也许就是游戏场为了区分现实和虚幻的地方?还是暗示这条线的结论真的是错的呢?   回过头说一下F4,留美为主的瞿封杨学校的国际部,便美式自由了许多,大众度很高,因此F4分别名为David、Jacob、Michael、Paul,这样一来,Steven混在里面就突然很不显眼了。   璇儿在篮球赛前曾主动向陈九棋提及,说瞿封杨在他们那说得上话,其实暗指F4他们都对瞿封杨有好感。   Michael就曾主动请求文科班所有人给他让出空教室,当众向瞿封杨表白——   这是瞿封杨告诉陈九棋的,也是陈九棋之前去九班查看沈果心补习传闻情况时批评璇儿偏见说“毕竟你们那F4能干出这么多没品欺负同学的事,能把追求搞得明目张胆给人压力”时暗指的事情。   而在那之后,游戏中昨晚,她才知道,瞿封杨当时抓到的跟踪犯也是F4的一员,即David。   总之这天早上,陈九棋最早到了教室,室友还因为昨天过于深入的夜谈睡得不分朝夕,陈九棋出门时抓到隔壁寝室刚起床洗漱的同学,在她们出门上课前一定把室友薅起来。   其实昨天,陈九棋在得到出乎意料的结果后又硬从室友那里撬出了几个和僚机相关的名字,但排查总归还是从和僚机最铁的隔壁班团支书开始。   然后尽管只有他一个人在,见到从对面教室走进来的陈九棋,Steven还是没说话,他俩基本不打招呼,陈九棋实在很不喜欢他,但此刻对他的厌恶有点无处扎根,毕竟冒昧怀疑了而这怀疑不甚牢靠还漂移不定,有错怪的可能性感觉就很复杂。   不过陈九棋也不想叫他,他天天自称都是“团支书”,说话张口是“团支书觉得啊”、“团支书可没见过这种场面”,属于他自己以名头自豪,旁人眼里名头以他为耻的水平。所以叫“团支书”吧他会爽到,陈九棋不乐意;叫“Steven”吧,不熟,有点奇怪。   “上次家长会,我妈有夸隔壁班接待的男孩子很热情,是你么?”   陈九棋选了沈果心在第二排的课桌,站在旁边假装是在等她,一边不回头且保持冷淡地开口。   Steven愣了下,陈九棋回头看他的时候他眼睛里还写着“是跟我说话吗”的困惑,于是陈九棋肯定了:“嗯。”   他倒没有闪烁和犹疑:“很难想象会被陈sir的母亲夸奖,看来母女的眼光差异也很大。”   “不太大的,所以我才有点好奇。”   “那都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你现在才好奇?”   “在我妈眼里反正不久,前两天刚提到的。”   这样废话了数轮,陈九棋认为和Steven的交流有让她心情逐渐变差,对方因为和她关系不好初始戒备度就很高,根本套不出信息,在她想直接莽之前,瞿封杨突然出现在班级门口。   “啾啾,你今天起好早,不过你肯定没想到我会看到消息。”   对于晚睡党瞿封杨的发言,陈九棋本应该做出回应,但此刻她的注意力全都被Steven的表情吸引走,那是一种唔很难表述清楚,总之更像是看到了被自己利用过度的工具?就非常熟悉而又有一点点心虚愧疚的感觉。   “你们是初中同学吧。”陈九棋想莽的冲动尚未减退,回头第一句说了这个,瞿封杨愣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她怀疑是脸盲认不出自己变了脸的同学是哪一个了,又相信陈九棋不会信口开河。   “嗯,”瞿封杨一边认下了,一边上前,捞起陈九棋的手牵住,“你教室不是在那边吗?”   “你教室还在另一栋楼呢。”陈九棋说完余光又分回给Steven,却发现他的心虚愧疚迅速消退而且反弹出了一种理直气壮的感觉。   而且他开口插话了:“大概不仅国际部,全年级女生谈恋爱前都需要陈sir批准了吧?”   这话真的,太熟悉了,陈九棋对Steven的厌恶突然又能准确扣在面前人身上了,他真的脑子有点问题,就是说正常人会有这种脑回路吗?   虽然不是夸一般正常男生的“眼高于顶”,但他们谁会因为班里女生经常围着另一个女生,而说这种酸话啊?   而且比如小六还是会找马付,班里早恋的成群结队,斯某想脱单没脱成不完全怪他自己嘛?   他阴阳怪气陈九棋,陈九棋真的很冤,这种当时没能准确反击的口舌官司,让陈九棋耿耿于怀的程度,比摔个跤留个疤要高多了。   瞿封杨没有这个“回忆里的气人经历突然跳出来鞭尸”的冲击感,当即已经接了话:“不对吧?由啾啾批准恋爱与否,这不应该是我的专属权利吗?”   陈九棋偏头看她,瞿封杨却没回以注视,盯着Steven的桌面看,陈九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Steven作业本——本子上写着“田世浩”。   这不是Steven的名字。   “田世浩,”瞿封杨咀嚼了一下,陈九棋看到Steven露出正常被叫到名字的反应,“我好像和你参加过同一场化学竞赛。”   这确实也是瞿封杨的同学,和璇儿是一个情况。   陈九棋突然意识到,Steven比自己还矮、运动也不行,那天没有出席篮球交流赛所以拿着报名名单的两人并没有排查到他,而因为他长着自己熟悉的讨厌的脸,叫着自己熟悉的英文名字,自称还是“团支书”,陈九棋在走廊里偶遇,也从没怀疑而是默认这是自己学校的投影。   在陈九棋为疏忽后悔,又为他的嫌疑加强而警惕的复杂思考中,瞿封杨却在那边开口:“如果你还活在你没能谈恋爱是因为有人阻碍这样的幻想里的话,那我很愿意——   其他人和啾啾和我都没什么关系,但我很愿意大方地让她给你的恋爱签一个永不批准的命令。”   陈九棋闻言,思绪卡顿了片刻,她确实对Steven当时说过的话在心里计较过很久,想过该如何怼回去,但在现实中错过的东西,早一秒晚一秒说都无所谓了,也许说出来也不会太解气,所以她第一反应还是在想跟踪案的事情,但如果是有人帮你怼回去——   唔虽然措辞并不激烈,但还是很爽。   话说瞿封杨本不应该这么说,这不符合她的人设,也许从昨晚协议以后,瞿封杨已经完全不在乎游戏和剧情的演绎要求了,有种只要不搞出会被老师家长抓走的事情,随便怎么ooc都行的感觉。   陈九棋难免很想知道她现在到底要怎么处理沈果心的事情但刚被捍卫了一下,还是告诫自己不要管闲事好吧。   Steven平时以一副睿智形象示人,喜卖弄文学和社政观点,除了“团支书”的自称,还爱自比“铁齿铜牙纪晓岚”,对F5的戏称也总有些自豪,他看不上懵懂被唬住的追捧他的,但也很享受浮荣感,陈九棋觉得他一定会很要面子积极反击,但现在他却闭上了嘴。   好吧,也许当场只有他们三个人,Steven没有维持面子的必要性;   或者想点好的,Steven是个有反思能力的人,他现在知道自己失言想岔所以服软了;再或者,因为他顾忌在场表示支持陈九棋的瞿封杨。   乘胜追击?这时候他应该少许薄弱一些吧,陈九棋于是说:“别怪我对你这么不客气,你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   陈九棋工作中正常洽谈呢,其实不会一点准备不做就乱诈,她的冒险通常建立在有兜底后手的前提下,但基于影视文学作品的影响,她倒是觉得游戏场里现在诈一诈很有意思。   而且这个场景其实是合适的,不过是陈九棋偏向保守谨慎才会在情绪不太好的情况下还对“要不要莽”举棋不定了半天——正如她们很难拿小六怎么样,作为学生搞点误解乌龙就算现在当的是全九班的面真败坏Steven的名声了,老师也只会和稀泥。 第52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14)   最终,陈九棋还是基于当前教室里没有人的前提,才下定决心做此行为,这样最多就是败坏她和Steven的人际关系——反正也不能更坏了——而不会在他清白的前提下产生过分的谣言,毕竟,不能拿恶人的有恃无恐做自己的行为借口。   Steven的嘴没那么好撬,但他没露出适当的迷茫和愤怒,就等于心里确实有事,于是陈九棋吐出了僚机的名字,又说:“再加上贴吧,够想起来了吗?”   然后陈九棋拍了拍瞿封杨的肩头,对Steven做了一个“她在”的口型,故作高深:“田世浩,所以现在我不想多说,你早课后来找我,看你表现。”   陈九棋离开的时候,瞿封杨也跟上了,她夸张地追问“什么事啊”,但眼睛里却毫无探究都是看乐子凑热闹的撒欢,等到了陈九棋教室——   显然她们班早到的勤奋人,或早起补作业人,要比九班多多了——才为了陈九棋的形象安定一些。   “你老起不来的人,怎么今天能赶上?”   瞿封杨说:“那当然是因为我们心有灵犀,我就醒过来看到微信了。”   就忍不住笑了,陈九棋挂着笑意到位置上翻作业做日常要做的事情,瞿封杨跟过来以后很快开始往她课桌上摆早餐:“学校食堂六点半才开,你肯定没好好吃饭。”   “我存粮很多的,”虽然嘴上这么说,陈九棋却开始剥她打包的茶叶蛋,吃完还找她要了张湿巾纸擦手,“好了,我好好吃完了,你还想干什么吗?”   “这样问就不解风情了。”瞿封杨想了想,也没想出能干什么,结果就又把话头转了回去,“你一晚上就有线索了?”   陈九棋谦虚地表示“还不好说”,然后顺理成章地反问:“那你一晚上有计划了吗?”   “不急嘛——今天游戏里才周四,过完回现实呢是27号,离你内测结束还有好久呢。”   陈九棋自然是随便她了,只是默默把定期和沈果心微信聊几句提上了日程。   磨到早读快要开始,陆陆续续进来的同学都对瞿封杨投去吃瓜的好奇目光以后,瞿封杨才施施然告辞,陈九棋才能趁着早读想想这半个小时过去以后怎么应付Steven。   是的,她之前诈完、吃了个茶叶蛋,到现在,还是没想好,关键就是手里没证据,怎么能硬气得起来。   察言观色拿捏一下高中生,是她职场人以大欺小的极限,但实在也不能算具有悬疑文里侦探的素质。   思前想后,唯一的办法就变成了私下见面先套话,他不承认就把事情摆明然后咬死了是他,Steven肯定不想闹大(虽然陈九棋基于她特别的道德标准也不想)那就顺水推舟,然后就是说不管他承不承认,他要么认,要么帮忙找出那个人,毕竟让好兄弟找“dude”肯定比陈九棋自己轻松。   Steven表示:我真是谢谢你了。   Steven如约而来的时候,走廊里正回响着Beethoven's 5 Secrets——也不会有别的曲目,不知道为什么陈九棋的学校一直要这样在休息时间以最大音量播放歌曲,可能为了不让学生在课间睡觉?   不过尽管如此,陈九棋一直觉得这首很好听,像图书馆浩瀚卷帙中一隅,流转于战场的波澜壮阔、皇家庭院的悠扬优雅,然后在博物中寻得自己愿意为之极致追求的东西,追求到最深处,在破解这种艺术秘密的同时,也理解自己作为人的“秘密”。   不过,陈九棋会惆怅,自己从未找到过这种要极致追求的东西——   倏尔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瞿封杨似乎曾经拥有过的这种追求,即对正义和法律的热忱,重逢后看来,似乎消减得缺少痕迹了。这正常吗?   定了定神,还是先应付Steven,当拿出贴子以后,他没有抵赖,浪费了陈九棋想好唬他的什么直接报警、僚机必须配合调查、僚机如果说谎就是作伪证之类的话。   尽管这浪费是好事,只是——问题回来了,为什么?以及如果他是偷拍的人,那雪地写字的又是谁呢?他的态度为什么又不像暗恋瞿封杨呢?   陈九棋本来以为自己估计得开启第二轮搜证,但意外的是,Steven竟然一次性解决了这些问题。   据Steven供述,他并非主犯,也许是为了给自己开脱所以赶紧扯出了别人,但既然有那个主犯,他的叙述真实性还是较高的,不然等抓了主犯一对不就露馅了吗?   总之,Steven说自己只是拿钱办事,而给钱的人,则是九班F4中的一员。   但Steven指认的,是Paul。   “那David呢?”陈九棋问,她早先托人盯着的,也就是瞿封杨找发小抓到并威吓的,是David啊,各怀鬼胎掺合进来这么多人吗?   “和他有什么关系吗?”Steven本来的语气类似压着焦虑装着平静,语速快的像是倒完这箩筐供述就可以下班的感觉,但听到这个问题想了想后,他好像心态突然稳固了不少,“如果陈sir抓到了这么多把柄,要么我们学校真是个泥潭,要么”   “不要想着法不责众大家一样烂就没事什么的。”陈九棋打断了警告他,没意识到他后半句未竟的含义。   Steven沉默一会儿,继续说Paul的事情,按他的说法,原来F4除了David对瞿封杨都有好感,并且年级里知道的不少,升上高中Michael对瞿封杨告白被拒绝,于是他就和F4其他人打了个赌,赌别人也追不到。   Paul于是决定展开他的浪漫攻势,计划之一是每天发照片表白,然后在第九十九天告白。   Michael是高一上学期开学初被拒绝的,而九十九天之后正是那个雪夜。   前半个月没有出现很大的问题,Paul拿了所有初中的班级合照、先进标兵合照这种东西,然后是瞿封杨朋友圈里的公开照片,但九十九张自然很难,所以他就找到了Steven让他帮忙偷拍——   Steven是国际部里唯一在学生会的人,因为他附中时期是初中学生会长,是学校的“嫡系”,扛过了陈九棋他们学校国际部不让入学生会的传统——Steven称自己最开始是拒绝的。   但Paul马上提出,按一张50的价给,拍到雪夜那天就行。   也就两个多月,能赚四千块,对于父亲是水厂工人母亲是家庭妇女,虽然是本地人有房但还要攒钱出国从而过得拮据的Steven来说,是一笔毋庸置疑的巨款。   “我希望你不会天真地觉得,一开始拒绝却因为钱同意,比一开始就答应要高尚很多。”   “你没必要这么刻薄。”Steven说,仿佛他真是什么虽然做错了事情但也敢作敢当要求尊严的读书种子。   陈九棋也不想浪费口舌教育NPC了,便直接推进话题问他:“那帮你要电话号码、发贴子鼓励你,是怎么回事?”   “他在国外但有关注表白墙,毕竟是附中出来的,他发现后来的照片是我拍的了,习惯、构图、手机型号,因为我们初中都是摄影社的,他当然认为也是我在表白,又因为都知道F4喜欢瞿封杨,我这种人肯定没什么竞争力,所以打电话来要帮我鼓励我。”   虽然鼓励的方式也不算很正常,但至少算个好兄弟不过——   “你也知道没脸承认是拿钱干这种事吧?”   虽然不觉得自己刻薄,但就沿用这个词也无所谓,反正实在忍不住刻薄,“那你又为什么把自己回复都删了,谁发现了吗?”   “你不知道吗?”Steven有些惊讶,“我以为你最近和沈果心走得近,是从她那知道的果然,我还是露出太多马脚了是吗?”   陈九棋沉吟不答,之后Steven又讲述了雪地的事情,那天下雪,Paul觉得是老天帮他他一定能成功,国际部早恋成风,他自诩高富帅,当然不会觉得家长会反对女儿和自己恋爱,或者说,如果能一步到位见家长,他觉得还能成为之后的谈资秀一把优越感。   然而,写完字背着手藏着玫瑰花走到文科班教室门口,他看到了极低气压甚至可以说是暴怒的瞿父,于是他直接怂了跑了回去,并叮嘱兄弟们千万不要把这个计划透露给别人。   这就是Steven知道的一切,现在只剩下David的事情没在故事线里而需要单独解开了。   但知道真相以后,这些人要怎么处理呢?   这时候就真的很想天降一个爽文系统,肯定能轻易地把这些人打痛。 第53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15)   上午拿捏了供述和证据,午饭前又正好是一节体育课,完成了老师要求的基础训练,陈九棋坐在篮球场旁边“玩手机”。因为她球技确实不错,而高中的体育课在再素质教育的地方也不会特别严格,因此除了中间被老师吆喝去和男队battle一下投篮,基本就是一个被放任不务正业的状态。   但即使受到如此的宽宥,陈九棋的进展却毫不顺利。   她用手机的本意是想确认一下Paul和Steven的行为到底应该适用什么法律——   她没打算把两个人送局子,但打算根据法律让他们该赔偿的赔偿、该坐牢的付出足够的代价抹消这件事儿,然后她非常不满意地发现,她的打算靠法律条文并不足以得到支持。   Steven拍摄的照片不涉及通俗意义的隐私,也没有利用照片进行恐吓和诽谤,甚至没有散布,如果他事先对这些条例烂熟于心,他只要不承认Paul给了他钱,将其定义为帮兄弟无偿拍的,那么很难认定他犯法,只能要求他删除而已。   现在尽管他因为Paul掏的四千构成商业行为而坐实了侵权,他也不过是在治安管理处罚法的治理范围内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   而构成散布的Paul,因为并没有“恶意”,没有损毁、破坏、辱骂这些行为,同样也不会被认定情节较重,而适用和Steven类似的处罚。   这处罚对Paul来说实在是太微乎其微了,能随便掏四千块钱买照片的人,为什么会在意五百元的罚款呢?   对于Steven来说也不过是把吞下去的钱吐出来再赔一个月饭钱,   那拘留能不能给他们点教训呢?陈九棋作为还是必修了几门法律的金融人,对这还是不会产生天真的期待的。且不说这里是“或”,一般交了钱就没事了,就算改成“并处”,也没什么意义——   治安管理处罚不是刑事拘留,而他俩犯的又最多是区区五日以下的行政拘留,这玩意儿根本不进档案。   而即使会在区里的公安分局有备案,这个备案不仅其它地区查不到,五年不再违法的话还会自动消除,对这两个人威慑近乎于零。   既然法律条款宽松,那么就算拿着行政拘留硬找学校给他们记个过,学校本来约定俗成就是毕业前什么处分都能给你一笔勾销,自然也不会因为一个行政拘留让处分进个人档案的。   那想要取得自己满意的结果,就难免要亲身踏上一些法律的边界,毕竟抓住把柄报复这样的行为,一不小心就会产生很多嫌疑:   首要注意事项是,尽量不要涉及金钱,因为敲诈勒索的构成要件之一是侵犯的对象为公私财物。   如果坐实这个罪名,那就相当于为了对方的违法行为犯罪,属于脑子有问题自己给自己惹祸。   因此陈九棋要向他们要求的应该是在公开平台上道歉、撤销等。   其次则是寻衅滋事罪,为了避免这个,主要需要注意的是,不要聚众带太多人,最好还是单谈,毕竟纠集他人多次实施恐吓行为是加重刑罚的行为。   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鉴于只要不放一些垃圾狠话,这个事件里陈九棋又不可能影响到他俩人身安全,所以略过这个知识点。   剩下的基本就是半斤八两的行政违法了,排除以上刑事犯罪可能,陈九棋就是要以公布事情原委和他们身份、在高考自主招生、未来任何评奖评优等环节中举报他们为筹码,要求他们付出相应代价。   这里面呢就剩下比如以侮辱形式侵犯名誉权——   尽管公开的都是事实,但如果真到了要公开这些的时候,陈九棋为了渲染他们的行为,用点春秋笔法和文学功底来煽情,或者加入主观的“猥琐男”控诉,则都有可能被反告。   但正如Paul和Steven对行政处罚会感到无关痛痒,陈九棋难道还会掏不出罚金么?饭卡里的金额就够她交几十次了。   话说回来,陈九棋知道自己也是太谨慎了,按照普遍情况,Paul和Steven这样的高中男生估计根本不会研究这些法律条款,说不定只要说他们违反了某某法某某条款就能把他们吓得指南不敢打北,就算知道行政违法对他们影响不大也不至于奸滑到能想到反告的主意——   但那是十年前的情况,到现实那个年代,网络“反转”频发、娱乐事件“普法”力度较大,就很难说心思不正的人能从里面学会点什么多余的东西了,游戏如果与时俱进增加难度,也不是全无可能。   尽管已经有了这些想法,下课吃饭的时候,陈九棋却对瞿封杨东拉西扯不做这方面的交流——   如果还记得陈九棋在娱乐圈世界里给自己的评价,即觉得自己善于用现有权利语言谋空间和平台,少了那点意气,现在想必可以发现她和传统这样的角色最大的区别,就是她的个人“道德感”少许过强了一点——因此,当要不计行政违法可能也要达成自己的“公正”和“偏爱”的时候,她不太想让身为律师的瞿封杨知道。   而瞿封杨也许出于装傻的体贴,也许纯粹不想随时随刻警惕——无论是哪种都合理,毕竟她很擅长自欺欺人——   陈九棋想绕开的话题,她基本不会敏感地察觉问题并深究,尽管和很多人比较起来她一定还算聪敏,尽管她的职业特性本应该使她有这样的素养。   “也该做个周末规划了。”瞿封杨在食堂的长桌那边数了数日子,“踏青吧!去中山公园放风筝什么的。”   陈九棋有点困惑:“可以是可以,但你会放风筝吗?我印象里我们都不会吧。”   “不会啊,但可以学嘛。”   “不学,放不起来不就像没事去公园草地上跑来跑去么,太小学生了。”   这话嫌弃偏多,瞿封杨当然表示了抗议:“你才小学生,不就是你喜欢看风景嘛,我我读书的时候可是街机厅一霸!”   “街机厅一霸好像也没有成熟到哪里去?那改成中学生好吧?”陈九棋逗她。   “不是我不想干,但未成年人的壳子还能干什么啊!”   那倒是,酒店、酒吧等都不用想,虽然可能在有的地方钻空子进去就进去了,但陈九棋成长的环境在这种问题上倒是规矩得不能再规矩了,不知道瞿封杨是她那也管得严所以心知肚明还是打电话问过了遭到无情拒绝,未成年人的娱乐确实很难显得成熟。   “美术馆画廊你并不爱去吧。”瞿封杨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人家都觉得啾啾一看就很高雅很艺术,但我却发现了,其实你对那些西方雕塑东方画卷,都不感冒。”   “但我还是有感冒的艺术品的,你发现是什么了么?”   陈九棋因为瞿封杨喜欢,选择艺术馆作为过好几次约会地点,毕竟她并不是不会鉴赏艺术,只是不爱罢了,大抵类似善于做阅读理解但并不愿意刷题。   “不知道。”瞿封杨回答得理直气壮,“因为我也不喜欢看那些。”   “啊?那你朋友圈为什么发那么多艺术品?”   “因为你记不记得,你加我微信后给我无聊的珐琅彩比美贴子做了很详细的鉴赏叙述话说回来,艺术馆附近的餐厅倒是向来都挺好吃的。”   那就是纯粹的误会了,属于为了表现一下怒解阅读理解5分大题,然后对方以为这是你的爱好而递过来一套习题册。见微知著的话,鬼知道这样的误会还有多少。   不过还好,毕竟她们现在都在努力以开放的态度进行感情交流,那么这些误会不过是一个好笑的段落,而如果怀着牺牲和迁就的心理委委屈屈地做了自以为讨好对方的事情,又始终“隐忍”,那么说开的时候往往就是忍无可忍的破裂。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那陈九棋是不是也不该瞒着她自己要威胁Paul和Steven的事情呢?万一其实瞿封杨也赞成用极端一点的方式达成复仇呢?   “话说,你从业以后,是偏向重刑主义还是罪刑相适应呢?”   “怎么突然说这个?”但就像之前一样,瞿封杨虽然问了一嘴,但脑子里不太会留下怀疑的痕迹,有问必答,“不是重刑主义,但从轻的话我个人认为会加重对社会的危害程度,尤其是当前法律存在片面过严片面从宽的时候,此时我一般倾向于从重——   当然了,这都是学者和高检他们才有资格发言的事情,和我这种做保险法的打工人没什么关系。”   也是,毕竟她都想直接把沈果心和小六搞进少管所了。   只是,瞿封杨赞不赞成本不影响陈九棋自己觉得丢脸,于是绕了一圈她还是没说。什么叫做知易行难呢?大概就是这样吧,而如果给自己找借口的话,那就是,就算是情侣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吧。   如果瞿封杨知道陈九棋这番心理活动,大概只能叹气说“什么都是她有理”而已了。 第54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16)   什么都有理的陈九棋回到现实的那个白天,去律所找了钱主任。   适当补充一下,律师事务所的主任一般是律所出资最多的那个合伙人,而律所管委会主任呢则负责内外部事务管理,有的律所还有律所CEO。   这三个职务分别等于普通公司里的董事长、董事兼总经理和职业经理人。   但没那么公司化的瞿封杨他们律所,自然没有最后那个职位,而钱主任不仅是律所主任也是管委会主任,是说一不二的大老板。   陈九棋的职级对接财务总是合理的,而钱主任如要过问事情打电话给她部门的MD才比较合适。   因此,去之前,陈九棋又请示了了下她的MD领导。   领导说:“你真猜不到?咱部门今年水涨船高,你不就该提一提了。”   成为D的话,那确实有资格对接客户的董事长了,而且钱主任和她MD私交不错经常喝酒,大概也是提前帮MD给她提携抬轿,律所财务总早已了解带着卖好的心思递了个话,可惜陈九棋确实一点没会到。   怎么说呢,陈九棋确实是部门VP里独一份的,她毕业以后,分析师-经理-VP三年一步一跨踩着线上来,两年前升VP的时候就被当年面试时就看好她的MD填进了自己的团队缺口,这两年也就逐渐从带三四个人的普通承做逐渐带起了一整个组。   他们组没有D职级的,所以如果MD无意再从外面像捞陈九棋一样捞进来一个D空降,那陈九棋确实迟早要升,而且她也确实干着一般D干得更多的现场负责人的活儿。   但她确实没预料过这就要升职了,无论如何,她手里承揽资源很少,业绩个人来看也是中规中矩,带团队的话这不刚跳走了一个项目经理么也不能算太出色?   安明作为大型投行,职务注水又没那么严重,不像许多事业部券商注册上保代的时候基本就直接调D了,这儿VP升D的路相对下面的层级也算得上独木桥了,陈九棋如果在这里升了D,那换到中型券商不就得MD了。陈九棋觉得没有中型券商会当这个冤大头。   如果从跳槽的角度来说,陈九棋会觉得将带来很大负担增添很多枷锁,那么她也确实觉得可以推论自己还没配得上这个层级。   只是,也不存在领导兴冲冲告诉你打算提拔你,然后你说你不去的余地。   就算这玩意儿附条件,就算领导说的是,你去非洲(似乎并没有什么前途和业务)干两年,回来提拔你(画个劳苦功高的饼),你要是找借口推诿,差不多也可以考虑换个老板了。   况且呢?况且呢   于是和钱主任的交谈虽然专业,但交谈完,陈九棋心情仍然毫不明媚,既然都在律所门口了,她直接call了瞿封杨下来吃饭。   虽然第一眼看过去还是西装外套,但本身颜色就比较出挑还有格纹,更有趣的是,瞿封杨今天里面穿的卫衣,灰底上面还印着些白色线条艺术画,下身的裤装面料很硬,阔腿有种街头帅气的感觉,还是挺潮的。   关于面料很硬的结论,那当然是瞿封杨邀请她上手摸了下得出来的,不过这家伙让人摸完又在那里说什么:“当街摸别人大腿,这不对吧,你这是性骚扰。”   受到这种控诉,陈九棋并不打算从善如流表示吸取教训绝不再犯,反而上纲上线教育了下对方尊重法律定义,不要滥用玩笑,然后收回手准备摸车钥匙的时候,突然陷入了沉思:“话说好像很久没看到你穿律师袍了,下次你出庭公开的话可以告诉我一声。”   “我非诉律师,法律援助中心指派给我们所的,为了招牌一般也轮不上我来办理。”   她提及现有工作似乎总是在自嘲,陈九棋蹙了眉头:“那你以前都是主动请缨的?”   瞿封杨却说:“我以前还想申请考核,然后当专职援助律师拿铁饭碗呢。”   她既然不想正面回答,陈九棋当然不强求她,而她自己却并没有完全把话题揭过,还在停车的时候反而凑上来捏陈九棋的衬衣领子:“啾啾从高中就爱穿衬衣,现在还想看我穿律师袍,所以啾啾不会其实控制服吧。”   “如果你穿着空姐、护士、水手这种制服来见我,我大概率不会放你进家门。”   “哦我差点忘了,啾啾还有老古董的属性。”   插科打诨会让人少许忘记些工作相关,从而心情好一点,但如果面对的是一个存在谜团和心结的爱人,极富责任感的陈九棋的心情,就只会从工作的不愉快切到生活的沉重而已。   这个时候,吃什么就变得尤为重要了。   最后陈九棋选择了铜锅牛蛙,然后在被辣哭之前遭到了瞿封杨的吐槽:“我还以为你在帝都待的这几年多会吃辣了呢,这不是还是不行吗?”   但是会让人思维敏捷、心情愉快,具体的科学道理,陈九棋当然是不记得了,但辣椒素带来疼痛之余,确实带来了一些心胸通畅,陈九棋咬着姜味饮料里插着的吸管,突然想起一些事情:“你衣服没关系吧?不知道你们dress code严不严格,沾上这些味道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瞿封杨说,“我今天下午本来就要请假的,所以才穿得比较休闲。倒是你,每天穿那么板正,不担心吗?”   “我们公司确实有要求,但今天算是下现场所以不需要完全遵守,只是因为今天要见你们领导所以更规矩一点。”   陈九棋今天穿得确实没那么个性,虽然还是打着波洛领带,但毛呢的西装外套还是老老实实穿在身上的,而毛呢嘛,确实吸味比较严重。   “我回公司不会穿外套,而且毕竟你们是律所,如果这次的现场是普通公司的话,不要说卫衣搭西服了,我也可以穿成运动系IT人员背个双肩包的。”这句是回复“每天穿那么板正”的,陈九棋想了想又把话题拉了回去,“你下午干什么,我送你?”   “你不要上班吗?”   “嗯还好,而且开车动不了什么脑子。”   主要是直觉上,瞿封杨下午去干的事情并不简单,而她下午的工作其实和下属语音也是可以的,最多就是为了把事情尽量在电话里也能讲明白多费点心思斟酌说法。   两边放天平上拿捏一下轻重,陈九棋觉得麻烦点也没有关系。   “那走吧,不走高速,你就顺着二环往南然后”   “打住打住,等我开的时候你再人工导航好伐,记不住啊。”   然后就是被瞿封杨吐槽路盲得一如既往还理直气壮,陈九棋则表示不然当时瞿封杨的记路水平怎么会惊艳到她呢?瞿封杨于是借题发挥,说原来你喜欢的是导航。   因为说了让瞿封杨指路,陈九棋并没有导入目的地,甚至没有问目的地,所以开了半个小时25公里以后,陈九棋看着陵园的指示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说:“那我也陪你进去吧。”   她没问长眠了谁,去买了菊花和烧纸,瞿封杨回过头找到她却说:“没必要啊,等我们转身一走,祭品就不知道被谁偷走盗卖了。”   但陈九棋已经付了钱:“北京墓园有这么缺德吗?”   “前两年还是成组织的呢。”瞿封杨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别穿那么正式了,穿我外套吧。”   虽然怎么想,祭扫穿陈九棋的藏青外套或者就单穿件衬衣都比瞿封杨的灰蓝格纹三排扣要合适一点,但毕竟是瞿封杨要祭拜的,还是应该听瞿封杨的,瞿封杨看了看很满意:“早知道我今天可以带上我那套花卉印花,平时肯定没有眼福。”   “太出格了我是不可能同意的,好歹照顾一下传统和别人家属心情啊。”   这么说的时候,陈九棋其实已经猜到,瞿封杨对要祭拜的人不愿意抱以尊重的心情,也大概能猜到,墓碑下的骨灰属于谁了。   爬上山找到地方,低头看名字的时候,果不其然,等到沉默的该沉默完,瞿封杨一边烧纸一边似乎想要找点话题的时候,陈九棋忍不住问她:“伯父什么时候?”   “前年他脑梗复发,我在上班,我妈受不了他跟他分居了,算他自己作出来的命吧。”   复发?陈九棋想了一下,通常脑梗复发3-5年内概率比较高,如果往前推的话,瞿父第一次脑梗在她们本科毕业前后的可能性不小,事实也确实在那段时间,瞿封杨频繁回家并非因为课业太松没必要待在学校,而是确实有陪床的需要。   不必解释急病为本就不和谐的家庭关系会如何雪上加霜,而这一地鸡毛给瞿封杨当时的心理还有精神状态带来了多么大的影响。但瞿封杨说:“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同情他,我对不起你的我会努力,但这些成分里他贡献的却永远不必指望他有愧疚之心了。”   “嗯你真的别把他当正经长辈啊如果他还活着,估计会说什么恶心想把我们打死的,虽然也有可能他先把自己气死。”   “不过,当然如果在梦里看到他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你也不要太生气就是了,反正他已经死了。” 第55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17)   晚上应酬的时候,陈九棋脑子里还挥之不去的,是瞿封杨站在墓碑前的感觉。   无论瞿封杨怎么认为她抱有多少对死者的尊重和对“伯父”的敬意,事实上,对于未曾谋面仅以各种暴戾、无理形象在瞿封杨口中出现的瞿父,陈九棋并不会像瞿封杨还受着养育之恩心情复杂,而是纯粹不拍手称快就算是还持有作为晚辈的礼节了。   至于成年后工作世界里总是以温和形象示人,导致瞿封杨看不出来她的心情还在那里七拐八绕地“告诫”,陈九棋也不好解释什么。   毕竟无论亲不亲近,这个事实说出来就太不礼貌了——她只是在为那个情景心折。   瞿封杨的美毋庸置疑,古典式侵略感不强,如果用家庭突变赋予一些情有可原供陈九棋彻底原谅她当初的情绪的话,就更加雪浪霜华、滨江兰芽,墓地本身的萧瑟打上清冷幽怨的基调,下压的眼尾增添了清纯和脆弱。   然后她抬眼的时候,仍似榛莽之中的汀兰,区别只是,她不是以榛莽衬得如何顽强不渝高贵,而是周身都是倒伏枯萎的蔓草,连那些刺人的荆棘都不堪为伴,只剩下她自己无所牵绊无可依靠。   但最要命的并不是这种如果当明星会被疯狂营销的“易碎感”——事实上榛莽中独活的芬芳绝不可能易碎,陈九棋也不想要易碎——   而是对视时,当投来的视线告诉你,她只有你了,陈九棋意识到一种震撼的美感。   流畅分明的轮廓、精致古典的眉眼,能满足陈九棋的审美主观体验,这自始至终都存在着并非新生的变量;   脆弱、遗弃、孤独这些带来的缺憾感,固然是可以和美感伴生交织彼此加强的一种感觉,是让相隔万里再会比朝朝暮暮相陪总显得美好的东西,但在这里也只是烘托情绪的背景;真正直击到陈九棋的,其实就是最后最明白的“她只有你了”。   作为一个“好人”,陈九棋绝不容许自己的爱人只有自己,她会用最大的努力让对方拥有世俗定义里应该拥有的美好,包括融洽的亲朋、独立的事业,但这只是道德操守层面的东西。   而从根本的心理冲动上,陈九棋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晰地认识到,理论和手法都难以帮忙遮掩的是,此处最高的美感产生于她的控制欲和安全感得到了完全的满足。   完全的满足啊假设陈九棋抛开道德不谈,把自己当作一个原始的冲动载体,那么对这个情景产生美感后,自然也立即会产生追求情景永恒的主观意志。   而这种追求,自然是一种无节制的贪念,而贪念到最后,总会造成与意志初始南辕北辙的破坏。   所以这种贪念为什么会被遏制呢?道德这个东西并非凭空而生,它作为准则存在,自然因为其能够产生比单纯满足贪念更强烈的效用。   如果追求这一刹那登峰造极的美感,让瞿封杨保持这个状态,陈九棋势必将失去一个长久相携与相偕的对象,而放任她成为攀附的菟丝子,同时她的缠绕并不能在自己疲惫时作为依靠,甚至也许会缢住自己感到窒息。   那时,由贪念驱动的陈九棋,大概自然会撕扯掉寄生植物,然后去寻找新的未知也未必可以获得的美感了。   而如果瞿封杨为此失去希望,她还要背上罪恶以及渣女名声的负数效用,姑且算作5*100-200=300。   如果真的在意长长久久,算它30年每年效用40,综合也是前者的4倍了。   综上,还是平平淡淡多努力生活一点。   说到平平淡淡努力生活,应酬饮酒这件事情就很迷幻,在酒桌上时而显得功利丑恶与平淡毫不沾边,但又好像能成为影视作品中在外如何努力生活的一个剪影。   不过当下倒也没那么复杂,陈九棋又不是和中老年大肚男陪酒去的,同行业高中同学攒的局,几个资管做甲方的也就大个五六岁,大家正好是都从底层996和30%淘汰率熬上来了的年纪,正在惜命保养的时候,陈九棋的小白酒杯里装的却是红酒,也寻寻常常,其实等会儿转头换成白开水,估计也没人说什么。   不过喝到这一轮了,大家的脑子相对也转得不够快了,放松的气氛晕染得刚刚好,确实很适合增进感情。   而这大概就给了陈九棋如上和如下胡思乱想的空间。   这几天的梦境世界,重温高中生活,见到和想起了一些思想懦弱或行为龌龊的人,抓到了一些偷拍、私po的违法而不犯罪行为,按理说在愤怒之余,合该是有些恐惧的,但后面这个情绪却缺失了。   她看了眼正分享某司八卦的同学——他不曾出现在梦境里,其实以前高中时也不熟——   就知道缺失恐惧的原因有一方面是,无论她如何讽刺自己的高中,至少一所重点高中的学生,总是在预期上比别的群体要更“安全”的。就算出几个做坏事的人,也是阴沟暗地里的偷偷摸摸。   虽然长到未来,最极端的情况可能会是下药投毒,但预期的最大偏差值基本也就到这里了。   恐惧么,得面临这些危险情境企图摆脱而又无能为力才痛苦。   这种有所预期,又尚被文化法律规训了十来年,大概也算有点脑子的群体,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方法可以限制和回避的,还不值得非常发散的恐惧。   非要说的话,生在太平盛世却突然遇到当街抡拳掏刀的“鲁提辖”,对方且并非为了匡扶正义而是磨刀霍霍向寻常路人,那一定会成为最令人震惊并容易产生恐惧的事情。   唔也许梦境世界还是让人对时间流逝麻木了一些,仔细一想,好像三个多月前浏览过社会新闻刚看到过类似的条目。   不过就她个人,她也不太害怕这种事情就是了,毕竟作为一个从小练剑用剑还重的人,作为一个相对不那么在意存活与否的人,她保有鱼死网破的选择。   怎么说呢?这不适用于普罗大众,但陈九棋真心觉得,能打永远比不能打好,尽管很多人说什么天生力量差异练了也没有用,什么遇到事马上跑不要想着反抗,但一条条来说吧:   1 没练过的陈九棋,28岁一个白领,身体素质机能就那么回事了天生也没在武力上多点几个点,大概能被任何四肢健全的异性摁着打。   但仅因为真实的她有器械武术的底子,所以就拿酒桌这一圈一半都缺少锻炼没那么中气十足的人来说,陈九棋很清楚他们讨不到好而从不气短。   2 正常人不要像陈九棋一样随便考虑鱼死网破,这里不单指性命上的鱼死网破,也指社会名声后续生活等等,宁见法官不见法医不是那么必要和容易下的决心,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性地控制凶器在手时的杀心,那么基本注意点先亮一下:不必考虑持械。   随身携带自锁**、刀尖小于60度的利器或者15厘米以上长度的单刀,绝对没有必要。   这些东西一方面会因为生活中各式各样的安检变得麻烦,甚至携带进入公共场合属于违法行为;   另一方面,行凶者如果徒手拳脚或者只拿了棍棒,且并未展露杀抢强等意图和明显威胁的情况下,带这些武器的你绝不会被认为是正当防卫。   而真到了双方管制刀具械斗的水平——   你一定不如心存歹意或见过血的社会混子有下杀手的狠劲,如果有的话,那你真的会容易被认定为故意伤害罪,道理嘛大概类似于手持杀器还有心理优势的那个怎么都不像是要主动维护社会安定的良民,司法和舆论最终都不会偏袒你,社会和法律上的声名狼藉,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并不会比身体上的伤害容易承受多少,所以   3 那确实是要学会跑了,但和那些劝没必要练拳脚和反抗的言论冲突的是,跑这个东西,最要紧的是跑得掉。   蓄意伤害的案例,不大部分都是直接先往脑袋招呼让你无法反抗的吗?   就算他没上来就实施暴力要先放两句狠话,这种人普遍也懂得怎么先把退路堵上。   所以想要通过逃离对即将发生或已发生的暴力降级,要么得能扛两下要么得会点技巧把人别开,不然就是纸上谈兵了。   当然从这个角度,拳击的抗击打训练比器械武术什么的要实用。   所以总体结论大概是,强身健体会两手是最重要的,弥补力量差距可以熟悉随身剪刀、金属表、钥匙的位置,紧急情况攻击行凶者的脆弱处可以,也够用了。   在做好这些准备以后,其实恐惧会消散一些的,而其实也只有在害怕的情绪不那么轻易笼罩在心头的时候,遇到危险的情况才会更加冷静并作出正确的判断和合理的自卫。   唔时间不早了,酒后浮思时间结束,也该找话茬结束酒局回去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临时起意的插入。 第56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18)   这次进梦境的时候,陈九棋可以很明显地察觉心态和意识对游戏的影响了。   从科学而言,因为喝了点酒,镇静安神,但也对刺激麻木了不少,陈九棋对上她这条支线最后一个未解之谜David的时候,并没有因为对方那股子太阳之外我最亮的明星公子哥的劲儿,采取更加曲折容易接受的询问方式,也没有巧用敏感打持久战在对方心理防线上抓住口子乘胜追击。   她几乎平静得自大,但游戏似乎也为她不屑于动用双商的“自大”俯身让路,义气 的“呆少”完全没扛住。虽然David的表现可以解释为被陈九棋反差震慑,但也不算很有逻辑。   陈九棋再反差,也不过是敛去了她周身那种包容、倾听的融洽氛围,又没有说平时多乐观开朗现在像潭死水淬毒噬人怎么的。   所以,陈九棋后面和瞿封杨说这事的时候非常确信,游戏自动降低了难度。   言归正传,和被瞿封杨发小拽着领子时一口咬定是自己想保护瞿封杨安全不一样,David“半推半就”地说出了真相,真相也很简单,就是Paul又上分了。   咋说呢Paul法律意识淡薄、不尊重女性,遇到点挫折还马上就把被牵连的人抛下,但他对付男生确实很有一套,属于那种本能?被动天赋?总是能用对方法,使得男生确实对他评价不错觉得他很有魅力。   对Steven斯某,Paul直接爽快掏钱;   对David呆少,Paul拿出的就是兄弟情,David喜欢“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那套,Paul激他一激装个可怜,David自然一边数落他怎么能为个女人如此烦恼一遍两肋插刀冲上去“帮忙”了。   David本来就对瞿封杨不感兴趣,他父亲是本地铁道局的领导,母亲没有学历负责所谓的“温柔持家”,他自己对伴侣的期待也是操持家务洗手羹汤的类型,不讨论择偶观自由的问题,总之他一开始对Michael的赌局就没有什么好感,所以被Paul“掏心掏肺”诉苦以后,他毫无心理负担地偏帮了Paul。   一个破烂赌局,帮哪个兄弟他还能思考一下有没有心理负担,干跟踪这件事倒想都没想过是不是该有个坎——不愧是他吧。   但他确实活在自己自洽的逻辑里,他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对,他这一路给自己找了八百个理由、给自己贴了八百片“兄弟义气”、“让着女人”的金——上面并非他自曝那些趾高气扬的说辞的原文转述,而已经是被陈九棋客观化一轮后的结果了。   所以这时候,陈九棋终于知道游戏赋予他什么逻辑线了——   即只是因为陈九棋这个并不会对兄弟还有他自己造成很高威胁的“弱流女子”问了,也无法衬托出他抵死不说时的英勇,所以呆少他不屑于说谎遮掩。   又还说:“我们这不是顺路嘛,Paul也只是想知道她爸妈的态度想曲线救国。”   “Paul是长了什么猪脑子?”陈九棋无语了,话出口以后收到了David震惊的目光,可能无论是以平时的形象还是以刚刚麻木的平静感,冒出一句这种话都显得很突然。   但某种意义上敏感是需要同理心和理性来构成包容的所谓高情商,酒精给敏感降了级,陈九棋的直觉便决定也没必要硬撑着考虑得体与否了:“那我明天跟到他家跟他爸妈商量商量吧,既然他大概是一门心思想靠讨好丈人丈母娘的脸色,大概未来也不会顶牢门户,作为一个很愿意为各位叔叔阿姨着想的人,得好好提醒一下,未来养老不能靠这个儿子了呀,要不要考虑一下入股个我的新项目什么的。”   David露出了迷惑的神色,然后他的视线投向了陈九棋身后,陈九棋当然意识到背后有人在接近,但因为是不紧不慢的复数个,自然还是当路人的,此时抱着一点戒备转身——   倒不是有危险,但这个组合   Paul、瞿封杨、沈果心。   不过似乎Paul和瞿封杨也没太反应得过来陈九棋机关枪一样的讽刺在说什么,反而沈果心像是听懂了有点愉悦,嗯应该是因为瞿封杨和她那糟心的四个初中同学都是北方人,陈九棋这段话其实带了点本地口音,毕竟她为了刻薄出口,自然也要把口音调得杀伤力大些——可惜漏了对方不是本地人这茬。   “看来,啾啾已经先一步都知道了。”瞿封杨一只手揣着裤兜,一只手拿着一沓A4纸,现在配上她的发型倒真有点往校霸的形象发展了,“真的是,太能干了衬得我不行啊。”   Paul整个人都是蔫的,总之比马付当初被陈九棋设计踢出国际部而同时失去名声、出国机会还有女朋友显得更恐惧和畏缩,从这个角度来说:“好像还是你更能干一点。”   沈果心的出现倒是不意外。陈九棋并没有忽视她之前找Steven的时候,对方错误地以为,自己发现那档子事是因为沈果心告密,那时陈九棋就猜测,也许正确的解题思路是,感化沈果心让一切线索送上门,或许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但既然把沈果心那边的事情交给瞿封杨了,陈九棋并没有再中途折回去插手的想法,现在看样子虽然瞿封杨和沈果心并没有多么姐妹情深,但瞿封杨却顺利地达到了目的。   怎么做到的呢?陈九棋很好奇。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倒是没必要展示过多的求知欲,另外,瞿封杨这么吊儿郎当地出场以后,虽然很怪,但也很奇异地消除了陈九棋那一点点的麻木放肆。   当然她不是解酒药,但大概一定又激起了什么激素,通过很复杂的反应机理,抵消掉了吧,陈九棋这么猜想。   “看样子这两位的兄弟情并不深厚,”瞿封杨虽然是在和陈九棋面带微笑地交流,却直接对着两个男生开了嘲讽,“不是他们互相出卖,我们也不会在这里彼此心头了然地遇上了。”   “嗯,另外某些人的财力好像也不足以买到守口如瓶的下属,真是很可悲了做人。”   一唱一和地挤兑,陈九棋还是会的,但意想不到的是,沈果心也会加入进来:“而且这么大人了,还要家长拉着脸打电话求情,求一个机会上门道歉什么的,很丢脸吧?”   David却突然矢口否认:“你们说什么啊,我不记得我不明白。”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陈九棋并不喜欢身体接触,于是只叫了他名字:“怎么?原来你的软肋是怕告家长?”   Paul还在一边说:“David家教很严的,你们要报复就报复我一个人就好了,放过他吧。”   “你当你是什么琼瑶剧男主啊?”瞿封杨毫不避讳地拿纸直接往Paul手臂上甩了一下,然后又挥了挥那沓纸示意,“首先,你被惩罚已经是现在完成进行时了,从我告诉你爸妈这些东西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还仍然要继续下去;   其次,你要是真的打算一个人扛,我们现在根本就不会到这里来找你的好兄弟,刚刚不是都说过了么,你不是琼瑶男主的话那你是什么猪脑子吗?”   陈九棋听到这个“猪脑子”的反问,不由得笑了下相同的措辞,不过和自己要克制各种“理性”权衡才能说出口不同,瞿封杨根本完全不在意言辞会不会过激。   大概不像陈九棋涉及陌生领域一定要摸定框架小心翼翼,她作为律师虽然不主攻治安和刑法,但对于法律界限内很多东西更加心知肚明,于是也不会把很多东西套入到场景里做“无用”的小心。虽然更合理的解释是,性格使然罢了。   David顿了顿,还是打算头也不回地走——   “你录音了么?”瞿封杨问的。   陈九棋没看走出去几步的David,反而瞟了眼Paul:“当然,David现在不承认没关系,我可以原版放出来让他俩好兄弟一起走的;Steven表现不错,他那份我考虑给他加个变声器。”   David现在都不重要了,他和Paul是差不多的,他想独善其身矢口否认,主犯Paul显然对此,也很不甘。   “听到了吧?”瞿封杨又挥了挥手里的纸张,让人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杀手锏,“你就算没落在我手上,也会因为你俩兄弟身败名裂的,不过我看你应该也没天真到,对你那些兄弟有什么很高的期待。”   Paul烦躁地说:“我已经花钱找小助手把前面关于你的说说全部删除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是啊,毕竟你只是因为担心家里破产过不上少爷生活了才在这里垂头丧气,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吧?”   听到瞿封杨的话,陈九棋蹙起了眉。 第57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19)   其实陈九棋不是第一次意识到,瞿封杨对法律和正义的认识和态度,与数年前相比似乎改变了许多。   也许身为律师,去拿捏和使用法律,借势而不敬畏,是甚至可以踢开职业道路上很多碎石障碍的“成长”——   但是,是尽管破折号已经可以表转折仍然要再强调一遍的“但是”,是陈九棋意识到多次但之前不发一字且糊弄自己没这回事却终要面对的“但是”,但是她喜欢的,应该是以前的态度吧。   另外,以疾病和死亡落幕了压迫着整个青春父权形象而四顾茫然,又因为前者在梦想和金钱中选择金钱最终消磨丢失了职业信念,浮梗无所依的瞿封杨,会选择什么填满她的空洞?   她当然还是那个害怕被拒绝,害怕被抛弃的人,她恐惧压迫的感觉,害怕太强烈的情感表达——当然陈九棋现在也不会给她强烈的情感表达了——   但她本质并不是讨厌这样的人,相反,她的需求正是被确定、不回头地爱着。   她需要这种热诚来确认自己值得被爱,也只有这样的时候,她内心的空虚才会被填充。   陈九棋所读出的“她只有你了”正是因为,现在,她浓烈的情绪情感几乎都随着那两样东西的崩塌消散了,她不得不主动去追求什么来补充这个巨大的空洞,而她选择与陈九棋的爱情——   她当然会选择这个,因为和世界万千的不确定相比,这是她因经历过而最确定的东西,也是获得后被抛弃期望最低的选择。   她确定的包括,她被爱,以及她爱。   当她采取主动的时候,她自然会意识到之前的回避跟自己的真实情感脱节,因为她当然清楚如果真的不爱,她根本没必要宣告淡漠拒绝束缚,反复强调阻止回头,她早就会一走了之潇洒不见了。   本不该意外的,陈九棋自己到现在也没法说戒除了对控制欲和安全感的渴求,那么瞿封杨轻易地直接“在世俗意义上变得更好”难道会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啊不过真是的,明明先意识到自己不喜欢她的当前,怎么后续还是在,为她剖析和寻找行为逻辑呢?   陈九棋在复杂的思绪中,又带着瞿封杨逃了课,这次没选择天台,因为天气渐热阳光下待不住了,而是带人去了负一层停车场。   “这停车场和我们大学的一样大了。”瞿封杨用空着的手摸了摸自己脑后的小揪,还不知道陈九棋对她的当前情况多么有意见。   “你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份工作?”说话真难。   瞿封杨眨了眨眼睛。   “伯父仙去了,你其实也没什么需要补贴家用的,所以已经可以不干非诉了。”拐弯抹角。   瞿封杨懵了,但对问题的应答仍然诚恳:“是,但是律师的成长周期本来就长,不太好转型了。”   律师确实是一个“长线”职业,同样硕士学历,陈九棋出国回来23岁就进了投行,而瞿封杨24、25才能法学研究生毕业踏上工作岗位。   同样在自己的岗位上表现优异,陈九棋一年一升,26岁踏上中层,而瞿封杨那时还是助理律师。   同样乘着部门业绩突出的东风,陈九棋高歌猛进都要数百万年薪管理层了,瞿封杨还是个熬年资的三年级律师。   而因为律师逐渐专业化、精细化,瞿封杨熬过的几年都已经耗在了非诉,甚至说只是保险法上,如果让她回归刑诉,她就要重走这么几年,可三十来岁的时候又无法再与刚毕业的年轻律师拼体力,她甚至会面对被市场淘汰的危机。   “嗯其实你现在有这个试错空间的。”暗示自己,某种意义上陈九棋的可支配收入也算有做金主的资格了,但是苦逼社畜加班应酬人只能付出金主的金,但很难有享受的余裕就是了。   瞿封杨听懂了,也并不是不好意思,但她没什么动力:“那我也没空了,我俩还怎么长长久久啊?”   她倒是很清醒,热情和敬畏都丢掉了,强烈的使命感、责任和担当还要它做什么,太重了,就算现在转头回去拾捡初心,又有几分希望呢?   她认定了填满自己空洞的唯有眼前人,所以自然是第一要务。   “所以,你是不喜欢吗?”瞿封杨后知后觉,不过也不能算“觉”更类似于将之前的事情半对半错地联系起来了,“你好像希望我去呃,我不是很明白,你是希望我回到法援并坚持罪刑相适应?”   还能怎样呢?哑谜打不下去了,不能真的压在心里结成芥蒂,也不舍得到忍不了的时候一走了之,最后陈九棋终于只能把自己推测的最终结果全盘据实以告。   瞿封杨听了以后,才真的算知觉了,她措辞了好一会儿,才说:“原来是这样啊”   然后很快又给予了肯定:“好像是这样,很有道理,啾啾总是更加敏锐呢不过我至少听明白了一点,啾啾现在并不打算放弃我。”   “当然。”陈九棋这句话后面有气口,是想接上什么安慰一下瞿封杨的,但气提上来了,却没有找到什么话说,大概思绪有点乱,而瞿封杨已经先行安定了她自己一下。   “啾啾会嫌弃这样的爱不够纯粹吗?”   “怎么变成你’采访‘我了?”陈九棋并不是很想在游戏里讨论哲学问题,但基于她自己先比较无礼在游戏里讨论现实职业问题,所以回答也是她该的,不过她喜欢用设问回答,“怎么定义爱的纯粹呢?汤显祖说’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能算得上纯粹的典范吗?但往坏的想,折子里的主人公也不过是个见色起意的糊涂虫。”   “那么,喜欢卓然品格、出众能力而非美艳外貌,是否更纯粹更高贵呢?”陈九棋看着瞿封杨对这个设问表现出了一些当作“反问”的认同,便稍微加快语速否定了,“不,喜欢贤惠的,内在逻辑是能帮我持家还能容忍我生活缺点;喜欢自强的,因为不会事事烦扰我彼此留有空间;温柔解意的能提供情绪价值;事业强手能使家用宽裕。所有这些特征,和美貌一样,都是满足不同的需求而已。”   “但标榜的那些向来是无所求的。”   “你都说了是’标榜‘了,所以你自己心里也不能接受啊。”   陈九棋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诚实地说,和同样常被标榜宣传的“势均力敌的爱情”相比,尽管从职业智商等各种方面她俩也算接近了,但陈九棋对瞿封杨仍然夹杂了很多怜爱的情绪。   “那啾啾求什么呢?”   陈九棋没说完自己想说的,就并不打算被瞿封杨的问题带着走:“等会儿说——你记得爱情三角理论吗?激情、亲密和承诺,**那生理性的部分我们不缺,你曾经欠我的承诺现在有了,对你而言太烫的亲密现在也降到温暖了,无论如何,从理论角度都是完美的爱情了;从实践上,我们确实在相处中欢愉,也增添了笑容。所以,我现在不会放弃你。”   “但是,这不代表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如果你失去那些在构建我们的亲密和承诺时的特质,那我就可能会不再爱你。   比如,你曾经在法律上的正直和坚守,是我对你信任的基石之一,也是我所需要的,那个勾住我不在为人处事的准则边缘迷失的锚。”   瞿封杨笑了,她现在的笑容比以前自然很多了,她表示主观上相信陈九棋的陈述,但忍不住还是要质疑:“您这样的道德标兵需要我这样的锚吗?”   “我天天在那里强调,就是因为,常在河边走又面对名利场的巨额诱惑,像我这样以名立身的人逾越底线的可能性真的很大,而我又明白自己多抵触这种可能。”一种另类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陈九棋自己可以游走边缘实施威胁,但瞿封杨如果拿着Paul家公司的把柄当筹码去解决别的不公而不是发现问题就直接交给法律处理,陈九棋就是会产生更强的危机感,毕竟锚不稳的话,她没法放心地入海。   “我知道了。”瞿封杨举起右手两指表誓,然后又突然想到什么,“说起来有种说法说爱是一种能力,能够使对方收获幸福和成长,从这个角度,我的能力可能才萌芽不多久还很稚嫩,所以即使我也还是更需要感谢你一直用你的能力帮助我。”   “不过,”她话锋一转,“啾啾真的很懂恋爱心理了?”   “那这不得不提到我的心理咨询师了,她说她的工作本质不是改变我,而是提供一些路径在我自己想要改变的时候使用。   尽管,我那时觉得我大概没什么这种时候,甚至不屑于用它们缓解所谓的创伤,但还好我的脑子倒是不浪费诊金把方法论记了下来,如今才有了用武之地。” 第58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20)   尽管讲道理总能有道理,陈九棋其实心里对“道理”的信任并不高,她总是在挑拣某一套逻辑去说服甲方、说服上司、说服瞿封杨还有说服自己,尽管面对自己内心不认同的逻辑相对会有点转不过弯,但这种“卸磨杀驴”的模式用多了,人也有些麻木。   不过不是大问题。   学校的停车场在夏天算是避暑胜地,反正比可能经年没加制冷剂而开19度也不见降温的教室空调,要给人多一点阴凉的体验。   陈九棋体感是凉的,脑子却是热的,她突然感觉自己把人拉到这说了半天,好像就是警告了一下对方不要玩弄法律,论证了一下自己当前还没崩坏的心意,以及强行求证了对方的心理活动,有那么点神经病。   基于自己实在无趣甚至无礼的表现,陈九棋在考虑是不是该补偿之。而似乎就在她态度软化下来的刹那,向来并不“敏感”的瞿封杨就察觉了,不知道是自己最近情绪表现越来越明显了,还是瞿封杨逐渐习惯对细微差异的解读了。   总之,瞿封杨像个挂件一样自动靠了上来,然后埋怨:“把心理这些说透了就不浪漫了。”   “不好意思,不过不搞明白或者说说服自己,我就会焦虑,关于我的焦虑这块,虽然不会再出现了,但较糟糕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了”第一反应还是要解释,虽然普遍理性而言,这里进行一些肢体亲密行为会比语言解释要获得更好的效果。   不过反正,瞿封杨对语言解释也接受良好:“没事,反正我不喜欢研究自己,你一个人研究两人份的好了,我会执行你的研究成果的。”   陈九棋认为也不太合理:“不行,这样好像就变成纵容我的焦虑了。”   “这样么?也许我不介意。”   陈九棋很想让她清醒一点,就陈九棋的判断而言,瞿封杨现在还没有无底线纵容的底气,现在因为空洞急于求成全盘接受的话,未来不就会反弹伤神了吗,但她终于忍住没继续说这些不管用的无聊劝诫了,也许让思绪尽可能放空一点才好。   “其实,心理学并不算多么严谨和发达,很多情感是没有办法解释的。”瞿封杨突然在她耳边叹了口气,“不过反正我现在就是喜欢努力不放弃喜欢我的啾啾,而为了保持它,我会努力做到啾啾喜欢的部分。”   “我倒是有看过MBTI那个大火的人格测试,”瞿封杨又说,她声音低得像在念叨而非交流,“有个说法很好玩,啾啾是ENTJ吧,确实啾啾在恋爱中底线很低呢,如果在工作里遇到我这样的人是不是早就在嫌弃了?”   努力做到自己喜欢的部分?比如现在参与分析么?陈九棋在心里打了两个问号,但旋即因为觉得很确然而消除了,理直气壮地说,是的,自己就是喜欢一起深入分析某件事情的感觉。   “那不至于。”陈九棋被她带低了声音,然后不由得在说完话以后轻咳了两声。   “这反而印证了——就是说这种类型,如果是恋爱关系,那么即使恋人事情做得不好,也会努力给恋人千方百计找补加分。”   唔还是别跟着她继续东想西想了,让直觉进入行动的主导地位,把思考和判断往后稍一稍,呼   “算了,你做自己就好。”陈九棋这个时候会有种思维跳脱躯壳外,自己正在被另一个自己俯瞰的感觉,尽管后背有些警惕得发麻,但将思考分裂出去以后,她却这么说了,“还是聊时政的时候再导入分析吧。”   瞿封杨眨了下眼,有种“获得新知识点”的了然感,背后俯瞰的思考一定在解读瞿封杨了然的是什么,但直觉上,思考这玩意儿刨根问底实在没有意义,那就付以深拥和绵长的吻吧。   那就随随便便被瞿封杨彻底带走了节奏甚至完全失去掌控也没有关系,反正内心本来就不是叫嚣着随时随刻都要主导的,非要说的话,她当然渴望被引领的热烈,谁天天职场里做决定游戏里做决定到了私密恋爱里还能不累啊?   于是隔唇喉舌都逐渐如煎干渴,情密到眼角旧痕未断又接新痕。   最后瞿封杨用食指点着微湿的泪点,突然来了句:“空自想、杨柳风流,泪滴软绡红聚。”   得,这触发点瞬间把陈九棋拉回来了:“周密的《一枝春》不是这个用法,情境不对。”   “我怎么知道?”瞿封杨理直气壮,“啾啾当年念叨这句的时候又没给我解释是什么意思。”   “啊这”   瞿封杨似乎很喜欢陈九棋带水汽的眼睛,她抢走了眼镜,然后又去细细碎碎地吻眼角,并美其名曰体谅她撑不住的呼吸系统。   没有什么办法立刻回到放空状态的陈九棋,大概在停车库响起下课铃的时候,制止了瞿封杨。   出人意料的是,瞿封杨变脸更快,她瞬间接上了游戏任务的讨论:“那接下来怎么办?要不我先给你汇报一下沈果心那边的故事线?”   据瞿封杨所说,沈果心最害怕和避让的并非是小六那群人,毕竟如果真的十分害怕她倒也不会气急拔刀了,那其实就可以猜到了,本来开启她校园生活潘多拉魔盒的也并不是高中的人,那么论及起源——   陈九棋想着小六这边嚣张跋扈还掏过刀子,以为总归在双人游戏里有大事件要落在自己头上了,殊不知故事线的主体还是在最佳NPC璇儿最开始送上门提到的F4身上,只能说,那因为紧张瞿封杨而对她本来以为的“支线”开启调查也算歪打正着。   F4制造的故事,总是欧亨利一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不,这好像有美化他们迷幻脑回路的成分,还是称之为吊诡吧。   沈果心黑瘦但脑袋大,眼睛黑黢黢地盯着人总有些机器人式的慢拍子,对于陈九棋她们天天活在快节奏“聪明人”圈子里的当然会觉得这个表现很显眼,但这并不代表她丑,沈果心的五官间距比例都大体匀称。   而作为能考上重点高中的,沈果心在初中阶段也算不上成绩差,是那种勤奋得少许脱线的类型,如果运气好的话,她可能会成为某个小团体里的吉祥物或团宠,然后在与朋友的欢声笑语中达成生活和情商上的提高,最后成长为一个内向温吞但可爱的女孩子。   F4当时是初中少见的寄宿生,也是室友,物质需求太过满足,他们就容易去追求刺激,从而产生了启蒙,启蒙过后的躁动难以控制,Jacob某夜做了不该做的梦,然后说与“兄弟们”听以后,所谓沈果心的赤身出现在Jacob的梦里就成为住宿的男生口口相传的八卦了。   Jacob非常恼火地锤了其余人一顿,他家境最好也最高壮,另外的F3自知理亏挨了锤,却表示这是“血气方刚”的体现,又不丢脸,果不其然,男生们大多提及反而要竖大拇指,Jacob就又有了自己是成熟大哥的错觉。   可是Jacob有他自己喜欢的对象,是的,F4中只有David不喜欢瞿封杨,所以于Jacob而言,那压倒性的美貌不需要攻击性也具有很高的杀伤力,这杀伤力就似乎落在了谴责他怎么能梦到沈果心这样的人身上。   “我没什么印象倒是,尤其这个内中缘由还是第一次听说。”瞿封杨补充评价了一下。   “毕竟这是一个糅合的游戏世界,又不是一定能反映现实事件的实际情况,不然以后破案直接把相关当事人、目击者全扔进来难道就能获得真相了?”   “要是大家都广泛授权记忆和脑域的话,还真不好说。”瞿封杨若有所思,“那刑诉不是有可能要失业了?”   瞿封杨打完这个岔又说回了沈果心,一般来说女生似乎比男生早熟,但也许因为课堂上科学老师讪笑着跳过生理章节,也许因为七姑八婆就喜欢摆出讳莫如深的样子,她们在理解性别差异前先拥有了对性征的羞耻。而当一个初中女生无辜成为春梦的主角,和戴上“成熟大哥”光环的Jacob相同又不同,她更多似乎被蒙上了不纯洁性。   于是,在Jacob在男生夜谈里强调嫌恶来划分界限以后,F4纷纷站队,乱七八糟一窝诋毁之词一边说“狐狸精”一边说“丑女”,尽管从逻辑上这么自打嘴巴,但他们偏偏拥有某样看不见的防护罩,让炮弹都落在了沈果心一个人身上。   而这件事发生的节点属实不巧,沈果心尚没有成为任何团体的呆萌象征而被正确地捍卫,却又不至于说刚刚升学完全没有交际。   本来交际的某些人跑了,也许甚至还要反踩一脚来声明自己的纯洁和断交的合理,他们不像小六张牙舞爪疯狗咬人一般,但更像蝎子与蚂蚁,在阴暗处留下星星点点的毒渍,潜移默化地败坏她的名声和人缘。 第59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21)   陈九棋似乎遇到不公总是要做点什么的,虽然不能算除恶务尽甚至更倾向于通过温和双赢的途径来让恶势力妥协,但应该算是比较在乎公义的类型了。   但社会事件在耳朵里灌久了,其实愤怒的情绪就变少了,尽管沈果心无辜又悲剧,人生徒添坎坷失去笑容,但要说为此怒发冲冠——   陈九棋甚至对瞿封杨和F4的时间都是担心瞿封杨胜过仇恨F4——当然是不可能的。   某种意义上的好处是,抛却爆发式的愤怒,但又通过理智把道德和真理铭刻在行动准则里,那么对于不平事就会报以持续的关注,不至于发泄后忘却,也不会在引火烧身时后悔。一个人要知道后果感到畏惧,才会让她/他的勇敢更有价值。   不过游戏场没必要考虑太多,陈九棋当下更关心的问题是:“让Paul爸妈去你家道歉没有问题吗?”   “啊,有太有了,让他俩知道,应该情况反而对我们会变糟糕,所以我之前在问沈果心,要不给她家的地址。”   “不失为一种选择,”陈九棋回忆了一下,“不过不知道沈家是不是开明或强硬,不开明和稀泥的话就会折损我们这边的力度;太强硬一早就摆出没得谈索要过多,又会把我们陷入窘境。不过无论哪个,至少沈果心的问题应该能解决。”   她顿了顿又补充:“鉴于你没说刚刚沈果心有强烈反对,我姑且假设沈家的立场和沈果心尚且一致的话。”   而不是像你爸反而会觉得丢脸骂你这种。   “我觉得这个假设没什么问题。”瞿封杨接话得很快,但同样吞下了后半句。   毕竟不是每家都会像我家这样。   “还有一个问题是,沈果心家似乎钱权都不怎么沾,即更偏向我高中那位的家庭情况,如果这样,他们还有可能扛不住Paul家的攻势。”为了说明这点,陈九棋还举了个例子,“你知道九班有个人家里是做电子加工厂的,算小工厂主,比Steven还有沈果心家里好多了,但她家最贵的机床是小六他爸总代理的跨国品牌,她家最赚钱的生意又是那个品牌的维修外包,马付和她先互生情愫,但小六说想泡马付的时候,她一句硬话都不敢说。”   瞿封杨表示吃到了一个不错的瓜,然后想到了自己学校:“你们这可能是贫富差距有点大了,我们学校属实权贵扎堆,所以虽然像我们知道自己家境底层难免被冒犯两句,但毕竟身边排列组合都能排到腕子硬的朋友在,倒也很难战战兢兢成这个样子。”   “不好说孰优孰劣,反正问题现在是在这了。”陈九棋想了想,“我家倒是肯定能压住场子,毕竟被你加成过了,但我跟F4没什么关系,总会有种别有用心的突兀。”   “都走到这步了竟然还有这么多要讨论敲定的。”   瞿封杨感慨了一下,这时又响起了上课铃,她又掰过陈九棋的手看了看表,说,“五班周五这个点都放学走完了快,估计我桌肚里的手机有不少消息,Paul肯定在催我赶紧给个准信。”   “没事,国际部还有两节课——等下,这有bug啊,David怎么跟踪的你?虽然我的已经得到验证了,可你们不是一个时间放学啊。”   “沈果心说他早上给其他兄弟带早餐会在食堂盯到我,然后周五住读生回家,则会先收拾好在楼下等我出来再跟着走。”   “今天就是周五,国际部就是多两节课的啊。”而对此百思不得其解的陈九棋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等下,Paul肯定有你地址啊,David跟了你那么久,要么地址是Paul本来就知道给他的,要么他估计早也就告诉Paul了。”   瞿封杨稍微慢了半拍,但很快也知道陈九棋在担心什么了:“所以我就算说约在哪里,他爸妈也不一定听我的?   毕竟,是我握着资料,说服我也肯定是从我家长着手更靠谱?”   “嗯,主要是即使他爸他妈要脸只是没教育好Paul,但他们这种老派又老牌的生意人,太懂怎么拆解关窍了,能钻营的地方绝不可能被’小孩子‘牵着走的。”   瞿封杨稍微还是有点侥幸心理:“如果来得及的话,我现在给他准确声明一下地址,让他们去你家,你这两节课时间安排一下。”   陈九棋没有坚持直接作新的应急预案,但也认了,如果真的出状况,就算她的锅,毕竟批准一个明知因为抵触这个可能而不能做出最优方案的人的方案,当然是批准者活该兜着的。   于是她与瞿封杨分头行动,在她一边打电话给母亲一边往自己教室方向走的路上,突然看到了Steven背着书包做着离校的举动。   “田世浩?”陈九棋叫住他。   气氛并不诡异,一方面陈九棋有些赶时间,另一方面丢脸丢到底的Steven也滚刀肉一般不介意在陈九棋面前豁着了——   说实话,他这样,人反而顺眼挺多,起码不拧巴了,只是,人拧巴着才是常态也不能说是他之前状态不对。   “你怎么现在就回家了?”   Steven摊了摊手:“我打工啊,那钱我已经说是奖金给爸妈了,只能自己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吧。”   “你未满16周岁,虽然说童工有点奇怪,但总之不符合劳动法吧?”   Steven无奈:“陈sir,我就发个传单,而且也没差几个月了,您高抬贵手呗?这事儿又不碍着您,非要说的话不也正好是对我的惩罚吗?”   “没有我就问问,万一无良老板不给你结工资,可以向劳动监察大队以这个名义举报。”   他笑了一声:“行,还有什么事吗?”   “呃,其实我本来是想说,你不可能用这个理由提前离校,出事学校要负责的。”   “我请假原因肯定填免修啊又不会填打工?”Steven看到陈九棋一脸“什么免修,高中还有免修这回子事”的表情,觉得很好笑,“陈sir你难道不知道语言分数到一定要求是可以申请免修周五的语言课吗?莫非”   他一说“莫非”陈九棋就觉得他要变回去说些奇怪的猜测或酸话,赶紧打断了,然后找了个借口搪塞他让他赶紧回去打工,但不需要问清楚详情,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设定,不是不可能仅因为瞿封杨学校是国际部更轻松所以中和出来的设定,但在这个节骨眼发现这个设定——   显然不是好兆头。   陈九棋直接走到了九班门口打量,里面的老师在上课,看到她的璇儿露出了诧异还有点惊喜的神情,小六则撇了撇嘴,教室里还是比较满的,显然高中申请免修不是一般人会做的事情,但除了Steven的位置空着,Paul确实不在。   其实本来就是该直接来看的,陈九棋想,即使没有这个设定,Paul家决定伏低做小的时候,他爸妈直接打电话以任何借口请个假,就能带Paul轻松离开学校,非要说的话,这个设定并不一定能解释Paul的提前离开,但确实实打实提醒了陈九棋,她们之前的想法果然成真,而决策又果然错误。   她的电话仍然拨给了母亲,但并不再提借自己家一用的事情了:“妈,你来学校接我一下。”   然后给瞿封杨发微信:“放学后便利店门口见。”   她做的什么打算呢倒也算是热血上头一时冲动吧,以及因为知道最终家里人会接受所以有恃无恐了一点。   她的天才母亲被瞿封杨的想象加成以后,脱去了病容,直接从行业如鱼得水升级为了龙头统治,当身体状况良好,她也更加开朗开明,只是怎么想都不可能会轻易接受年方十五的孩子突发出柜吧。   于是就打算用更加大的震惊来盖过它,其实也算是实话实说,关于来自平行时空、十多年之后,然后排出各种专业知识的陈九棋获得了母亲这样的回答:“哈哈哈。”   她不信,陈九棋使尽解数让她终于认真一点以后,她说觉得陈九棋一直很聪明学到新奇知识设局卖弄也很可爱,不用嘴硬。   “你大概对正常的聪明有些误解。”陈九棋无语得惯常,但当然也难免对夸奖愉悦,“你要是当设局也行,那你配不配合嘛?”   陈母,在这里同样是正儿八经的陈总裁,想法却不那么“正经”,她想了想说:“可以,如果合眼缘的话,你把人家姑娘娶回家也行啊,你爸可能有意见,但管他的呢?”   果然是有事业就更有底气,现实的陈母完全不歧视同性恋,但因为身体不好后期陈父官途更顺掌握了家中话语权,知道枕边人德性的陈母反而因为担心陈九棋和陈父冲突讨不到好反复劝说她不要出柜。   这说话的场合其实是理发店,还没过去一节课也还没能聊开,不过陈九棋的发型确实已经完成了。 第60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22)   这个月份尚没有蝉鸣,但和陈总裁坐在车里的陈九棋,仍然感觉到一些若有似无激发自环境的焦躁。   陈总裁坐在副驾驶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半天,忽然冒出一句:“现在我倒有一点相信了。”   她没等陈九棋反应,先跟司机打岔说让他去买个下午茶,等会儿陈九棋朋友过来大家可以在车里先垫垫肚子,等司机走了之后,她平铺直叙地说:“我养的女儿,之前好像没有这么容易不安。”   她这样点明以后,陈九棋微微侧过身抬眼看了看她,然后转眼套上了平静无波的壳子,毕竟这么多年职场人了,她爸又是个言传身教的养气高手,陈九棋也很擅长掩盖情绪的只是本来作为高中生人设又想要取信于陈总裁的话没什么必要。但被说了,她当然也会非常要面子地证明一下。   但在陈总裁的下一句,壳子又被无奈地放下:“如果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那么啾宝可以告诉我,你经历了什么吗?我们是家道中落债台高筑了?”   经历了什么?倒也没那么糟糕啊,总体来说,陈九棋生活在一个比大部分人好太多的环境里了,都是知识分子重视教育,甚至还薄有家资,没游戏场里这么夸张,但也是够在大部分场合都撑得起腰杆的优渥了。   陈九棋大学的主要社会活动是反对和讨论校园霸凌已经说过,她的主要课题则是从她高中做到现在的扶贫攻坚,每年响应国家社会目标号召的时候,公司常常派她发几篇关于“行业对收入不平等的收敛责任”、“金融公司参与扶贫建设”的文章和评论。   所以,尽管她知道痛苦不能比较个高下,也不是你坐在办公室里就比工地上扛日头的更没有资格抱怨,但她因为了解贫困地区的真实生活也关心收入再分配的议题,她实在不敢说总有些退路可走的自己经历了什么巨大的困难。   正视他人的苦难而不敢言说自己的,也算一种灯下黑的双标吧。   你在我初中的时候生病了,几年做了三四次手术,表弟表妹一个突然口吃一个先天性心脏病一个刚确诊自闭症,我爸他妈说我们陈家慧极必伤的命,二姨三姨则说我们家未来都要靠我去承接人脉了什么的,很难不有点压力啊。   如果轻描淡写一点,陈九棋想说这些,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说,一方面场面并不适合,另一方面如果要解释做得不好的诱因进行复盘的话——   一边借着余荫一边还逃跑了这种事总该愧疚羞惭吧,虽然在关照弟妹料理家事上也没有松懈,但没陪在父母身边也是确凿该说“对不起”的。而且留京的原因就是瞿封杨不是因为压力太大想跑,以陈九棋惯常的责任感,当个甲方吉祥物留守家业和当乙方投行打工人比起来,前者简直是完美的最优解。   扯个临时的谎就难免会被陈总裁发现端倪牵扯出问题,很容易败坏瞿封杨在陈总裁心中的形象。   “说不说这么让你纠结吗?看来我刚刚的玩笑话可能还有成真的成分啊。”   陈总裁又起了个话题说下午茶口味的事情,这就算放下不问了,很好,陈九棋想,游戏世界的陈总裁还有家里人大概都很健康安全,没必要知道一些现实里无谓的“命运”。   然后就是司机伯伯拎着一堆麦当劳袋子回来,再然后就是陈九棋看到瞿封杨下车招呼她,然后领回车里了一个宕机版本的她。   其实和当时流行的韩流乃至非主流相比,陈九棋直接让理发师搞了可能要再过三四年才会再度在中国开始流行的更英伦风的Pompadour,算是最常见的All back吧,剃了两边以后将全部头发往后梳但不特别贴服,头发前面也保留了一定的厚度。   而且有提过嘛,陈九棋的英气是靠气质吊着的,她长相本来就偏圆钝,给她剃个板寸她也hold不住——当然那样估计瞿封杨要宕机更久就是了。   “啊,陈总好。”瞿封杨回神避免了失礼,但称呼有点不合适,也许其实根本还没回神,“所以现在是?”   “你叫阿姨就好了。”陈九棋说,“现在我假装你男朋友,这样我就也是苦主了。”   “你是不是我男朋友,Paul一张口就知道了。”   “哦我现在是陈八垚。”陈九棋拍了拍瞿封杨,“就读隔壁区的真国际学校,将来继承家业。   我妹妹当然是为了替我做护花使者,所以才会好像是突然熟络的。”   瞿封杨艰难地点头认可了这个设定,然后附到陈九棋耳边悄声说:“你也太懂我家了。”   瞿封杨意有所指,通常而言,如果单已知Paul雪地写名字表白、瞿父暴怒实施体罚,而Paul本身也是个富家公子哥,制造一个正牌富二代男友出来,似乎将一样会惹起瞿父的怒火。   但陈九棋理所应当地知道更多瞿封杨的生平,自然缺少不了她零零碎碎带过的对一些家庭事件的抱怨或吐槽,比如某种玩具的快递被她妈直接拆开,然后她家训斥她有病让她有需求就赶紧找个男朋友。   另外她爸妈都是17岁左右参军认识的,退伍后没到法定婚龄就“事实婚姻”了,他们在乎的,当然也不太可能是“早恋”。   如此种种指向一个更准确的画像,瞿封杨家着力削减的,是一种妲己一样的妖妃性质,瞿父暴怒所捍卫的,是自己苏护一样的忠义明理的形象。   就是说,有的家长对孩子的规训就很奇怪,只能说破四旧破了“从一而终、寡而不嫁”的贞节牌坊,没破掉他们心里对**妖妃的恐惧。   而本应该是恐惧来源的“人言”,明明当今没消散也算是消减许多了;   这全由青春期男生荷尔蒙引起的闹剧也全无苏护要成全那种家国意义。   于是在陈九棋眼里,瞿父倒像是《儒林外史》中那个不第的王秀才一样呆愚了。   但生恩养恩毕竟在那,瞿封杨尚且真有事时还会任劳任怨陪床照护,只是死了以后没什么好话,陈九棋就更不可能做绝了。再说,这个游戏世界有任务要做,跑就不算个办法;   撕破脸的话,没到断点骨头验伤的水平,被监护的未成年人总是吃亏。   所以陈九棋才照着瞿父的心理,由正牌男友出手,就把问题从“产生勾引人家嫌疑的女儿”和“一个富二代所以家教应该不错的男生”之间的冲突,变成了“骚扰别人女朋友的猥琐男”和“一个同样富二代且愿意为女朋友出头的男生”之间的矛盾。   显然,在瞿父的视域里,责任总是前面一个人的。   可笑吗?可笑。可悲吗?好像也可悲。   明明问题是一样的,但中间加入一个“男人”,错误的归属就能转向;明明是自己的女儿,结果还是非要把她逼到某个“男人”附属物的地位上才觉得她安全安稳,为此不惜动用暴力,这到底算什么见鬼的思想?   然后陈九棋突然想起两件事。   一个是Steven当时说了一半被陈九棋警告打断了的话,“要么我们学校真是个泥潭,要么”,他想说“要么”什么呢?大概是瞿封杨是个多么厉害的祸水吧。   另一个是瞿封杨当时的解决办法,是找她发小假扮男朋友,怎么说呢,对于特定问题的解法,如果不假以破釜沉舟的勇气,而打算温和一点,就很容易拐到差不多的一条道上,非要说的话,陈九棋除了找到更多真相,也没在整治暗恋者上比她发小更有用就是了。   但,在面对她父母这件事上,借一下陈总裁的光,也许还是能做一点多的事情。   在陈九棋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有人在想着她的心思,陈九棋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后视镜里陈总裁充满慈爱和包容的目光,虽然陈家一脉相承的INTJ,但陈九棋也遗传了她爸很多包括喜怒更加不形于色、更在乎脸面这些东西。陈总裁被陈九棋发现盯盯行为后,毫不尴尬地点了点头。   挺好的,很精神。   陈九棋想。   瞿封杨则是担忧的,她好像对陈总裁的在场缺少头次见长辈的拘谨,甚至都缺乏有家长在场时应有的收敛,不会像陈九棋即使刚出完柜都别别扭扭地把肢体安慰局限在兄弟一般的拍肩上,她即使并不清楚情况是否只是和陈总裁约定演戏,也没有选择特别的避嫌。   她不是在担忧自己家里的事情,她的态度一直更倾向于摆在那儿别理他们,行动准则是能绕则绕能避则避,但真的要遇上,以她之前那个无所谓ooc的态度,估计还是能直接撸起袖子上去干的。   那她担忧什么呢?   陈九棋迷茫了一瞬。   到瞿封杨开口,才让她亲昵的肢体动作出现得更加合理了,因为此时说这些,有点“不识好歹”的感觉,她必须要用口头语言以外的东西来中和批评的成分。   瞿封杨说:“啾啾,总是追求大家都体面双赢,对你自己未必是件好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别问,问就是圣母需要一些暴力治疗。   因为各种原因头快疼炸了,开始数不明白能不能在预定的章节结束了。 第61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23)   正如陈九棋在现实里对小六说的话并没有让大小姐有什么明显的触动,作为一个现实的、独当一面多年的、成熟的人,陈九棋从常理而言也没那么容易被瞿封杨的问题当头棒喝。   但尽管贯彻了多年的行为准则和思维逻辑,陈九棋此刻就是无法自洽而理直气壮地说:“我这些方案从传统意义来说对我也很好。”   她像一个在分蛋糕的人,用最简单的来说:   设定蛋糕为100,陈九棋为A,另一人为B,本来AB两人各分一半得50,此时出现一个第三人C——用武力或者卖惨随便哪种方法吧——要进来分一杯羹。   正常的手段是有很多种,比如:   1 共同努力抵御C,然后AB按抵御出力占比重新分配,那么以A的能力,通常她理应能拿到55-65。   2 容许利益被蚕食,按照C的野心和AB各自为阵的基础抵御水平,A可能大概拿30-40。   3 说服C以自己的能力加入蛋糕的制作,然后ABC三人再通过某种形式分配所得,因为C会腆着脸进来分原有劳动成果肯定是不愿意卖太多苦力的,这种情况A逆风能拿到35-45都是合理的,如果C的出资正好能弥补某个短板让蛋糕顺风膨胀,额外努力拿个70-80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陈九棋不是这个思路。   她这个A的思路呢,倒是可1可3,但也许是现实中的抵御和说服对她来说相对太过轻易,不需要很详尽的调查计划她的脑子就能应付、手上也堪堪有点钱和人脉做底气,她并不计较这个出力,同时还非常有“责任心”地优先保持B能拿到她/他原有的份额。   放在投行里显然一般适用3,陈九棋也通常让情况变成了俱皆盆满钵满的喜事,也是她口碑和前途大好的原因。   但是放在生活里——唔,她之前好像没什么生活,但毕竟谈恋爱的话以后还是会空出时间有的所以还是有必要纳入点考量——以游戏世界这些环境来看吧,便展露了些不大对劲的苗头。   瞿封杨说,娱乐圈世界,瞿封杨从死到活从糊到火、小女孩也安全了、峨眉并购也大赚了,甚至丽锦影业那几个股东只能说是亏了一大笔可确实套现到手了照样是比全中国95%以上人有钱的富豪。   “凶手坐牢了;丽锦属于当初用资本颠倒黑白,就从资本着手报复让他们不再是资本了,富豪和资本是有区别的。”陈九棋认真解释。   那瞿封杨就非要提一下她自己了,陈九棋同志自己这是苦心拉团队加班打双份工还落下残疾。   陈九棋头疼地看了下坐在前面的陈总裁和司机,司机大概当年轻人什么游戏听不懂术语在专心开车,陈总裁却很认真。   但能拿瞿封杨怎么办?毕竟瞿封杨是现实里的人,她不愿意住口那还是只能就着她啊。   嗯修真更厉害了,是,瞿封杨又活了、道陆百姓得安、世家无非赚多赚少的区别、仙门也依然靠最后决战的主持没折损多少威望、证誓长老跃升一门之主、各位主角仍然开挂般的际遇。   “埋下祸根借了谢家的势,至少王家衰败是可以预见的了,他们毕竟没动手啊,游戏通关也不可能是要杀上他们家门吧?”   然后陈九棋自己呢,千里说客万里的戏,然后落得身份尴尬修为还整天被主角们晒到眼前。   沉默一下,虽然她游戏过程中一般用“如果这个角色真是土著会如何如何难受”的形式表达,自己作为外来玩家好像是不那么受影响,但其实嘛既然她向来求名,这个境况对她友不友好不言而喻。   不然她也没那么容易彻底跟着瞿封杨摆烂旅游,还是会试着卖点暗线钉子后手坑上世家一把的。   不过非要解释的话,这个结果,不是被瞿封杨的求婚中和了不少嘛,也不算惨吧。   而现在呢,瞿封杨以后摆脱跟踪偷拍了,沈果心也可以预见能等到点道歉正常生活了,Paul家教育下儿子,他爹就可以不必因为职务侵占和挪用资金进牢里,公司也不会因为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问题惹上官司断个资金链破产。   “这个我真不能算付出很多吧,其实你自己查这案子大概查得更多吧?”   陈九棋指了指瞿封杨现在背着的,大概装了那沓杀手锏A4纸的书包。   “是啊,但一看不住,啾啾就去剪了自己千不喜欢万不喜欢的短发,还要委屈自己装个莫须有的哥哥,把自己退让成护花使者,谁知道后面还能干出点什么呢?”   瞿封杨的攻击性上来了,但陈九棋捂着额头终于不再解释了。   她其实从瞿封杨罗列开始,就差不多被说服了,真是——   除了她自己本人以外,好一个帕累托改进呢。   应该说,后面两个世界结果尚且凑合,还得说是瞿封杨掺合进来的程度变深,于是多做了些“善后”的辅助。   “你们小年轻的游戏经历还挺丰富的。”陈总裁评价,然后顺便认可了瞿封杨的说法,“确实,至少这里你没必要有个什么陈八垚。   你总嫌弃说谁会把一句诗摘头摘尾当作名字,当然也是我和你爸相对文学上不学无术一点,但这个’九棋‘也是愿你’纵横十字,一著当机‘,不是让你’解不可得,结亦无拘‘的。”   陈九棋的名字来自于释梵琮的《偈颂九十三首》中的一句“九旬黑白分明处,如似盘中一片棋”,是陈母怀孕时被陈九棋外公带着补佛家文化时,拈出来喜欢的篇目让陈父选的字。   单看这句,本身就没什么高远的含义,而且,也很少有人会知道原文从哪来。   嫌弃一下有理由,确实;但陈总裁说的,也确实。   功成九转,红霞九环,尔来九万里,于浩渺世道立身如弈棋,要祝愿的当然是勇气、智力、运气兼备下能举重若轻地落子,哪个爱你的人会希望看着你处心积虑却怀中空空的呢?   与瞿封杨的话放在一起,这个解释倒有那么一点点一唱一和的意思。   “你们倒是挺合得来。”   瞿封杨回复:“早就知道如此,毕竟我和陈总,并不是第一次相识了。”   陈总裁了然:“那这里可不能再让她犯傻了,还是我们来处理吧。”   陈总裁和瞿封杨于是包办了此事,陈九棋被压上了一个瞿封杨在陈总裁指引下从椅背收纳袋里摸出一个压皱的软帽,才被允许跟着下了车,瞿封杨家门栋楼下停着一辆同样没有出入证的轿车。   对过视线,心照不宣。   陈总裁进去就很直接,说自己接孩子放学听说的,发现自己孩子也深受其扰,特此也来参与一下赔偿商议,并摆明态度说Paul家需要道歉并且把Paul转学转走,至于手续她可以代劳加速。   高中转学,基本就只能送去民办了,而无论是魔都还是帝都,市重点都是公立,民办则意味着相对较差的教学水平。   如果是寻常状况解决这种纠纷,男生家长是一定不会同意这么自断前程的惩罚的。反正陈九棋是没考虑过这招。   但陈总裁拿捏的却也准确,因为一方面手里有威胁他家的东西,另一方面Paul家大概又偏偏有让步的余裕,因为他读的是国际班,找个好的私立高中大学送去美国也不影响他的升学规划,最多就是转学人生地不熟当不了地头蛇了而已。   Paul父母看上去倒还知礼,说了一万遍“丢脸”道了千百次“真不好意思”,Paul在一边倒也没嘴硬,如果换David可能就会死不承认让两边都没办法。毕竟瞿父真的会打人,但这俩公子哥的爹妈只会嘴上说说。   瞿父瞿母对突然冒出来的陈总裁没什么意见,因为受害者如果有多个就显得好像Paul是什么**,那当然就不能怪瞿封杨“祸国殃民”了,最多就是说了句瞿封杨在外面不要乱说话,当然不是当着陈九棋和陈总裁的面,而是借口倒茶拉到厨房说的,不过瞿封杨肯定出来就跑陈九棋边上瞬间卖了对话内容。   而且有点好玩的部分是,Paul其实解释了自己只骚扰了瞿封杨一个,但他还没说出陈九棋是干嘛的,就被语气很硬的陈总裁强调了“不开玩笑,就是深受其扰”,然后Paul就直接被他爸妈骂着噎了回去。   不出力搁那站着的时候,就纯粹是解气又好玩了。   陈九棋看得愉悦,但脸上还是给了一副控诉和愤怒的表情配合,这个问题速度很快就解决了,Paul家不想当众道歉,陈总裁和瞿封杨虽然在那沉吟但其实一点不在乎,都答应得很快,于是就敲定了Paul转学的事情。   如果换陈九棋,她估计是一定要拿到道歉的,毕竟还有没什么依仗的沈果心需要个说法。   Paul家前脚刚走,陈九棋本以为自己也可以打道回府,就听见瞿封杨对她爸妈说:“给你们介绍一下吧,这是我女朋友和她妈陈总。”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 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数额较小的话,这里比如100万以下,然后能马上赔回去的话是可以不构成犯罪的,但如果有人指点把握官司的节奏,把财务状况并不健康的公司推到破产边缘并不难。   2 而那个年头的私企,不用说地域性小规模的,全国性质的民营大公司都可能因为乱七八糟的内控被送进去蹲大牢,像小瞿这样懂行又能从现实里追查过往的,抓财务问题算是比较轻松了。   3 转学并不是主要手段,而是报复的铺陈。 第62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24)   瞿父没会过意思,他或许听懂了“女朋友”,但正因为听懂了所以转不过弯。   瞿母则可能理解出现偏差把“女朋友”当做了年轻人对“好姐妹”的潮流表达,毕竟她读书那个年代大概也有室友姐妹会开这种玩笑,于是她很稳定地表现出她作为销售冠军的素养和水平,说的话却是完全没抓到重点:“哦哦这样,那请你朋友留下来吃个饭啊,都遇到这种事情也该洗尘除晦热闹一下嘛——”   然后转向陈总裁:“小陈妈妈有空赏光吗?”   陈总裁点了点头:“也好,不过还是我做东吧?我让老刘订个位置。”   陈九棋用眼神表示不解,怎么就做东了?做什么东做东啊?人家没理解意思呢,就这么含糊过去等到饭桌上再爆发难堪吗?   但陈总裁不理她,与司机说订一下常去餐厅的位置,被禁止出头的陈九棋看着陈总裁和瞿封杨很自有想法地要和瞿父瞿母进行第二波废话客套了,实在不知道干什么的她就凑到司机那边看了看菜单,话说回来,这“清心公馆”听上去就很下火,说不定可以冷却瞿父瞿母的情绪阻止爆炸呢?   ——开玩笑,反正陈九棋百分之一百不赞成就这样去吃饭,就是碍于事前约定没法表达意见罢了。   话题的无聊在瞿封杨那被打破,她突然就对着瞿父一把掀开了幕布,突然得陈九棋真的没搞懂话题是怎么漂移十八个弯过来的:“虽然你们可能会当妄语诳言,不像陈总会认真听进加以思考,但公平起见还是说一下吧——   我和九棋是从2022年回来的,不是早恋,过得很好,这是我未来十多年的生命里验证确信的爱情,所以,建议你不要说一些不好听的话。”   瞿父反应过来当然不能接受,最后他把视线定在陈九棋身上,尤其是她戴着的帽子的时候,陈九棋都感到了凝滞的压迫感,不过,她并不在意,因为连瞿封杨自己都站出来对她曾经的“阴影”给明了如此硬朗的态度,陈九棋怎么会被一个退伍后半失业的男人真地压下去呢?   不过说好不让她应对,陈总裁和瞿封杨接手得很自然,一个拦在陈九棋和瞿父中间隔开视线顺手开了家门,一个对着瞿母输出了一些“语重心长”的观点,总是恰到好处地噎住瞿父的话口,让他气相当不顺,司机老刘作为橘外人虽然很震惊也不知道说啥,但这位比较忠厚老实同样出身行伍的叔叔,非常可靠地帮瞿封杨掠阵做好了阻止瞿父动手的准备。   一直在瞿家装哑巴的陈九棋,终于考虑到瞿父的心脑血管健康,而开口劝走了她气人的母上。   被夹着临出门的时候,她又从瞿封杨肩膀上看到了瞿母的表情,瞿母并没有愤怒,而是很明显的茫然与解脱,她又看了看瞿封杨的表情,她绷着脸很认真,当然照常很好看。   瞿封杨大概全然只是当作为了陈九棋来刷这个副本,然后把屋子里的人当作NPC,大抵移情这种东西也得愿意移才会移,她愿意把长着陈九棋脸的人当陈九棋尝试攻略手法,但并不愿意给长着她爸妈脸的人什么纠纷再发或者解开心结的机会。   “可惜,清心公馆的江景还不错的。”   江景虽好,但菜自然是更好的,桌边的窗户负责俯瞰百年都市风云,桌上的餐盘则负责给最典雅讲究的私房菜与在本地人看来总会显得莫名其妙的前卫创意料理交相辉映的舞台。   陈总裁早有预料:“看小瞿的态度,你们快要走了吧?”   陈九棋在戳着配餐前面包用的鹰嘴豆泥,闻言有些茫然,但一旦被点明,想通关窍也就是一刹那的事情——   瞿封杨强行出柜、语气不善,如果正常当生活处,瞿封杨估计是回不了家了,不过还好是只要她不掰断手机卡让瞿父瞿母能联系到她,就算瞿父报警,警察也并不会以失踪介入。   那么把瞿封杨接到陈九棋家待着的话,瞿家拿不到陈家的地址,接下来的机会就是堵校门强行带人走了。   怎么说呢?陈总裁毕竟不是混道上的,只是生意人,她又不能强行阻止监护人正常约束瞿封杨,除非产生暴力才能指控监护人失格,而现实的瞿封杨瞿律坐在这,难道还是回来故意受这口气的吗?   所以话说出去以后,瞿封杨留在游戏的时间基本就是倒计时了,反正心生抗拒就能走,而抗拒这种情绪对瞿封杨而言实在不是一个大难题,就连陈九棋自己,都开始厌烦这个游戏形式了。   “Paul转学最快需要3-5天,你们需要找个旅游城市,出去玩两天吗?”   “其实我是无所谓看不看到结局,”瞿封杨看了看陈九棋,说,“不过啾啾可能会想回去摁着剩下的人给沈果心道歉吧?”   陈总裁于是问陈九棋,沈果心又是谁。   得到答案以后,陈总裁陷入了一些沉思,而与她很投缘的瞿封杨同志就用一脸得意的表情,向陈九棋扬了扬下巴。   怎么说呢?从游戏的角度来说,拍拍屁股走人不去,好像也不算错误,但她确实心理上不太能接受,半途松开拉着沈果心的手轻飘飘地走了,尽管是虚幻的再现,也显得之前的反思变成很言行不一的虚伪。   不过瞿封杨没有在暗示反对,她的得意大概并不是“告到黑状了”而是“我也很懂你吧”,她又向陈总裁补充说:“所以还是得陪她回学校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陈总裁怀疑地问,顺便上手撸乱了陈九棋的头发,“其实你们都是学法律的,我实在想不明白,我家小陈说她进金融大染缸从头到脚泡了个遍,真像这样怎么还能这么正直?”   “如果你认可我正直,那我也不可能说这种没营养的谎啊。”陈九棋吐槽。   陈总裁表示那好吧,她无所谓陈九棋怎么处理这种事情,只要不伤害到陈九棋自己就行了,并拜托瞿封杨在学校里看着她。   瞿封杨非常积极地应是,在这个世界,在陈总裁面前,大概瞿封杨更像个积极乐观的孩子,而陈九棋在表现叛逆执拗的一面,但不坏。   主食陈九棋拥有了一道松茸鲍鱼红烧肉焖饭,反正就是说,红烧肉很本帮菜,但松茸鲍鱼就属于令人不明觉厉的“创意”部分,或者不如直接称之为“提价”部分。非要说的话,还好是松茸而不是黑松露,不然就是纯粹的智商税了,事实上黑松露的价格并不如通常概念里那么贵,国内云南这些产地,两者的干货都在300-800元每公斤,野生新鲜的也都在1500元左右。   红烧肉是高中时陈九棋不会碰的油腻,但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像当时很多大人说的那样,长大了就能觉出好吃的地方了。   但点单以后,陈九棋顶着高中的身体,还是扒拉开了肉,先去尝饭。   酱汁很香,煲制后的米饭浸淫了味道却仍然保持了弹韧的劲儿,不过既然是松茸鲍鱼红烧肉焖的,风头还是被吊出来的酱香盖过去了。   瞿封杨伸筷子尝了一口她扒走的红烧肉,然后把自己的灌汤熏鱼换给了她一半,点评说:“其实调味偏清淡,就是太甜了你可能不太喜欢。”   陈九棋无奈地看她:您是不是太不看场合了一点?   瞿封杨坦然回视:这个时候不该表现吗?   陈九棋大为不解:你这表现得也太过了?   但瞿封杨证实,陈总裁就吃这套,陈九棋回过头看桌上新上的菜和对面的陈总裁的时候,发现对方又一脸和车上一样慈爱而包容——   这属于强行慈爱,如果换个人以同样的表情在对面,应该被判定为“磕糖专用表情”。   总之,陈总裁对“小瞿”还是很满意的。   然后的菜从脆皮鸡到鹅肝,从烧牛尾到鱼子酱慕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最后陈总裁表示毕竟是家宴看盘子里的余量估计要打包的时候,陈九棋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三个小时近晚九点了。   和陈总裁闲唠着的瞿封杨,终于看了看手机,然后面色不变地找了个借口离席,陈九棋想着“来得真慢”的时候,陈总裁却问她:“你怎么不跟着出去?”   对方很了然,陈九棋也就不必辩解,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那我现在去。”   陈总裁挥了挥手,开始和她面前的白蟹作斗争。   陈九棋问了下包厢门口的侍应,瞿封杨的去处,被对方非常殷勤地带了一路,又很有眼色地在拐角前停下让她自便,于是陈九棋独自拐过拐角的时候,也就直接闯入了尴尬的气氛。   瞿封杨并不生气,但也不怎么想说话,而瞿母虽然本应该很会说话,但此时一脸复杂似乎三个小时也没能想好要说什么。   陈九棋已经走近,那也没什么太多察言观色的余地,在瞿封杨注意到她投来视线的同时,陈九棋点了下头,然后张口很正式地向瞿母做出了自我介绍。 第63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25)   陈九棋没有能力像瞿封杨一样“表现”,或者说,如果这么做,她当然也就完全不是她了。   这倒不是对瞿封杨行事方法的轻蔑,单纯陈九棋本人做不到。   说是傲娇也行,说是真正的“名士”点不亮秀恩爱的技能,陈九棋能告诉瞿母的,只能是明明白白的未来和决心。   陈家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陈母强的时候陈父就是万事皆“好”的小白脸,陈父成为顶梁柱的话陈母就会适应他的纲领,夫妻俩有自己的方式用能力决定话语权维持融洽。   但瞿母则深为她自己失败的婚姻困扰。   尽管都是退伍,瞿母在销售上混出了头有一整个销售总额上亿的团队;   瞿父先是扶持创业失败,后来想靠在军队服现役经历视为基层工作经历的优势应聘事业单位仍然不算成功,兜兜转转主要还是靠当年上车早买了个房子有点安身的资本,平时更多是混在外面找几天兄弟打几天麻将。   而因为早期买房还有各种理财、公司注名的关系,瞿父瞿母的资产安置错综复杂,已经到了无论是七姑八婆的劝说还是实际经济关系都很难解绑的水平,因为一旦离婚,基本是瞿母单方面大出血。   这也是为什么,直到瞿封杨现实里毕业,瞿母也只是决定和瞿父分居。   基于以上情况,因此,和陈总裁想看到女儿拥有互补而甜蜜的爱人不同,瞿母对此的在意程度不是第一要务,她更多希望女儿拥有高薪的工作并嫁个就算离婚也能分割较多财产的有钱人。   反正瞿封杨和瞿母一个难言之隐一个没话可说,陈九棋聊聊未来二三,对瞿母总是一种缓解和铺陈。   陈九棋的所谓体贴和情商大多来自于此,主要靠逻辑解读和经验总结来决定行为,实际上本不应该算作情商的部分而是靠智商撑着的,这又倒推回去她为什么做不到瞿封杨那样了,纵然情到浓时都是本能输出,但有外人在的时候,某逻辑系如果又要亲昵又要合乎礼法,那估计权衡得七上八下脑袋宕机也比不上直觉系一旦开窍就天生优势的表现吧?   但优点嘛,谈正事总是显得可靠更多。   而且她确实算是“成功人士”,既然不是信口开河,画饼,哦不是,讲未来收益线什么的自然更加稳扎稳打。   校园的经历属于明亮的色彩,可以在讲述时偶然抹上几笔,然后还是要回到用现状证实瞿封杨撂下的“过得很好”:“在晟昱做到封杨这样,也是我们学校法学院优秀学生的标配职业发展了,未来是留在大律所做合伙人还是出去另立门户,应该都不至于辱没门第。”   聊到这里的时候,瞿封杨就不至于没话说了,某种意义上她俩互相吐槽瞿封杨永远有话说:“我家哪有门第,我去摊煎饼果子都会比一些人赚得多。”   不过此时此景有三个人,如果再和瞿封杨反杠两句,又以瞿封杨这副对她妈“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就会有点过分“排挤”瞿母,而完全和陈九棋想做的背道而驰了,所以她轻轻揽了一下瞿封杨的肩膀就放开,示意到此为止,然后往瞿母那边倾了一点续道:“所以您实在毋须担忧她,而且,怀拥经济与精神的自由,您和她都更幸福与充实,唯一的缺点就是,此刻的话没说开,经年结成了芥蒂,以后就需要经年去捂化。”   瞿母叹了口气:“小陈说话真是太文了小陈读什么专业的,我之前还以为你搞艺术的。”   “你这种恨不得衬衣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的,哪里看得出像搞艺术的了?”   瞿封杨尽管开口吐槽,但还是对着陈九棋说话,并不想留给瞿母什么话口。   陈九棋察觉瞿母因为瞿封杨的吐槽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校服衬衣的扣子——呃,其实现在不是扣着的,因为陈总裁会说这样很土。   不过瞿封杨大概觉得让陈九棋自己回答这个问题有点自卖自夸的嫌疑,而且她对她妈问题的言下之意也很清晰,最后不想让陈九棋难办而终于并不看她妈却代答了问题:“王牌专业读金融的,投行新星,年入几百万,比你女儿更有出息。”   但这并不能打消瞿母的怀疑,毕竟,很难理解俩正经事业有成的金法人,为什么会有意愿跑回自己的过去,又因为在瞿母的视角两人像是没什么由头地匆匆来往,于是她们又为什么有这个时间和闲情就变成了一个问题。   对话的三方各怀心思,陈九棋想让瞿母说出她的真实想法达成和解(她根据社交经验判断瞿母主要来意并非来表达反对试图劝瞿封杨回归正道,而是确凿有话可以说开的),瞿封杨想打发走人陪陈九棋玩完儿这局,瞿母则想试探清楚两人的身份和深浅。   陈九棋做事曲折,自然不介意漫聊迎合试探,但经常和她母亲重复这样毫无信任感对话因而毫无耐性的瞿封杨开口了:“我们过两天就走了,你和他爱怎么筹谋拆散,把我送回老家或者管制中心还是怎样都随便,反正我们是命中注定唔梦中注定的。”   “你这孩子怎么像吃了枪药,我怎么会和你爸”   虽然对瞿封杨明确的表态应该少许欣慰或者感动一下,但陈九棋还是紧锣密鼓地投入了灭火大业中,阻止了双方进一步使用具有杀伤力的言辞,然后让服务生开了间临时的茶室包厢。   像老娘舅一样缠合进清官尚且难断的家庭纠纷里,当然不及护着自己偏爱的然后对着第三方冷言冷语转头离开来得爽快和潇洒,倒折损了自己的风度偶尔还显得像多管闲事乱忙活的愣头青。   尽管如此,陈九棋别无选择,瞿父瞿母尚不是那种吸血饿鬼,也非穷山刁民,并非像小说里的总裁们那样花钱打点媒体和警察就可以让他们闭嘴,更主要的是,因为他们不是那种人,所以瞿封杨和他们尚有感情。   这种就是最麻烦的,伤透了心的一走了之,作为恋人搭把手让他们不再有接触就是完美的表现了;   小磕小碰但感情深厚的可以参考基本融洽的,像瞿封杨这样在陈总裁面前正确秀秀恩爱,再不济时间上磨一磨,最终总能完成和谐共处的Happy Ending。   但瞿封杨这个程度呢,因为旧日的暴力羞辱介怀到逃避交流,又因为独生子女仍有温情快乐时光兼承蒙了他们——主要是瞿母——供给的良好教育和用度,而拥有不能轻易抹消的感情,甚至她都从来没打算逃离家乡这种,那还能怎么办呢?   那就只剩下,趟进浑水和站在干岸上袖手旁观两种选择了。   后者未必不好,对大部分仅是恋爱关系的情侣——包括各类性向——甚至能是保护自己的优选,只是,让陈九棋选就很困难。   无论她有什么决心,要做什么改动,但通常意义上,人的改变没那么容易翻天覆地。   人说某个大爷戒个酒、多做点卫生这种,某位阿姨不打麻将、找份工作了,都好像她/他多么洗心革面阳光上进了起来,但这其实和某些底层逻辑比起来,也许倒算是小事了。   所以实际上,陈九棋能做出偏倚和牺牲去修正一些行为,有时规劝自己少想点,有时克制一下发散的不安,但不可能时时刻刻违背自己的行动准则,那她可能在改正之前就已经精神分裂了。   幸运的是,瞿封杨在这个问题上现在真的让步非常大,即使陈九棋计划不甚妥帖,即使陈九棋在“包办”她本来拒绝让人渗入的部分。   如果这样说,也许,不仅此时此刻,倒真是已经麻烦瞿封杨诸多了。   “好了,你早点回去吧,晚了开车也不安全,你要办手续的话我可以回来陪你办,需要出庭的部分你随时给我电话。”   瞿封杨这么给对话做了结束,虽然还是挺硬的,但比开始缓和多了,并且在解决问题。   虽然她也没有多感动,但瞿母走了以后她还挺感慨:“没想到这么一搞,能推她去离婚。”   “这不是你大学时的愿望吗?”陈九棋叫了杯名字花里胡哨但可以概括为冰镇果汁的饮品,灌完咬着吸管长长呼了口气。   “你看上去很热。”   “说明我动脑子了。”   “那什么CPU温度上来了是吧?”   不置可否。   然后就是回到原来的包厢,坐陈总裁车回家,安排客房,尽管陈总裁态度开放但还是知识匮乏,她想了半天还是用暗示和劝告的语气把瞿封杨安排在了客房。   瞿封杨也开玩笑:“不要担心,我们要真有什么想法,系统就直接给我们拉灯回现实了。”   呃也许不是玩笑。   陈九棋望着自己独居平层的天花板吊顶,感觉有点离谱。 第64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26)   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大抵如此,虽然全息游戏小说里,系统总是有着高规格的屏蔽和行为限制,但就陈九棋看合同理解的话,这个游戏明明更像是插件。   回归信科主要监测的是它硬软件工作的稳定与否,然后一些紧急处理措施可能会涉及到对受试者生命指标的判读。   但其本身只会在构建游戏场的过程中,发生大量数据交换,以前两个世界为例,主要是把瞿封杨构建游戏场要用的数据打包到云端再下载到陈九棋的脑域插件里,然后插件再进行游戏场的构建。   至少那个时候,可以明确读懂,游戏虽然涉及两人,但形式更偏向于单机演绎,所以回归信科是不存储和实时上传玩家游戏内容的,因此也要求内测结束后,受试者根据自己游戏情况提供详尽的总体体验反馈报告。   在此条件下,陈九棋实在想不明白,这个插件竟然会比某些小说系统还要敏感地强制拉灯,有必要吗?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它是国企?受严格监管?   总之想不通。   但更想不通的是瞿封杨。   显然,陈九棋在心里稍稍复了盘以后就打算继续睡觉,而瞿封杨则驱车数公里半夜来摁门铃。   当然,上门前瞿封杨是发了微信说一声的,就是陈九棋没想过半夜醒来要看手机就是了。   所以陈九棋捂着头为不速之客倒白开水的时候,瞿封杨抱怨说:“你不回消息我还担心其实是因为你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才弹出的。”   “我倒是没有这类心脑血管的隐疾。”陈九棋又揉了揉太阳穴,她甚至没为瞿封杨开个亮堂接客的客厅吊灯,看着瞿封杨喝完杯子里的水以后甚至已经想要把随手开的台灯也关掉回去睡觉,“就是乍醒有点脑供血不足。”   瞿封杨瞬间就增添了自己的正经:“你也不是第一次头疼了,这样来说,还挺有安全隐患的。”   陈九棋决定对自己第一个世界严重到脑震荡一般的反应实施保密。   “其实我倒挺奇怪的,你这样谨慎的人,怎么会同意进行这种植入测试的?我是挺爱一些时兴潮流刺激的,但你又不是。”   瞿封杨把陈九棋圈回沙发,陈九棋觉得她俩体重相仿的话真像瞿封杨意欲的姿势可以把她四肢都折腾麻,所以偏了下坐到一边去。   于是瞿封杨就调整了下侧过身,然后把右手从陈九棋背后绕过去,开始用拇指按摩她两侧的合谷穴。   “令人吃惊的手艺,”陈九棋评价,“什么时候学会的?”   瞿封杨准确地揉过了百会穴又按到了风池穴,甚至还展示了处理陈九棋已经不知道应该叫什么经脉的手法,用食指从陈九棋印堂处推到了发际。   她指腹当然是温热的,也有力,不过陈九棋抑制不住不解风情地在想,此情此景很需要一些红花油的味道,才更加有那个感觉。   “我前两天不是还说让你趁早去医院看看嘛,你也不去。”瞿封杨没回答。   “公司体检都正常啊。”   “体检不一定靠谱,而且查颈椎和脑子了吗?”   “有CT,医生应该不至于不会看CT吧?”   陈九棋本来是开个玩笑,但瞿封杨接下来很认真地絮叨了一个她上司元女士经历的误诊故事,为了制止她继续发散,陈九棋开始思考瞿封杨之前问的问题。   为什么会参与回归信科的内测?   唔是个好问题。   “就已知来讲的话,也许不奇怪吧?你肯定能想到DNA计算机如果能成为人脑插件的话,会对我们的脑域运用产生多大的影响,甚至说,某种意义上可能都像是科幻时代新人类进化的一步了,谁会想错过呢?”   “说不定很多人并不赞同,法律和伦理疑难很多啊,且不说脑域相关隐私已经是超越普通身份证号住址肖像这类的存在了,’意欲之‘的’毁三观‘幻想一旦暴露,这个人的潜在危害怎么提防他的社死要怎么赔偿无法承受公众批评而自杀又怎么办,都是让人担忧的问题。而没有人心里没有阴暗面啊——这一点我想啾啾非常赞同。”   她不是在说陈九棋有阴暗面的问题,但倒也是点坏心思的揶揄,后面她又补充了下所以暂时不提,先看前面所说的疑难吧——确实,而且很棘手。   所以瞿封杨有些意外陈九棋主动参与到内测中,是因为她认为,以陈九棋的谨慎,应该不至于考虑不到这些,更不至于把自己置身于这种一旦泄露就容易遭受公众审判的危机中。   但非要说的话,陈九棋觉得自己的脑海中还真没有这些想法的痕迹,至于是她真的没想过还是想过但经过同意在初始合同签订后被抹掉了,那就无从得知,总之先假设自己想过这些问题的话,是什么会说服自己最终同意呢?   陈九棋的猜想是:“也许实在无法忍受平庸的可能性吧,如果一些俗气而缺乏道德的人先一步通过科技变聪明了许多,那我不就相对变平庸了吗?   我还是稍微有那么点自负,还是不要让自负的倚仗被打破的好吧?”   “如果平时我就说是合理的猜想了,但既然刚被点亮了分析的必要性和欲望,你又大概也被我按得不想睡觉了,那容许我提出一些异议。”   瞿封杨说“请”还挺少见的,而且她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学陈九棋书面和口语混用的奇怪习惯,所以倒也没有这个因果关系,总之只是陈九棋想了想,表示洗耳恭听。   “相比自污说自己自负而无法忍受平庸,你不能有点更直面高尚的说辞么?   比如放任品格更为低劣的人先一步通过科技占据智商的顶峰,就会让他们不仅堂而皇之精致利己还能’生而知之‘与普通人拉开鸿沟,单就这个想象,你都无法接受要顶着各种风险争取率先植入吧?”   也不能说不对,但主要是:“因为这样的话,社会真的会完蛋,我们都不能独善其身啊。”   “我们暂且可以搁置一下社会的,啾啾,”瞿封杨说,“我可能反应有点慢,所以你当时分析我们的心理我就囫囵吞下了,当然我仍然愿意接受你的分析,但我必须要指出一个问题供你在后续的优化环节里参考——”   “亲爱的,你正常说话。”陈九棋往后侧一靠,然后顺势躺了下去。   漆黑的夜昏暗的一点台灯光里,瞿封杨却好像被什么强烈光芒直照一样费力地眨了眨眼,然后才从旁边摸了个抱枕枕到陈九棋的脑袋后边,调整高度以后也就让她的脊背没太反曲地瘫在瞿封杨的大腿上。   “嗯就是说,我认为你当时的分析夹杂了一些过度的情绪,你太担心未来的堕落所以甚至不愿意承认此刻的高尚和真情。发乎情止乎礼,才是常理,如果啾啾一点都不敢言’情‘,什么都套用进’礼‘的框架,这怎么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呢?”   陈九棋很想直接表现一个醍醐灌顶,可是真要这么做反而会让瞿封杨觉得是敷衍她。   这沉默的当口,瞿封杨又临时编出了一个类比:“就好像曾经我们说有些上课看小说打游戏平时吊儿郎当但考试成绩很好的那种人,其实未必不想努力,但他们担心一旦努力却无法取得更高的成绩,就会让自己天才的形象和信念破灭,所以永远只出6、70分的力。这肯定不会造就更好的他们。”   “嗯有道理,而且感觉你这个比方的本体和客体都在骂我。”   陈九棋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上方盯着她的瞿封杨的瞳仁,她伸手把平时能让她陷进去想十遍八遍的某人好看的眼睛盖住了,实在大半夜有点恐怖,才慢悠悠地说,“好吧,那抛弃框架,我诉衷情一番,那便是明明白白地期许,我们拥有天长地久天荒地老的未来。”   陈九棋是对夜晚睡眠依赖性很高的生物,虽然入行早期也不是没被国外甲方半夜死亡call搞起来过,但反正过了那个点,她的脑区估计一定有哪块转得比平时慢很多。   不过,也许这可以适当减轻逻辑和礼节的负担,管它这话有没有突兀是不是土呢?   陈九棋安然地睡了,又醒了,早8点天光云影正好,瞿封杨人不在。   不过也不像是走了,大概下去买早餐了。   陈九棋摸手机的时候发现手机被瞿封杨专门从客厅拿回了床头柜,而且下面还多压了一张纸。   黑色水笔写的是——陈九棋家里其实能找到钢笔还能找到毛笔,不过以瞿封杨的书法水平也只能驾驭下水笔了——一首《诉衷情》:   李花当户间桃花。妍景雪兼霞。   春风送将春色,照耀野人家。   回蝶使,罢蜂衙。日初斜。   双莺窗外,双燕帘间,共惜春华。   陈九棋感到由衷的无语,人家梁寅只是一个词句浮华了点的正经读书人,不要拿人家的词随便开车啊——当然问瞿封杨她肯定也不承认会说是你自己想多了 第65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27)   今天是9月28日周三。   陈九棋从微信翻出她在律所项目的工作群里发的进度规划看了看,确信真不是个闲日子。   并购合同的条款与结构建议当然拟好了,估值估过了,晟昱的资本需求也确认满足了,小六在的律所也差不多谈好价格了,但还有一堆尽职调查的的材料还要跑跑现场拿一拿写一写——虽然这些事情可以让分析师去跑,但总是有“万一”需要她出面周旋以及卖人情。   虽然感觉时间过了很久,但其实现实从第一个世界第一轮开始算,也就走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一般一个并购项目撇去承揽估值都要花四个月左右,所以还有的忙呢。   感觉过了很久   陈九棋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修真世界优化以后,游戏内容每天醒来都会有一个打包模糊化的过程,以至于她早上一般还会特别回忆一下记上两笔关键剧情,但扔下笔很快就像一般人做梦一样不看笔记很难想起具体剧情,更不用说被游戏影响到现实的时间体感了。   瞿封杨就在这个时候回来的,陈九棋家是指纹锁,她没有录,但她也许算过时间这时候反正陈九棋也得起床了,所以直接摁的门铃,她进来说的是家常的嗔怪:“你冰箱里怎么什么也没有?”   陈九棋心虚地回忆了一下,唔买菜买面虽然周一的时候被自己悄悄加入了日程但还完全没来得及做,只能说还好之前隔夜的面包应该是已经扔掉了,然后她才说:“最近不都在外面吃嘛?又没怎么开伙。”   瞿封杨笑了笑,把手上的袋子放在了餐桌上。   不出意外是咖啡馆的早餐,陈九棋想,真可惜,瞿封杨才应该出国读书换换心情的她肯定很适应,然后又想到瞿封杨大一时好像是打算出国来着所以毕业的时候改变主意很可能是没钱了,因此陈九棋乖觉闭嘴没提。   “考虑到你的三明治煎得很好,我就没有点三明治和可颂堡。”   瞿封杨从袋子里拿出早餐的时候真是惯例的铺张,帕尼尼、肉蔬卷、麦芬、司康,敢情是除了她说没点的基本都来了一份。   不过基于把没吃的那些冷藏后微波炉转一转就还能吃,陈九棋也没表示异议。   虽然帕尼尼相对不上相,但两个人还是都优先吃了这个,毕竟是热食、内容丰富也不会踩雷,鸡肉似乎是新奥尔良调味,陈九棋不太喜欢,但在有芝士香的条件下就只是小小瑕疵了。   抱有对好吃食物的尊重,陈九棋留到了喝咖啡的时候才一边回味记忆的不对劲一边询问瞿封杨——   主要是这个或许是新品的摩卡实在甜得发腻且奶油化了以后更腻:“你说会不会回归信科的储存技术又更新了,我感觉我今天对游戏里的事情记得有点太清晰了。”   瞿封杨好像对这燕麦奶、巧克力、奶油的搭配适应良好,喝了一口说道:“不如直接说,它是不是把我们踢出内测催你写报告了?”   陈九棋相信自己一定给到了瞿封杨一个十分震惊的眼神,因为对方忍不住笑岔了气,以至于连忙放下了咖啡咳了两声才补充道:“虽然没有给你最后弥补沈果心那事的机会,但这没那么出乎意料吧?”   “这这这,问题是,这也很难想到啊?如果它不给指引的话。”陈九棋想不明白。   “哦早上客服打电话了,我看不在通讯录内本来想给你掐掉,但后来去客厅里接的。”瞿封杨很促狭,摆明了故意现在才说。   倒也都是小事,不过:“一般来说我睡得挺浅的,这么折腾都没醒那就怪你大半夜跑来吧。”   陈九棋掏出手机看了眼通话记录:“她有说格式内容什么的吗?还是说之后会发文件?”   “我说我来写,让她把文件发我邮箱。”瞿封杨说,然后又承认错误说,“啊按理应该和你商量一下的,但你工作又忙还头疼,不如我填完主体你再补充嘛。”   “倒也可以,只要不违反我们和回归信科的初始合同就行——对,有空的话应该再查一次之前不能看的合同部分吧。”   对于这一类涉及法律的问题,瞿封杨表示可以打保票,她将漂亮地负责收尾。   “你开车过来的话,那你现在自己开车回去上班?”   瞿封杨这次用沉默表示抗拒,并眨眼暗示,陈九棋本来想说也行打算摸车钥匙下去了,然后突发奇想:“你车一直停我家地下车库不浪费停车费嘛?所以——我要当乘客。”   “可以啊,就是你下班回来公共交通方便吗?”瞿封杨问完,突然笑了数落自己不是,“脑子锈了,我送你回来。”   瞿封杨实在不爱化妆,但这样的话,慰劳吻就很安全放心,因为没有化学物质的担忧——   这次真不是陈九棋不解风情,是今日司机瞿封杨同志的自我夸耀。   行吧   陈九棋让瞿封杨在路口把自己放下,主要是她公司大楼下面那停车场很难直接绕回去瞿封杨公司的路,结果下车的时候,又遇到了她主做承揽颇有人脉和社牛属性的隔壁组同事高哥。   高哥昨晚显然宿醉,不然就应该是借着醉意一夜风流,送他过来的保时捷美女也嫌弃安明的停车场建得像迷宫因此把他在路口赶了下来,他看到陈九棋就过来打招呼,然后便忍不住看向车内,在看到驾驶座上的瞿封杨的时候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你清醒一点。”陈九棋关上副驾驶的门,向瞿封杨挥了挥手,但瞿封杨这次并没有足够闻弦知雅意地反应,她没有脱离现场却看着另一侧马路中央的窗外若有所思。   这边高哥赶忙解释了:“没有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陈老师。”   陈九棋想瞿封杨那边也许在等合适的时机转弯融入车流或者怎样,就应付着高哥进了大楼,高哥还在解释:“我上次看到你送这位美女去晟昱了,起个哄而已。”   “这么巧?”陈九棋其实在想,原来当时瞿封杨下车时被同事看到的心情是这样的。   “咱上班就这一条堵得要死的路,你不加班的时候咱又是一个点来公司的嘛,你那车还显眼,我在后面堵着的时候一看就看到了。”高哥开始唠叨了。   “有道理,所以我也这一看就看到您又解锁了位新的女伴。”   “你看你这上头了,平时你可不会这么挤兑人——”高哥委委屈屈,然后赶紧换了个话题,“你最近跟律所的案子接触了不少律师吧?”   “那倒是,怎么了?您有咨询的需求?”   高哥摆手:“别咒我,我一等一遵纪守法。”   那就且相信您吧,陈九棋心想而没有继续说出口,转而问:“那就是那位Porsche Frau也是律师?你想说什么嘛,要是卖关子那可不能怪我挤兑你。”   “还是陈老师的德语对味——行行行我说,”高哥被陈九棋的挑眉遏止了话题发散插科打诨,“你最近晟昱的高管见得多嘛,像那位美女你们都互相送上下班那么熟了,帮我妹妹说句好话能不能安排她去晟昱学习一下嘛。”   “那是我同学,就是个中年级律师,别抱有错误的期待啊。”   但陈九棋并不是全然无法答应,毕竟瞿封杨是瞿封杨,认识的晟昱律师又不止瞿封杨,“你晚上把你妹简历发我份呗。”   高哥得逞以后自然很是快乐,陈九棋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显然知道)今天实在看不惯他这样子,于是又旧事重提着挖苦:“诶?是亲妹妹还是情妹妹,不会是今早那位吧?”   “啧,确实是今早那位,但今早那位就是我妹,户口本上明明白白的——   唉不过我说了你别想多啊,我们是重组家庭,我妹其实是我后妈,也是我小学班主任的孩子。”   问到这,那陈九棋就不敢再细聊了,交浅言深在社交初期有时可以快速取信于人拉近距离,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得谨慎的。   拉远话题以后,上电梯到办公室的陈九棋又进行了一番机械的工作——   她在诸多赚钱的金融岗位里选投行其实是因为觉得有挑战性和新鲜前沿的行业可研究,以避免她很快失去职业兴趣,但实际上除了一个项目刚开始需要暴风吸入新知识,中后期倒也没新鲜可言了。   无聊到下班的陈九棋在收到瞿封杨微信以后,难得和去吃晚饭的分析师人流一同离开了公司而没有多坐上那么一坐,然后及时阻止了停车场里的瞿封杨等待时间过长而抛钥匙玩——她抛掷技术很一般,陈九棋真担心她划到自己脸什么的。   见到她的第一句,瞿封杨说:“今天回去路上去超市买菜吧。”   看样子瞿封杨连菜单都想好了,于是陈九棋扣安全带的时候也问:“要不你直接搬我家来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关于科技有一个很惆怅的走向思路,但我刹住了,请夸我-o- 第66章 校园荒诞与现实(28)   超市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这句在小学作文里为了体现学会了“琳琅满目”这个词的载体,大概比大部分义务教育知识都更加实用或常用。   因为陈九棋住的地方属于老城区的新开发角落,不是“外来人才”或“土著精英”更喜欢扎堆的那些地方,没什么必要担心被熟人撞见的瞿封杨非常自然地牵了陈九棋的手——   当然也就陈九棋会经过以上的逻辑判断,瞿封杨嘛,其实大概纯粹想牵就牵咯。   瞿封杨牵她的时候她们总是就不再在一个平面上了,瞿封杨大概会领先一点点身位,显得对前路格外坚定似的。   当然,在购买食材这件事情上,陈九棋对她的坚定也没什么可怀疑的,反正陈九棋是不太会挑。   所以瞿封杨把她拉到生鲜,她就跟着称鱼称肉,瞿封杨要去找豆角和上海青,她就目光梭巡那些绿色。   因为瞿封杨不放手,她就一直往自己右手臂弯里的购物袋里扔贴好价签的菜包,扔到后面陈九棋看不下去她那完全被购物袋压偏的行姿,才分出来了一部分。   因此,两个人的手机就不得不退居到口袋里不会被及时查看了。   结账谁结都无所谓了,虽然陈九棋思考过一方面菜是运到自己家一方面瞿封杨拿着购物袋要在另一端装商品,但其实是无所谓的,只是她掏微信付款码的时候没读弹窗的消息就划了过去。   这条被早点晚点看到其实也没关系的消息,终于在处理完食材,瞿封杨大厨在厨房里翻炒而陈九棋坐在餐桌边无所事事的时候,得以被阅读。   是高哥的消息,一连串祈祷的emoji,是他惯用夸张耍宝的语气,他发来的妹妹的简历命名很规范,哦有三个院校竟然读了博——   硕博都在国外,应该是在t14范围内只是qs不够高,所以硬性条件应该够了,虽然陈九棋不是很确信法学院的鄙视链不过等等可以问问瞿封杨;   本科没听说过,也许是个内陆二本所以才出国镀金,如果正规招聘可能会被卡,但实习一下倒不至于,而且只是塞个日常实习也不会占到别人笔面试留用计划的名额。   但看到名字的时候,陈九棋丧失了所有要问下瞿封杨法学院鄙视链的念头,因为她必须提起另一件事——   “你早上见到的高哥,他妹妹是沈果心。”   早上的所谓“保时捷美女”/“Porsche Frau”,其实只是说送高哥来的女性坐在保时捷驾驶座上,而且他们是从另一个方向来隔着马路和玻璃除了烫卷的头发啥也看不出。   但瞿封杨并不意外:“真的是她啊。”   她将她的家庭定制版松鼠桂鱼端上桌,主要是没浇糖醋卤汁规避了陈九棋相对不爱的甜口,但又保证了去骨、炸制的口感,是的,剖花也被草率化了,因为她刀工不好。   言归正传:“你隔那么远能认出来?不对啊,你又没见过沈果心。”   “其实我一开始觉得她像我那个同学,遭遇F4只被璇儿护着点的那个同学,但我和她正好都在晟昱那栋楼停车,我又正面看了看发现不是她,脸很自然肯定也不是整容吧?”   “然后呢?”瞿封杨又不紧不慢去厨房里端下一盘菜了,陈九棋站起身去厨房里帮她摆盘,同时忍不住追问。   “然后我就意识到,其实我已经逐渐忘记我同学的样子了,而在和沈果心的接触中,沈果心的一些气质行姿神情逐渐代替我同学本来的样子在我脑海里不断深化,所以就很显然了。”   倒也不是很显然,陈九棋默默吐槽,但可以接受。   “如果这样的话,她倒是过得还好。”瞿封杨问,“你想让我接触一下吗?一栋楼的话。”   “不用不用,不过她过段时间应该会去你们公司实习,你正常上你的班就行了,这事我自己处理。”   瞿封杨应了一声“好”,然后开始盛情邀请陈九棋品尝她烹饪的菜肴,鲈鱼挑得好,搭配的虾仁也新鲜,没有糖醋吃多了也不会腻,虽然不是餐厅那种具有招牌特色的调味水平,但厨艺还是值得陈九棋明夸暗夸那么久的水平。   青菜过了油,家常菜普通,但爽口且咸度合适已经足见手艺。   酒足饭饱,陈九棋一边跟晟昱的财务总发消息,一边任由瞿封杨把她拐上了她自己在家其实不怎么靠的沙发:“你要是这么喜欢沙发,你自己家干嘛全安吊椅啊?”   “因为我当时更喜欢吊椅不行吗?”   “行,没什么不行的。”陈九棋聊完把手机扔到茶几上,转而问,“所以你还是继续做保险法?还是考虑下……你懂的。”   “嗯……我确实有一些转行的计划,你要是想知道的话等我做好报告向你汇报?”   “啊不用了,你有什么要我配合的再通知我就行。”   一些悄然的提醒,大概是瞿封杨说可以满足你的信息焦虑或者控制欲,但你自己考虑需不需要,陈九棋一方面能被“你问就会说”的态度减缓,另一方面也会“三思”后自我克制,从而排除掉焦虑影响。   但她真的看到瞿封杨的报告的时候,心情就很复杂。   就是说,这种克制先行了解的欲望以后,就容易被意想不到的情况震惊到。   先从小意外开始吧——   本应该陈九棋撰写的游戏体验报告上,瞿封杨加入了很多陈九棋不知道的细节,在最后一个世界体验章节处,除了对世界的NPC拟合方式、剧情主线进行评价,瞿封杨还记录了自己最后一个世界的整体游戏思路和手段并签名。   到这里陈九棋才知道,瞿封杨的材料不全是她自己找的,她从一开始也没想过只当把柄息事宁人,材料来自于她现实认识的一位主营群体诉讼尤其是刑事案件的前辈,当时还正是壮年,搞这行除了彻头彻尾的讼棍就是有颗红心的实干派,既然是瞿封杨信任的,自然是后者。   瞿封杨抓到口子,诚恳拜访联系,前辈效率比她更高,并同意她使用直接的数字数据和浅层证言去敲打对方达成自己目的,因此诉讼提请和Paul转学不过是打了个时间差,Paul家自以为安然之后,要面对的就是全家身陷官司照样破产,Paul要面对的也不是人生地不熟而是财产清算完以后还有没有钱读这陈总裁精心挑选的吞金学校以及后续留学的问题。   “现在很多地方法院严防死守群体诉讼,还搞什么吹哨预警,不知道他们在怕什么?   但结果是,这行饭,越来越偏向讼棍们吃了,毕竟涉及那些集团啊大公司啊,他们各有人脉利益,就不会被基层法院摁着调解。”   瞿封杨在陈九棋看的过程中评价了一下,也许想转移下注意力。   “你早说嘛。”陈九棋翻页,发现钉在一起的并不是一本报告的后续章节,而是第二份报告和一张还没签的劳动合同样本。   合同的甲方是,回归信科。   陈九棋无意在搞明白之前先张口问,于是她迅速地去看合同工作内容的部分,然后在看到“游戏直播”以后,又翻到后面去看了薪酬待遇,才拧着眉头放下了报告:“也不是不行,但有点突然。”   瞿封杨笑了一下:“很符合你风格的说法。”   “容我想想”陈九棋摁了摁眉心,“当然条件很合适了,外貌、普通话水平、临场你都算优秀的,就是一些相对还不够普及的认识和思想,突然放到公众面前被审视,可能压力会比较大。”   “我打算做法律科普,而这个形式,应该会比较有影响力和乐趣吧——   就是暂时还不知道他们要用什么形式实现直播,可能以后还要推出直播插件?这个联网是不是更难通过伦理舆论?”瞿封杨思绪又飞了。   而陈九棋没跟着她走,飞向了另一个角度:“还好它折腾继续员工内测的时间,你也能拿基本工资和测试津贴。”   然后两个人又打岔打到了天边。   人有时习惯轻描淡写,瞿封杨绝不会暗示是陈九棋的话让她放弃赚钱的非诉和似乎比游戏直播精英很多的律师身份“冲动”了这么一遭,陈九棋也绝不会说明自己已经在心里承诺给瞿封杨如何用自己的收入和人脉保障瞿封杨的后勤。   但她们在方方面面地都想一遍的过程中——   比如提直播伦理表示想过了如何应对舆论、工资表示考虑过了开支平衡——用无尽的打岔实质达成了心照不宣。一种另类的默契吧。   而反正,无论是未来职业,安身立命济世;   还是过往纠缠,所谓原生家庭、破镜到底能不能重圆这档子事,纵然现实不能像游戏里那样轻松和迅速地解决,但虚幻的成功也能给人一些实际的信心,而她俩的态度是:慢慢磨呗——   倒也都是,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   在高铁上用手机码的,如有格式问题或错字,那就有吧(o_0)   终于快写完了( ’ ▽ ‘ )/………… 第67章 终章(4)   瞿封杨醒来的时候,睁眼看到陈九棋颈侧被她咬出来的淤痕,就她也没想过宣示主权种草莓什么的,也完全不是想留吻痕,所以本来就避开了血管咬了一口以惩罚陈九棋忘记给手机静音,但现在不得不说,她老婆还挺脆的。   但既然咬都咬了,痕迹又很明显,瞿封杨想,要不要干脆就瞒着不说,然后就可以俗套但有效地宣告一下自己的存在呢,反正啾啾起来就会直接穿衬衣,有领子半遮着她肯定不会注意到。   想这些坏主意的时候,瞿封杨知道为什么作品里那些盘算着的人都会“眯起眼”了,因为她自己也忍不住笑意。   今天的早饭难得很中式,主要是陈九棋昨天回来早且没把工作带回来,于是又是用面包机揉面又是开着绞肉机剁馅,最终在给各自脸上添了很多面粉画出的白道道的同时,也成功冷冻了十几盘饺子。   啊好幼稚——   但瞿封杨觉得很快乐。   机器辅助的水饺可能比外头五星级酒店、米其林餐厅里的好吃吗?   除了用料很扎实以外,瞿封杨对自己调味和擀皮的水平都不太自信,倒是啾啾包出来的确实很好看,不过陈九棋对此向来不吝惜夸赞:“怎么不好吃,家里的饺子,皮的筋道和韧性才是精华嘛。”   猪肉白菜馅的饺子,幼稚但快乐的心情,日常就是比朋友圈里那些小资情调要踏实一些的。   瞿封杨现在仍然要上班,在回归信科的大楼里,她还有其他几位从机械工程到哲学、从农学到航天各种专业和职业的同事,一起参与这个游戏的测试反馈调整,以及和其它辅助团队讨论之后游戏推广的纲领。   反正和直播文、无限流里的感觉不一样,想来也是,回归信科是国企背景又不是天外来物,招徕主播自然也不可能缺少社畜的味道,只是相对市面的信科公司,福利保障和工作时间上都挺良心,因此她仍然总比陈九棋有空闲。   既然有空闲,那么今天还是去接她下班咯。   瞿封杨现在也常常开陈九棋的越野了,大城市里其实没很多烂路,过减速带注意一点也不会真的弹飞,但确实硬朗得鹤立鸡群,而且开她的车接她,不就奸情得很明显嘛。   其实呢,就这条街上吧,安明投行那边,高哥他们几个和陈九棋会有带家属娱乐局的当然早知道了。   而晟昱律所这边,瞿封杨实在没什么朋友值得告诉,除了走之前与元女士提了一下,她还真觉得没谁有资格分享她这个破镜重圆的喜讯了。结果呢,好像最后对此八卦比较了解的,都是晟昱的高层。   原因是,瞿封杨没“走”成,或者说走得不太彻底。   劳动合同当然只能签一份,瞿封杨去了回归信科,当然就不再是晟昱律所的员工,但是——   律所是合伙人制度有合伙合同啊。   瞿封杨知道但真没想过,她作为一个中年级律师,心理预期离合伙人还要个七八年吧大概,但陈九棋运作得很自然,也是,毕竟她已经是投行的董事了怎么会不敢想律所的合伙人。   总之,以无论名誉合伙还是注册合伙都有利于未来晟昱宣传,扩大其在年轻人中的影响力提前布局埋线为由,陈九棋和钱主任三言两语敲定了瞿封杨的身份转变。   其实也是,不授薪也不真的在产生实际效益前分成,律所是不亏的。   然后正好,瞿封杨不干活了,元女士缺个人手,沈果心又正好干得不错,所以不仅走了实习也成功入职了,啾啾对此好像心情复杂,不知道为什么。   以及,据瞿封杨所知,沈果心承认她在陈九棋拉开小六的时候,她确实有股无名火兼挫败的绝望,觉着,“怎么竟然连你这样的人都帮她”,不过只是一刹那,因为把人从楼上撞下去以后愧疚害怕都来不及,更完全不会有什么“旁观者也有罪”的记恨想法,相反正是因为有负罪感所以不太敢见陈九棋,在知道托到她头上以后还跟她哥吵了一架来着。   能在重组家庭里肆意的拜托与吵架,能轻松讲述当时的心情,看来沈果心,虽然也许经历坎坷一些,但至少也走向了大器晚成的顺坦剧本——   打住,她才不要像啾啾一样还计较一下律所亏不亏、他人未来如何呢,这个时候当然应该夸老婆有想法有手段嘛,想到这里,接到陈九棋的瞿封杨凑过去亲了下她的眼角。   陈九棋现在适应了很多,反吻过后还“淡定”地问她今天想吃什么。   不过瞿封杨才不信啾啾有她看上去那么淡定,毕竟她总是这样转移话题的,不过还是要老实回答:“想吃粤菜。”   这就没法做了,不仅啾啾不会,瞿封杨自己也不会,不过粤菜就很养生平实——她们过日子也不会出入那些华而不实几千元一份双人餐的——   客家煎酿豆腐、多宝鱼再来两盅汤,就很熨贴完美,适合冬日的生活。   哦,瞿封杨后知后觉意识到为什么啾啾昨天回来包饺子了,原来那天22号是冬至啊。   她自己只想了再过几天圣诞节要准备礼物来着,不行不行,确实还是要多陪啾啾过点中国节。   呃好像下个中国节就是大年三十了,不中间是不是还有腊八?算了,回去查查吧。   路过面包坊的时候,陈九棋让她靠边停一下,然后回来的时候拎了个小小的袋子,瞿封杨好奇地要看,发现装了个一块抹茶千层和滤挂咖啡。   “给你明天当早餐的加餐。”陈九棋想了想又说,“其实再买个新的咖啡机也不错,你爱喝的话。”   “不用,”瞿封杨想了想,“好像也没那么爱喝了。”   “毕竟不是要靠外物的劲吊着学习的时候了。”   啾啾又在那里猜测分析,瞿封杨笑了笑开动了车,如果要她说的话,她现在早不喝双份浓缩了,而那些网红咖啡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实在无事可做炫耀一下情调和逼格的东西,喝多了有点习惯的成分,但对她而言更多还是建立在虚荣上,而这个东西既然有个“虚”字,那在自己重新被填满而不感到空虚的当下,又怎么能保留其作为爱好的地位呢?   所以,嗯明天抢半杯啾啾的茶来配饺子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确实是最后三章 堪堪写完 最后的日更 第68章 终章(5)   陈家的房门贴着“福”字和春联,是陈九棋外公的手笔,她家是那种相信“倒福”不意味着“福到”而代表垃圾桶的类型,所以遒劲的“福”字端端正正高悬,照出了瞿封杨心中的恐惧——   说笑,不至于。瞿封杨只是想起了多年前她应付陈九棋送的彩色钉子绕线福,都是大一的事情了,不过她按她的理解手工钉了个“倒福”,如果犯了忌讳,陈九棋肯定会藏起来吧……所以完全不用担心被嫌弃不懂规矩嘛——   “伯父伯母过年好。”   “嗯,新春快乐。”陈父没有板着脸,但笑意也很礼节性,陈母则活跃了下气氛叫陈九棋赶紧出来招待她,总体和她想象的差不多——   然后陈父让开身子,陈九棋把她带进去的时候,她突然看到玄关上还摆着一个福字,嗯……没错,她十年前留下的手工作品……   陈父笃笃悠悠走回了厨房,陈母泡上了茶,陈九棋陪她坐在沙发上,还有从高中在她家寄住读书的一个表弟。   “啾啾,那个钉子都锈了,怎么还留着啊?”瞿封杨悄悄问她。   “我外婆做主留着的,谁敢扔。”陈九棋学她wink了一下,然后旁边的表弟无声笑得见牙不见眼。   “喂,”瞿封杨很不满意,“亏我还担心了一下,你也不小声一点。”   陈九棋于是叫表弟的名字让他自我介绍,然后给瞿封杨拜个年,表弟说完吉祥话,有些故意地问:“棋姐,我该管这位姐姐叫姐夫还是嫂子啊?”   瞿封杨不太喜欢小孩,但这种少年还是很可以当个好弟弟的,她正期待地想看到陈九棋如何承认是“姐夫”而迎接在弟弟面前的强势形象崩塌,就看着陈九棋很不假思索地回答:“既然都是女性哪来的姐夫嫂子,既然还没有公认的称谓可用,你也叫‘姐’就行了。”   瞿封杨只好接受了“杨姐”这种乍一听甚至好像她改了姓的称呼,不过也没问题,反正她老妈姓“杨”,她以前就有提议过要不改名叫“杨逢瞿”算了,好像还更高深莫名一点,也没有说就把她那死鬼老爹全丢脑后,然而她老妈说——   她命中缺土,这名字是花几百块算出来的。   只能作罢。   言归正传(和啾啾待久了,这个词很容易就变成口头禅),表弟过了一会儿也去厨房里帮忙了,陈母则坐过来一起磕瓜子唠嗑。   “竟然是伯父掌勺,很少见。”   “我们这里应该男人做饭的很多吧。”陈母想了想,“哦其实他平时也不做饭,算是个过年的习俗,你们给个面子别说难吃就行。”   陈九棋就吐槽说:“我们家的习俗不向来是面子要靠自己挣嘛……”   然后陈母就做了个鬼脸把陈九棋逗笑了,然后母女达成了一种莫名的默契还是饶上陈父一饶,不过:“封杨要是觉得难吃就悄悄告诉九棋,让她下午带你出去吃茶,虽然是年初一,外面还是有些老店开着的。”   然后她们就开始讨论哪家更适合外地朋友体验,就等到餐桌上,陈父加入对话以后,话题就急转直下变得严肃了,嗯……他问候了一下亲家瞿母的情况。   瞿封杨想了想,昨天年三十她老妈非要亲自下厨,还整了点白的,瞿封杨是不沾酒的,但气氛起来也会酒不醉人人自醉,然后她就堪堪才跟老妈出了柜——之前其实一直打的是不婚不育的幌子。   老妈怔了一会儿,然后痛骂了死鬼老爹表示瞿封杨见最多的是这样的男人就难怪,骂得瞿封杨心里很爽,叫瞿封杨既然并非独身主义早点找个伴的时候又拐回去一句——   “但要擦亮眼睛别找个你爸那样的。”   总体来说,瞿母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状态。   那边陈九棋却已经回答了陈父的问题:“杨阿姨身体挺好的,据我所知,他们今年业绩也很强。”   瞿封杨对陈九棋客套还能拐到业绩上非常惊讶,主要是陈九棋怎么会知道她老妈的业绩嘛——哦,忘了,金融是一个圈。   陈九棋则解释为:“对销售业绩的关注,有利于看哪个甲方资金充裕值得……你懂的。”   我不懂。瞿封杨这样给她递眼色,不过她并不想追究具体真正原因,或者问出个所以然啾啾到底事先就对自己老妈有多少了解——   毕竟老妈没换工作,啾啾大学时很难控制自己不去获取一下讯息,现在的话也算是关心家人的一部分?   总之无所谓。   因为毕竟在两个城市,而陈九棋工作在帝都而不能“常回家看看”,瞿封杨初五才得以拐带她回去,但回去以后,啾啾又开始她“既然你已经出柜那我总得拜访一下阿姨”的周到礼节。   “什么时候都能拜访她啦。”瞿封杨把陈九棋推进浴室,然后自己去帮她拿浴巾还有衣物什么的,拿到一半忽然又“恶从心头起”,在敲门把东西放到洗手台上隔板的时候,她并没有退出去。   玻璃门刚晕上雾气,还没有完全遮住里面人的身形,但因为在洗头,对方背对着自己什么也听不见。   瞿封杨看着她单薄的肩背,感觉她又消瘦了一些需要补一补。   此时陈九棋抹了一把脸转过身,然后有一瞬出乎意料的对视,瞿封杨才意识到自己注视得过久,需要进一步行动了。   她专门穿着浴衣进来就是为了此刻,轻轻一拉就松掉了浴衣的带子,然后将它从肩头抖落。   陈九棋又抹了一把脸,声音从门后闷闷地传出,在莲蓬头水流声中显得弱势了很多:“你搞什么啊?”   总之瞿封杨才不要接这种不解风情的茬,她拉开玻璃门,手指在陈九棋锁骨上点了几点然后握住她的肩,一边附过去低声说:“等不及了嘛。”   “借口。”陈九棋往后退了一点,她锁骨肋骨什么好像都是敏感区,但理智似乎还在,很了然地说,“你说什么时候都能拜访,就是早有预谋。”   那她倒只是预谋洗完澡吃完饭然后饱暖方思那啥,此刻出击也是真的等不及嘛。 第69章 终章(6)   瞿封杨有件事一直没告诉陈九棋,所幸对方没有那么在意这件事,提过就算做过,没有再问第二次。   所以她至今不知道回归信科的初始合同是怎样的,而首先一点瞿封杨不知道要怎么说的,即和陈九棋所知的相反,游戏的主要内测担当是瞿封杨而非她。   非要说端倪的话其实瞿封杨能想出的也不多,比如显然当初对她的脑域授权要得更多,然后游戏深度包括对身份设置的影响,比如宜珺、晏宁、沈果心跟自己牵连起的相似性/对照组,也是她显得深一些。   但这个非要说,就是因为玩家选定信赖的游戏场构建方,所以导致以上,也不是不行。   既然没有足够合理的逻辑,而瞿封杨又不希望啾啾去和回归信科深究,专门说一句“你搞错了我才是主角”就很无厘头。   至于其次,也就是瞿封杨不想说的原因,则有些复杂了……   自从报告提交以后,陈九棋的记忆又被按照模拟正常遗忘规律的程序模糊化了,当然以她本来的记性,这属于忘得过快和正常记忆格格不入,然后她又难免纠结自己记不清了的事情,以至于成了不太舒适的体验。   其实大部分内测涉及者,都不会产生这样的问题,偏偏她又是练清明梦让遗忘算法在她那显得突兀,又是对信息完整有点执念,身体上呼吸系统不好插件特别加重运算负荷的时候大脑有点缺氧容易头晕头痛。   而据瞿封杨所知,考虑普及度的权衡,回归信科暂时还无法在这个成本条件下,批量生产并售卖对陈九棋毫无负担的产品。   但既然啾啾因为她的责任感或宏图不想被她看好的风口抛弃,又不那么在乎自身的痛苦和性命,到时候要么顶着负担也要植入装备然后逐渐被那些轻微却持续的不适消磨情绪;   要么直接被可能相对比较有良心的回归信科披露不适用人群及并发症后拒之门外,并因此遭遇啾啾此生最大一场无能为力的失意感。   如果啾啾从未体验过并决定押宝,也许还只是感慨没赶上最多最多就是觉得时运不济,但如果事先以为掌握住时机却突然发现不得不错失,那也是很可笑的情形了。   而失意这件事吧……本来上一场可能就是自己制造的分手,现在而这DNA计算机的倒霉问题又和自己有关,那真是太罪过了。   尽管现在作为回归信科的员工,已经套得赵衔婵保证员工福利会包括适合她老婆的升级版——   毕竟当时数据采集过还根据陈九棋反馈调整过,就是做定制版都没有技术障碍,但这样搞得好像自己纯为了啾啾愿望(双重)去搞游戏直播的,好像有意让啾啾欠自己多大人情似的,如果是别人,瞿封杨无所谓别人还不还也无所谓对方觉不觉得亏欠。   但是是啾啾嘛,怎么想她都是那种容易把别人付出算得很重要非要厘清偿还,再不济也要像季札挂剑那样来个“心许之”,哎嗨,反正是不想让她搞得沉重起来。   所以……瞿封杨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为了有一天能安然地讲明这件事情而不必一直当秘密瞒着,毕竟瞿封杨觉得自己也不是一个能对啾啾守口如瓶的人,毕竟对他人可以保持疏离不过多谈及生活的原因就是因为有一个可以满足一切分享欲的对象——尽管前几年她明明没有分享欲也可以靠自己保持沉默。   总而言之……这个口头禅真的很好用,适合把瞿封杨老跑飞的思绪拉回来,且完全不需要有真正对内容的总结,只是随随便便做一个插入语转换到正题,好了,正题是——   在此前提下,带啾啾回之前内测世界转一圈作为搞个旅行求婚,能怎么不让她想起合同的事情或产生怀疑呢?   哦至于为什么要冒险回内测世界……   怎么想,没有它帮忙的话,自己追回啾啾的可能性都不大吧?   至少,三年内不大,自己起码要踌躇一年、试探和计划一年、追求一年——所以,对于这场梦中注定,也不敢不感谢一下纪念一下吧?   于是瞿封杨就揣着她冒险的心带着啾啾开始了巡游。   第一站是校园,在瞿封杨发短信以后,陈总裁就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过来,把两个人接出去吃饭,现在她和瞿母的关系很不错,于是过一会儿瞿母也来了。   真要说订婚结婚什么的,当然有现实里的高堂来分享喜悦,但此刻求婚之前,看着两位母亲祝福的目光,瞿封杨感觉自己简直泡在了勇气源泉里。   然后娱乐圈的朋友,宜珺、阿依努尔(虽然有点像照哈哈镜自己跟自己做朋友)、丁一了,反正大家都各自大火的样子,瞿封杨其实也挺火,最近正好还在录什么职场真人秀,陈九棋调侃说她倒可以和这个世界里的好好学习怎么做公众人物女明星。   这个世界的陈九棋后续开始做舞台总监,在传统融合上打出了不错的风格,个人的营销策略好像是倒霉和励志,倒霉这个特质因为背靠峨眉并不会被嫌弃,尽管陈总裁已经卸任回山清修了不敢打扰,但新总裁阎总对陈九棋的好感度也很高。   最后是修真界,修真和她们的现实生活差距最大,但却是待得最长的,又兼晏宁、文秀甚至矿采主管他们,都是一起经历生死危机的同伴,感情也更深一些。   文秀说:“您二位的婚期一拖再拖,城主一直神神叨叨说在等什么人,看来现在终于是等到了?”   瞿封杨和陈九棋对视了一眼,最后由陈九棋回答:“是的,等到了。”   化神的瞿封杨在等的,大概就是现实的她们,至于这个充满科学要素、有国家背书的游戏,为什么忽然将手附在摇摇欲坠的现实与虚幻的墙上似乎要推翻的样子……   思及科学与神学尽头的统一性,那也许才是新时代到临的真正序幕吧。   而站在序幕前,作为沧海一粟的渺小个体,瞿封杨今日向她的爱人献上雕镂精美的戒指,只是在右膝碰到地面前被对方牢牢架住——   “不必这些形式,我就全然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END】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